第33章 顧相不能寐
言溪收拾好床鋪出來時,顧容卿正在專心讀書。
她雖不愛讀書,也不是讀書那塊料,但對于努力學習和功課好的人,打心裏都會産生一絲好感,就連在剛進入游戲時,言溪一眼相中的攻略目标也是那個狀元郎。
對她的這個特殊偏好,言溪一直自命名為“文學情結”。
當下言溪就決定不再打擾顧容卿,還特地壓低聲音向他告辭。顧容卿的視線沒從書卷上挪開,卻緩緩出聲:“坐下,伺候本相吃完飯再走。”
言溪從來不喜歡假推辭,一聽這話就立馬應下,歡歡喜喜坐到顧容卿對面去。她雙手捧臉盯着顧容卿看,方才那些不滿通通煙消雲散了去。
大人就是嘴硬,明明就是故意留我吃飯。言溪在心裏悄悄這樣想着。畢竟,她可從未聽說顧容卿吃飯還得人伺候的。
不及一刻鐘,林鴻就領着人端了飯菜過來,擺滿了整張桌子,放眼望去,琳琅滿目。言溪本還不餓,結果看到這樣的場面,肚子裏的饞蟲不免也被勾了起來。
據林鴻所說,這些菜都是寨子裏的廚娘做的,味道自然不及相府裏的食物,但至少都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烹制,安全絕對有保障。
端上飯菜後,林鴻等人也立馬退下。
言溪迫不及待地動了筷子,結果才剛碰到菜,就聽見對面那人輕咳一聲。顧容卿放下書,定定地看着她。言溪不得不又收回筷子,轉而起身,堆起笑臉,殷勤地替顧容卿夾起菜。
好在顧容卿這次還挺厚道,很快就放過了她。言溪咬着雞腿,瞧了眼自己碗裏滿當當的肉片,又瞅向只顧吃青菜的顧容卿,頓時吃的有些不安心,于是又給他夾了幾塊肉:“大人,您別挑食啊,這肉還挺好吃的。”
顧容卿不作聲,卻還是把那幾塊肉挑開到一邊。
言溪索性也懶得管,只當看不見,埋頭自己繼續吃。好一會兒,她才終于擡起頭:“大人。”
“食不言,寝不語。”
聽罷,她只好再低下頭。只是沒過多久,她再次擡起頭來:“大人,我只是.......好困......”
話未說完,言溪便一頭栽倒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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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卿放下筷子,悠然地擦幹淨嘴,這才喚林鴻進來。
“吩咐下去,收拾好即刻下山。”
***
言溪是在一陣拌嘴聲中迷迷糊糊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兩道聲音的主人紅着脖子在争功勞。她掃了眼四周,才發現他們三人是窩在馬車裏。
“都是一家人了,你們這麽見外幹什麽。”言溪見這二人絲毫沒發現自己醒來,便主動提醒了一聲。
柳柯繁瞪過來:“誰跟這個臭婆娘是一家人了!”
“好像我稀罕似的!”杜思煙亦不甘示弱。她白了眼柳柯繁,才看向言溪,“你可算醒了,正好來評評理,這次剿滅山賊,是不是我功勞最大?”
言溪聽了,立即把被綁起來的手腕湊過去:“評理可以,先把我松開。”
“那不行,顧容卿威脅說不把你帶回去,他就要掀了我柳府。”柳柯繁急忙搖頭道。雖然他不懼怕顧容卿,但若是鬧到家裏那個老頭面前去,被罵一頓是小事,杜思煙又能借機在他頭上踩一腳,那才是不能忍的。
杜思煙也是拒絕:“我也覺得你還是回洛陽比較安全。況且,我可沒答應要幫你第二次。”
“不會的!我已經知道要發生什麽,同樣的錯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你何苦呢?顧容卿讓我們帶你回去,不正是擔心你安危,你再追上去也是辜負了人家一片好心。”杜思煙摸了摸言溪的腦袋,突地嫣然一笑,“比起這個,倒不如先跟我講講,你和那顧容卿莫非還藏有一段絕美的愛情故事?”
杜思煙說這話,并非心血來潮。
對于言溪怎麽變成奸臣夫人,她可是一直很好奇的。況且就在昨夜,顧容卿突然來拜訪,并讓他們帶言溪回洛陽時,杜思煙再次刷新認知。
原來乙女游戲中的大反派,竟然也不只是一心搞破壞的工具人。自此,她更加認定言溪和顧容卿之間,一定還發生了狠多有趣的事。
即便是在游戲世界,她的八卦之心依舊熾熱無比。
杜思煙這幾句話倒是提點了言溪,她腦子裏一轉悠後,神色立馬變得哀切。
她盯着杜思煙,眼眸中滿是深情:“你想聽故事,等我回洛陽,連續給你講個幾天幾夜也不在話下。但是,現在你先放了我,好不好?你說顧容卿擔心我安危,難道我就不會擔心他嗎?”
