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杜思煙讀檔
言溪猛然再睜眼時,發現自己已然身處一間亮堂的屋子裏。環視四周,看不見一個匈奴人的蹤跡,站在她面前的,也不再是笑容怪異的烏木哈,而一臉呆然地杜思煙。
她已經死過了嗎?
言溪頓覺渾身無力,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趴着扶手開始大口喘氣。雖然在游戲中被殺時,她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但臨死前那份恐懼,她卻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言溪現在只要一閉眼,烏木哈的臉就會浮現在腦海裏,令她不寒而栗。
“呼,早知道你真的會死,我就不答應你了。”杜思煙也才從驚吓中恢複過來,她坐過去,怔怔地盯着言溪,“不是說人死前會看到走馬燈嗎,怎麽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可能你死太快,沒來得及看到。”言溪緩過來後,打趣一聲。她伸手在杜思煙眼前晃了晃,真摯誠懇道,“這次多謝你,不然我未必能回來。”
杜思煙回過神,視線變得飄忽:“那是當然,本姑娘向來說到做到。”
說是這麽說,但當杜思煙真的站上樓頂時,她其實就已經打退堂鼓了。只不過退回去時不小心踩空,這才墜樓身亡,重新讀檔。
當然,這事她是絕對不能跟言溪說的。
言溪沒注意到她的異常,而是急着追問馮翊郡之後發生何事。作為一個無關緊要的NPC,即便她死了,劇情也應該不會結束。
“我只知道司馬佑打了勝仗,但是那個叫須蔔留的卻逃回匈奴,還坐上匈奴王的位子。那之後,司馬佑和顧容卿二人回到洛陽,我卻不見你回來,這才聽到你命喪匈奴人之手的消息。”說着說着,杜思煙突然傾身,盯着言溪神秘兮兮說,“你是不知道,那時候你的事傳的可玄乎了。聽人說,是顧容卿的随從親眼見到你被殺,但是等他沖過去時,你人竟然已經憑空消失,還把那個殺你的匈奴人吓得當場尿了褲子。”
聽了她所說,言溪只是笑笑不說話。雖然這事乍聽是挺玄乎的,但其實也并非說不通。
由于游戲中兩個玩家不能同時存在,所以尋常玩家死後,故事就會立馬結束,然後從讀檔點重新來過。但言溪不一樣,她是個bug,她卻能和其他玩家同時存在。
表面上,她是個指引NPC,但本質上,她姑且算個非正常玩家。
作為NPC,言溪雖死去,但因為那個世界還存在玩家,故事還會繼續。而作為玩家,言溪死後,理應回到讀檔點,但因為系統故障,她沒辦法主動回去,最後只能被卡到那個藍色空間中去,她的身體自然也會跟着消失。
真正令言溪驚訝的,反而是司馬佑打勝仗這件事。
莫非是那之後,須蔔留的詭計被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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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溪正為此事困惑時,顧容卿的人突然找了過來,說是讓她過去一趟。因是已經走過的劇情,言溪倒是不驚訝,起身向杜思煙告辭後,便徑直往顧容卿的屋子去。
***
屋內熱氣不斷騰起,漸漸在空中織成一片霧紗,然後将裏面的人籠罩起來。
顧容卿閉眼坐在浴桶裏,兩只手臂搭在邊沿上,像是睡了過去。只是,他這覺睡得似乎不□□穩。
秀氣的雙眉緊鎖,兩手也不自覺緊握成拳,顧容卿臉色慘白,嘴裏還時不時嘟哝一兩句,像是個深陷夢魇中醒不來的人。
正在這時,門口處突然傳來嘎吱一聲。
有人推門進來。。
顧容卿徒然驚醒,匆忙向四處張望去。待看清周邊一切時,他才稍稍鎮定下來。
原來,那些都只是場噩夢。
明明是深秋,顧容卿的汗卻順着臉頰不斷滴下。他急忙洗把臉,就匆匆起了身。
言溪此刻正等在外間屋子裏。
這次,言溪沒有再往裏屋闖。她進來後,就乖乖在桌前坐下,準備等顧容卿洗好澡出來。本以為還像上次那樣,她得等上小半天,哪知這回言溪的凳子還沒坐熱,顧容卿就走了出來。
“大人,您怎麽這麽快就出......哇噢!”言溪剛望過去,就吓得趕緊用手捂住眼睛,“大人,這次我可沒偷看!是您自己不穿好衣裳就出來的。”
言溪急忙嚷嚷着為自己辯解。
奇怪的是,平時鐵定會嘲諷她幾句的顧容卿,此時竟然一直不吭聲。言溪好奇地放下手,這才發現顧容卿竟已經走到她跟前。
非但如此,言溪這剛挪開手,便一眼對上了他袒露的胸口。她只好再次閉上眼:“大人,您還是快點把衣服穿上吧。”
見面前這人依舊還活蹦亂跳的,顧容卿既松了口氣,同時,心中怒火也不由得竄了出來。
即便在夢裏,這女人也還是不讓人省心。
回想起那個噩夢,顧容卿就覺得一陣後怕,他伸手揪住面前那張小臉,不悅道:“你看都看了,還裝什麽蒜。”
言溪覺得,顧容卿真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人。明明是他喚人過來,又是他不穿好衣服就出來晃悠,這會兒竟然倒是賴別人不該看了。
“您這人蠻不講理!”言溪氣到不行,邊使勁掙脫想顧容卿,邊癟着嘴将他罵了個遍,“無恥!早知道您是這樣的人,我剛才就應該沖進去看個夠!”
