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追夫一路
顧容卿尚未緩過神,那人就已經沖到跟前,一把抱了上來。
“大人,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個人撇下,您怎麽這麽狠心?”言溪摟着顧容卿的脖子道。
明明言溪怒氣未消,但在靠近顧容卿的那一刻,她的聲音不知怎的就放輕了,說起話來也像是在呢喃細語,仿佛是在沖這人撒嬌。
她全身被雨淋透,此刻貼上來,連着顧容卿身上的寝衣都跟着濕了一大片。
盡管如此,顧容卿卻沒推開言溪。
“你一個人追上來的?”
言溪終于舍得松開他,如搗蒜般點頭:“嗯!怕追上大人,我在路上都不敢耽擱,就連馬兒也換了好幾匹呢。”
良久,顧容卿都未作聲。
他起身點上燈火,屋子裏漸漸變得亮堂起來。顧容卿回頭瞧了眼淋成落湯雞的言溪,就走到門外沖林鴻吩咐了幾句。
雖聽不清,但言溪大抵也能猜到一二。她啪嗒啪嗒踩着水印子,撿起能擰出半盆水的包袱,抱在懷裏就往門口走。結果,剛好跟向裏走的顧容卿撞個正着。
“你要幹什麽?”顧容卿打量她一眼,“準備再出去淋一遭?”
言溪立刻搖頭:“您剛才不是去讓人給我準備房間了嗎?我正好可以跟着一起過去。”
“扔掉。”顧容卿驀然出聲。言溪聽了不解,循着視線望過去,才知道他是在說自己懷裏的包袱。
随後,顧容卿又翻出一身幹淨的衣裳,正要扔給言溪,不料卻看到她還呆呆抱着那個包袱不放,便走過去,十分嫌棄地扯過來扔到老遠。
浸滿水的包袱落地,還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啪唧聲。
言溪還沒來得及可憐自己那堆衣裳,顧容卿就将那身男裝塞了過來:“本相已經吩咐人馬上送熱水過來,你趕緊去洗了把這身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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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真好。”
生平第一次被顧容卿主動關系,言溪感動得差點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她扯着張笑臉就要湊過去,雖然還是被顧容卿無情嫌棄了一回。
很快,熱水就被送上來。言溪也抱着衣裳歡歡喜喜走到屏風後。
這裏不比相府,屋子裏沒有配置單獨浴房,甚至無裏屋和外屋之分。言溪想要洗澡,也只能暫且用屏風隔開。如此一來,她和坐在桌前的顧容卿之間,其實也不過只隔了一道屏風罷了。
這個問題,言溪直到整個身子浸到熱水裏,才後知後覺想到。她臉色漲紅,将整個身子都浸到熱水裏,然後睜着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屏風口。
好半天,都未曾聽到有什麽動靜。
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松口氣,言溪不怎麽想去在意。反正,就算她脫光衣服站在顧容卿面前,那人估計也不會對她有什麽想法。
腦海裏湧上這個略顯心酸的結論後,她終于收回視線,開始一門心思泡自己的澡。
歡快的水聲穿過屏風,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顧容卿心裏。
他後悔了。
他後悔自己怎麽就一時心軟,竟然會留言溪在自個兒屋子裏洗澡。即便這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毫無用處的細作,但好歹也算個女子,他不該如此輕視的......
顧容卿攥着本書,卻從頭到尾愣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猶豫片刻,他到底還是決定放下書,出去透透氣。
他手剛碰到門闩,突然一聲炸響傳來,顧容卿停了下來。雨未停,雷聲不止,時而電閃雷鳴一下,就連他也有不慎被驚到的時候。
顧容卿回頭望向屏風。
好一會兒,那裏都沒傳來水聲了。
他又轉身坐了回去,清清嗓子,喊道:“你洗快點,本相還得休息呢。”
片刻,都未有人應聲。
言溪許是真被吓到了。想到這裏,顧容卿又喊幾聲話。但無一例外,他依舊沒得到回應。
顧容卿終于坐不住,起身就往屏風處走。
再怎麽說,他們二人也是拜堂成親過的,憑什麽他看都不能看?
自心裏蹦出這個念頭後,顧容卿便再也不顧忌,幾步就已經跨到屏風後:“本相和你說話......”
