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诶思偶诶思
面前這女子說話脆生生的,字語間卻透着股狠勁和冷漠,背叛人更是幹脆利落。若非才見過地牢中舍身護人那一幕,山賊頭子恐怕還真信了她。
“剛才在地牢裏你還護在他前面,怎麽現在變得這麽狠心了?”
言溪苦笑一聲,語氣中多有無奈:“我那也是身不由己。自我嫁進相府起,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我每日都要擔驚受怕,曲意逢迎,生怕惹他不快,到時,動則刑罰,不給飯吃那更是再尋常不過了。大哥,不瞞您說,其實方才在馬車上,我便受過他責打。”
邊說,言溪邊伸出手心給他看。
山賊頭子瞧了眼,果真看到她手心那片擦傷,這會兒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他正将信将疑時,一個山賊喽喽小跑着過去,沖他低聲說了些什麽。
言溪認得這個山賊小弟,他正是當日的店小二。想不到他竟然有本事從林鴻手中逃脫,言溪大抵也能猜到是他回去通風報信了。
等那小喽喽講完,山賊頭子将她又打量一通後,終于信了言溪所說。
他一揮手,豪邁笑道:“好!只要你能将這事辦成,別說放你走,就是把這壓寨夫人的位子給你,那也不在話下!”
大可不必!
言溪嫣然一笑,将差點吐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
言溪再回到地牢中時,顧容卿正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她走近,這才注意到顧容卿身上竟添了幾道傷痕,此刻他閉着眼睛,臉色也十分蒼白,仿佛是個生命垂危之人。
與顧容卿相處這麽久,言溪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副凄慘模樣,不禁對他心生憐憫。
“你哭喪着臉幹什麽,本相還沒死呢。”顧容卿突地睜開眼,定定地看着言溪。
這次,言溪沒跟他貧嘴,幫忙将顧容卿扶着坐起,然後才盯着他的傷勢關切了好幾句。顧容卿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她,又仔細打量言溪一番,才終于暗自松口氣。
看樣子,她并未受到什麽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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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容卿問起發生了何事,言溪略略思量後,便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道出。這越聽,顧容卿的臉色就變得越難看起來。
虧他還顧自為這人憂心一場,萬萬沒想到,這人卻在背後将他徹頭徹尾賣了出去!顧容卿沒好氣地打斷言溪:“本相沒有什麽三百萬兩,誰有你找誰去。”
“大人,您別不承認啊,洞房花燭夜裏您分明親口對我說的。”言溪往旁邊挪了挪,蹲在顧容卿面前,正好擋住牢外的視線。她沖顧容卿一通擠眉弄眼,末了扯着嗓子繼續往下說,“山賊大哥答應我了,只要我們老老實實拿出銀子,就立馬放過我們。”
言溪拿了提前備好的紙和筆遞過去,提醒道:“您就別舍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銀子沒了我們還能再賺的不是?您就好好寫封信,說着急用銀子,讓人盡快送銀子過來。對了,末尾處別忘了寫上您的暗號,不然拿不到銀子,我們二人就都要喪命于此了。”
聽她故意扯着嗓子胡謅一通,顧容卿又好氣又好笑。他怒哼一聲,咬牙切齒地從她手中奪過筆,俯下身刷刷寫了起來。
寫到一半,顧容卿才低聲蹦出一句:“等出去了再找你算賬。”
聽罷,言溪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繼續用草在地上寫寫畫畫。半晌,顧容卿才将書信寫好,他掃了眼言溪寫在地上的字,微微愣了一下,随後依葫蘆畫瓢地添在書信末尾處。
見他終于寫完,言溪一把奪過去,反複瞧了幾眼後,又扯了顧容卿的腰牌,然後仰起下巴跺了跺腳,輕哼一聲才離去。言溪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他眼前,顧容卿低頭掃了眼地上被踏亂的字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仰面躺了下去。
不知道這個馬屁精又要做些什麽,他竟然還有了幾分期待。
這封信很快就送到山賊頭子的手裏,他讀完整封信,指着最後末尾處念叨道:“找到接頭人思煙姑娘,說出暗號‘诶思偶诶思’......這個诶什麽的,什麽意思?”
“這是暗號,我也不曉得顧容卿的暗號怎麽這麽奇怪,可能他這個人就比較奇怪吧。”言溪滿臉嫌棄回他。
“那思煙姑娘又是誰?”