言溪的眼眶驀然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
“換位思考一下。你會不會對他見死不救?”言溪指着一旁的柳柯繁,繼續往下說,“若換成柳公子,你會在後面躲起來,然後眼睜睜地看他陷入險境嗎?若是你明知如何能助他脫困,你會因為死過一次,就能對這些視而不見嗎?”
對于言溪的一通追問,杜思煙脫口而出:“當然不會!誰敢動他試試,姑奶奶豁出這條命也要把那個人撕碎!”
當然要撕碎了那人!
柳柯繁死了,她杜思煙不就直接游戲結束了!
坐在旁邊的柳柯繁本還一臉茫然,正苦惱于聽不懂這二人說的話,結果就聽到杜思煙這番“真情告白”,他刷地面色通紅。原來,這婆娘對他竟如此上心,甚至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雖然做法粗暴了些,但看在你對本公子的一片真......咦......”柳柯繁話沒說完,就被杜思煙對準後頸拍了一掌,立刻暈了過去。
杜思煙将言溪松開,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別誤會,我可不是被你感動了,不過是想聽點八卦而已。”
“好!等我回來,想聽什麽都告訴你。”言溪爽快應下。
她急忙叫外面人停下,又向杜思煙讨要了一匹快馬,騎上馬,便朝着馮翊郡飛奔而去。
杜思煙笑着搖搖頭,直到言溪身影遠去,她才重新登上馬車。剛進去,便一眼看到歪倒在馬車裏的柳柯繁,她輕啧出聲,嫌棄地将人踹到一邊去:“暈就暈,還像具死屍一樣,我當初怎麽就偏偏看上這種人?”
***
從山寨出發到馮翊郡,差不多要花上兩日路程。但這一路上,顧容卿等人急着趕路,結果倒是提前了半日就抵達馮翊郡。
這日沒什麽重要事,顧容卿本可以早點休息,但不知為何,這一路奔波下來,他竟沒有半點疲憊,只是單純地覺得有些煩悶。晚飯也才吃幾口,他就放下筷子,命人撤走。
林鴻看了眼幾乎沒動過的飯菜,面露憂色:“顧相,自夫人離開後,您每日就只吃這麽點,長久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
聽到這話,顧容卿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你胡說什麽!跟她有何關系,本相只是累了。”
林鴻自然是不信這話的。
要知道,這幾日下來,他親眼所見,顧相睡得比誰都晚,起得卻又比誰都早。這哪裏是奔波勞累,分明是夜不能寐才對。若要說起緣由,林鴻思來想去,也只能與夫人挂上關系。
當然,這話他萬萬是不能貿然說出口的。
“是屬下多嘴。顧相若是感覺勞累,今日就早些睡下吧。屬下會守在門前,不讓任何人擾了您的休息。”
顧容卿不作聲,待林鴻退出去後,他果真熄了燈,早早就爬上床。即便睡不着,他還是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想。
天亮,待天一亮,他就去郡守府找司馬佑商談正事。
只是,顧容卿打錯了算盤。這夜不僅過得十分漫長,還一直雷電交加,然後落下傾盆大雨。
他閉着眼躺在床上,聽着屋外大雨滂沱,剛安穩些的心又提了起來。
按路程算,那女人應該已經回到洛陽了吧?
她這麽害怕打雷,這會兒是不是正躲在被窩裏發抖?
好在合景院還有真兒陪着她......
想到這兒,顧容卿突地睜眼坐起。漆黑一片的屋子裏,他沉默片刻,然後狠狠地沖自己腦門拍了一掌。
“我真是魔怔了......”
正此時,客棧的門也被人猛地拍開。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見來人越過自己徑直上二樓。他呆愣片刻,才想起追上去。
“夫人?”
盯着突然出現的言溪,除了驚訝外,再無任何詞能形容林鴻此時的心情了。
“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識相的就趕緊給我讓開。”言溪的神情和語氣都是冷冰冰的,就如同淋在她身上的秋雨。
林鴻想也不想,立即給她讓路,順帶還将店小二及時攔住。
言溪略微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但卻不多作停留,便大咧咧地推門而入,就連門都是林鴻在外面給她帶上的。
另一邊,顧容卿坐起後就沒再躺下,結果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他正要下床,卻恰好看到有人推門而入,然後朝他走來。屋子裏沒有點燈,他看不清來人面容,卻能聽到水滴落在地的滴答聲。
竟然連林鴻都沒能攔住他,莫非是民間怪談中的水鬼......
顧容卿正要悄悄往後挪,哪知他這一動,那道黑影竟然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大人。”
一道清脆卻又有點嬌媚的聲音傳進他耳裏,如此熟悉,好像一下子就将他空蕩蕩的心給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