此時,言溪正趴在浴桶邊沿上動也不動。若不是見她兩頰和皮膚潮紅,嘴唇卻蒼白毫無血色,顧容卿怕是要以為她睡了過去。顧容卿走近,探了探言溪的額頭,果然已經發燙起來。
他急忙将人從水裏抱了出來,替言溪擦幹身體,穿好衣服,便心急火燎地吩咐林鴻找大夫過來。
***
“公子放心,這位姑娘只是感染風寒。我給她開帖藥,服下再睡一覺,明早就能好。”老大夫收回脈枕,獨自松口氣。
幸好不是什麽折騰人的病,不然他今夜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雷電交加的雨夜,他半夜三更被拍門聲吵醒,又隔着門聽到外面有人求醫,當即還以為是鬧得滿城風雨的綁匪又出來作怪,才遲疑了片刻。哪知就這麽會兒,那個高大男子就破門而入,硬是強拽着把他塞進馬車。
這一路上他忐忑不安,生怕遇到的是什麽窮兇惡極之徒,又或者碰上奇難雜症,到時候沒治好,再把小命給丢了。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老大夫瞅了眼屋外,然後看向顧容卿:“還得麻煩公子派個人跟我一同回醫館,好盡快取藥回來。這段時間,公子也最好多幫姑娘擦擦身子,便于退燒,她也好受些。”
不多耽擱,說完老大夫就同林鴻一道出了門。
言溪的臉依舊滾燙,顧容卿立馬打了盆水過來,照大夫所說,小心替她擦起臉。當真,言溪似是覺得舒服些,也沒再哼唧個不停。
顧容卿提着的心也暫且落下。
“沒想到,我顧容卿也要親自照顧人。你這個女人,本事不大,命倒是不錯。”他輕輕捏了把言溪滾燙的臉頰,卻絲毫沒有獲得往日的滿足感,“真笨,不知等雨停再趕路。要是在半路上病倒,看誰能救你。”
原本,顧容卿是因那個噩夢才想将言溪送回洛陽,也沒想到,她竟然還會追至此地。
為了替李政監視他,甚至不惜吃這樣的苦嗎?
還是說,言溪別有所圖?
但,無論是出自何目的,若是言溪膽敢做對不起他的事,顧容卿想,他斷然也不會手下留情。
想到這裏,顧容卿驀然感到一陣惆悵。他正要将手收回,忽地就被那人一把抓住。
言溪微睜開眼,眼神朦胧,卻始終抓着顧容卿的手不肯放:“大人,您別走。發燒也會死人的,再死就沒人救我了。”
顧容卿只當她在說胡話:“刺客和山賊都沒能殺掉你,區區發燒算什麽。”
言溪沒作聲,呆呆望着他,很快又再次睡了過去。只是,言溪依舊将顧容卿的人緊抱在懷裏,像是害怕他會突然跑掉。
顧容卿亦是默許了,也沒再抽回手。
于是次日,言溪醒來時,便看到了此生最為夢幻,同時也最為驚悚的一幕。
為什麽她一覺醒來,身邊會多了個美男子?
為什麽這個美男子,還好巧不巧是她最忌憚的奸臣大反派?
腦子恢複運轉後,言溪止不住打了個哆嗦。她小心翼翼松開顧容卿的手,屏着氣,準備趁那人未醒時,盡早離開這個是非地。
眼看她半條腿都快跨下床,乍然間,一只手從後提起她的領子,将言溪又拽了回去。
顧容卿欺身壓過來。
許是剛睡醒,他鳳眸中蘊着幾分迷離,看起來頗為勾人,言溪猝不及防也陷了進去。
“夫人這是睡完了就想跑,當真不做個人了?”顧容卿不懷好意笑道。
言溪刷地小臉通紅,連說話都變得不利索:“大,大人,您可別亂說話,我們明明沒有……”
“沒有睡?那你怎的出現在本相床上?還摟着本相睡覺?”
昨夜到底發生何事,言溪是真不記得。如今聽顧容卿這般問,她竟然還覺得并非沒有道理。言溪雙手掩面,似做了個重要決定:“既是如此,大人,我會對您負責的。”
顧容卿一愣,終究沒憋住笑。他拍了下言溪腦袋,翻身下床:“本相要去趟郡守府,快起來替本相更衣。”
所以到底睡沒睡?
言溪邊替他整理衣襟邊追問。終于,惹得顧容卿煩了。
他道:“你去照照鏡子,本相會對你感興趣?”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言溪不免還是有點小失落。她不滿地嘟哝幾句:“沒興趣就沒興趣呗,幹嘛讓人去照鏡子。”
顧容卿将她的失落看在眼裏,不由得回憶起那日做的噩夢。在夢中,她抱怨起獨自一人閑逛時,也是這般失落神情。
“今日本相會回來早些,你待在客棧哪裏也不準去。”他本是要避開言溪的視線,卻無意瞥到昨日被他扔出去的包袱,“本相要出去買些東西。”
竟然沒有指使她跑腿,言溪想,可能是她不好知道的東西,便也沒多問。她仰着腦袋沖顧容卿笑了笑:“大人,反正都是逛街,那這算不算我們第一次約會?”
“随你。”顧容卿淡淡撇下一句,就出了門。
唯剩下言溪在屋子裏開心得像個傻子。雖然她不知道這當中發生了什麽,但顧容卿對她的态度卻是實實在在發生了改變。
總歸是件好事。
“沒興趣還跟人家約會,哼,渣男。”言溪臉上笑意不減,哼着小曲兒,蹦蹦跳跳往裏走。直到視線落到自己那寬大的袖子上,她才驟然停下,“咦,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