顧容卿哭笑不得。這哪裏像個正常女孩子能說出的話?
“還敢罵本相?膽子倒是不小。”顧容卿突地想起什麽,似笑非笑地盯着言溪,“說起來,那日在馬車上的事還沒找你算賬呢。”
他口中所說的,自然是指那日二人打架的事。
言溪一驚,見他還突然翻起舊賬來,便本能地感到不安,生怕自己這張臉就此毀在顧容卿手上。既然顧容卿不松手,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言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擡手就往顧容卿胸前的傷口戳去。
這一下子戳個正着,顧容卿痛嘶出聲,果真松開了手。趁這空隙,言溪急忙躲得離他老遠。
她揉着差點麻木的臉頰,勾着腦袋小心朝那邊探去:“大人,您可別怪我。是您自己先動手的。”
顧容卿剜了言溪一眼,卻沒有作聲。他挪開捂着傷口的手,才發現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這會兒又被撕裂開,還正往外流血。
他倒真沒想到,言溪下手竟然這麽重。顧容卿張口就要訓人,正這時,一道身影冷不丁朝他沖了過來。
即便隔着好幾步遠,言溪還是清清楚楚看到了顧容卿的傷口。她不過是想逼迫顧容卿松手,哪裏會想到竟然弄傷了他。言溪急急忙忙沖過去,捏着手帕就要替他擦傷口。
言溪焦灼的神色被顧容卿看在眼裏,不知為何,他突然怎麽也兇不起來了。
“哼,假惺惺,剛才動手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樣。”
“對不起啊大人,我沒打算弄傷您的。”言溪擡起頭,小臉上盡是自責和愧疚。
顧容卿微怔,別扭地別過臉,指了指旁邊的櫃子:“給本相上藥。”
說完,他就背對言溪坐到一旁去。言溪拿到藥,見顧容卿也沒轉身的打算,她只好繞到顧容卿面前,俯身替他仔細處理起傷口來。
二人離得極近,顧容卿只需微微垂眸,甚至就能看清言溪眼尾處的一顆小痣。不自覺地,他的視線就從那人的眼睛挪到臉頰上。言溪白皙的臉頰上有一片紅痕,甚至還能隐隐看到手指印,那正是顧容卿方才掐着不放的地方。
原來,他方才竟下手這麽重,難怪言溪會反抗......
花了好一會兒,言溪才替顧容卿包紮好。她欣慰地擡頭,結果正好注意到顧容卿擡在半空的手。
言溪撅起嘴,語氣中夾有幾分委屈:“大人,您能不能別揪我臉了,真的很疼。”
“誰讓你總跟本相頂嘴。”顧容卿不自在地垂下手,冷聲說道,“沒要你的小命就不錯了。”
“大人,那我們做個約定,以後我乖乖聽話,絕不跟您頂嘴,您也別再揪我的臉。如何?”言溪笑嘻嘻勾起小拇指,一臉期待地望過去,“我們拉勾。”
顧容卿聽罷,竟破天荒地真勾起了手指頭。言溪以為他終于聽進了自己的話,差點沒感動得落淚。誰知,二人的手指就要碰到一起時,顧容卿突地又縮回了手指頭,轉而一把攥住言溪的小拇指。
言溪茫然地望過去,結果發現顧容卿正饒有興致地盯着自己。
“別總想着順杆子往上爬,本相沒你想得那麽好騙。”顧容卿瞧了眼他攥住的那根細小手指,挑了挑眉,“下次再敢沖本相耍小心思,那就不揪你的臉,改為直接掰斷這根小指怎麽樣?”
言溪刷地吓得小臉慘白,急忙要抽回手。顧容卿卻不肯放,開玩笑似的跟言溪來回扯了幾下,才終于松開:“本相要休息了,還不快去鋪好被子。”
言溪立馬乖巧應聲,将手縮到袖中,逃似的鑽進了裏屋。
顧容卿你個死奸臣!言溪邊罵,邊不情不願地抱出新棉被扔到床上。
她抖了抖被子,頗為遺憾地搖搖頭,只可惜她沒有針,要不然非得給往他枕頭裏藏上幾根,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