言溪撇撇嘴,毫不猶豫道:“暗號接頭人,估計還是顧容卿養的外室。”
雖然她的話沒法收獲對方的憐憫,但山賊頭子似也沒起疑心,他沒再問下去,便将信和腰牌交給手下,命令他們即刻送出去。
從這裏到洛陽,快馬加鞭也得花上一日,再算上相府籌備銀子的時間,約摸着要到三日後才能有個結果。好在沒拿到銀子前,山賊頭子有所顧慮,對言溪的要求也盡量滿足,她才得以不用再回地牢。
言溪一向自來熟,即便是跟監視她的山賊也一樣能閑聊起來。通過閑聊,她逐漸對這個山寨有了些了解。
山賊頭子叫楊鋒,五年前建立這個山寨,那時恰好經歷饑荒,于是不少人過來投靠,久而久之,才成了今日的盛況。至于被派來監視她的山賊,也正是那個店小二。他名叫劉皓,今年才進到寨子裏,這是他第一次下山劫財,沒想到出師不利,劫財不成,自己也差點成了刀下亡魂。
此外,言溪還得知,那日楊峰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不過是因為劉皓向他說了言溪被當作抹布的事。
言溪聽了不免咋舌,她沒想到那件小事竟然也能博得楊峰的信任。莫非是她被欺負習慣了,所以才會覺得那件事不痛不癢?
一想到這兒,言溪就暗暗替自己抹了把淚。想當初她在家裏可是獨受寵愛,時至今日,沒想到她不僅已經淪為一個馬屁精,還逐漸有了受虐傾向......
終于,三日時限過去。幾個山賊假扮成随從,跟着言溪候在山腳下。而楊峰則帶着另一批人,悄悄藏身于附近,無時無刻不監視着言溪的一言一行。
直到臨近黃昏時,才從洛陽方向駛來數輛馬車。待那群人走近,言溪便看清,行在馬車最前頭的正是相府的管家。
管家見了言溪,立馬跳下馬迎過來:“夫人,銀子都備好了。”
他所指就是馬車上綁着的數十口大箱子。言溪随意挑了其中一口命人打開,确認裏面是真的銀子後,才點點頭:“勞煩管家了。”
“夫人言重,這是我的職責。”管家猶豫一番,又繼續問道,“夫人,不知顧相為何需要這麽多銀兩,可是途中發生了什麽事?”
言溪聽了只是擺手,讓他不要再多過問。管家無奈只好作罷,交接好銀兩後,他便領着人折回洛陽。
待管家一群人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楊峰才領着人現身。他迫不及待打開箱子,在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那刻,他心裏所有的疑慮立即煙消雲散。
其他山賊也無一不例外,個個圍着箱子饞的直流口水。
倒是劉皓,饞着銀子時突然還冒出一句疑惑:“老大,他們交銀子交的這麽爽快,會不會有詐?”
言溪淡淡一笑:“這個你放心,顧容卿為人專橫,做事從不講道理,他手下的人也知曉,所以才從不敢多加過問。”
“可是......”
劉皓疑慮未消,結果就被一旁的楊峰敲了敲腦袋。
“有什麽可是的,管他有沒有詐,反正銀子已經到手,誰敢過來強,我們就殺他個精光!”
“好!”楊峰一呼百應,其他山賊立馬跟着拍手叫好。
于是,劉皓也不再多想,伸手摸了摸銀子,也跟着一陣樂呵起來。
這麽多銀子不僅十分誘人,還十分難以搬運,尤其是搬進深山的寨子裏。有人特地回去叫了幫手過來,但即便如此,這番忙活下來,也是耗到了半夜子時。
楊峰等人一個個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氣,卻在看到箱子裏白花花的銀子時,依舊沒法收攏嘴邊的笑意。
劉皓趴在箱子上,笑得如同魔障了。
這麽多的銀子已經夠他們度過下半輩子了,日後哪裏還需要下山劫財,就是窩在寨子裏每日飲酒作樂,也是綽綽有餘。本也是,若是錢財夠用,誰會願意過這種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想想他們的二當家,不就是為了那點小錢結果喪了命。
想到這裏,他出聲問:“老大,那牢裏那些人怎麽處置?”
“差點忘了。”經他提醒,楊峰坐起拍了拍手,“銀子都到手了,還留着他們頂個屁用。你帶人取了他們腦袋過來。”
聽罷,劉皓依依不舍地松開箱子,就要離開,結果被一聲厲喝叫停。
“等一下!”言溪出聲叫住劉皓,随後又沖楊峰問起,“你答應過我的條件,準備如何?”
楊峰才想起這茬,于是沖她大笑一聲:“放心,我這個人說到做到,明天就可以派人送你下山。”
聽罷,言溪輕勾嘴角,卻是搖了搖頭。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留在山寨裏。”言溪走到箱子錢,随手抓起一錠銀子把玩起來,“說實在的,看見這麽多銀子,我也頗為眼饞。你不是說可以給我壓寨夫人的位子麽,如今可還作數?”
這個女子,倒是很識趣。楊峰的視線落在言溪那張嬌俏小臉蛋上,眼裏頓時就起了邪念。既得錢財,又得美人,這種好事他不同意豈不是傻子?
被那道直勾勾的視線盯着,言溪幾乎惡心的要吐出來。她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繼續道:“即便是在這深山裏,我這人也不喜将就。兩日後,我要你備好一場空前盛大的婚事。至于顧容卿等人,先留他們一命,成親那日,我要親自取他性命作為我的嫁妝,如何?”
“好!”想也不想地,楊峰便一口應下,“諒你也翻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