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半途又生事
出發去馮翊郡的那日,天才微亮,言溪就騰地爬起,匆匆洗漱過後,老早就在馬車裏等着了。又約摸過了半個時辰,顧容卿才不緊不慢地出府。
“你倒是比本相還急切。”
見到言溪,顧容卿卻沒有絲毫驚訝。這一個早上裏,言溪就已經派了五回人來詢問他起沒起,就差沒把院子的門檻踏破。
“本相還以為你會找各種理由推脫不去。”顧容卿坐下後,滿臉狐疑地望着她。
打破言溪的周全計劃,顧容卿本以為她定會在今日出發前各種作妖,甚至他都暗暗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言溪看起來并沒有不滿,反而還有點興奮。
“怎麽會呢,能随大人出行,乃是我畢生榮幸!”言溪拍胸脯保證,小臉上挂滿忠誠,“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要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我都會誓死追随大人,誓死......”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顧容卿連忙擺手打斷她。
這大早上的,就聽她在耳邊叽叽喳喳個不停,顧容卿不由得又犯起頭疼。他無奈靠着車壁,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言溪見顧容卿再沒追問下去的意思,便也安靜下來。馬車開始往前疾馳,她撩起車帷,靠在軒窗上打起哈欠。
天氣漸漸轉涼,尤其在早上,連偶爾吹過的風都夾雜着一陣涼意,言溪不禁哆嗦一下,就要縮回腦袋,視線卻無意瞥到不遠處的醉琳琅。
三個年輕男子結伴正從醉琳琅走出,他們衣着散亂,即便勾肩搭背,步子也依舊不穩,走起路來磕磕絆絆,像是還未從宿醉中醒來。
“範兄,你可算自由了。你說你,壓根兒就不是當官的料,何苦自讨苦吃呢!”
“呵,你說的對!小爺才不稀罕什麽官位!”
馬車從三人跟前經過時,言溪看的清楚,中間那個男子正是範英澤。他搭着另外兩人的肩,正嚷嚷個不停。
“還不是宋意那個小兔崽子,給我爹出了個馊主意。下次,下次讓小爺逮着他,準叫他......”
馬車很快就跑遠,言溪沒聽到範英澤說了些什麽,轉念一想,她似乎對此也沒什麽興趣,于是放下車帷,找個舒适的角度,也靠在馬車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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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整個洛陽,顧容卿的專用馬車幾乎稱得上是頂配,但這一路上,依舊十分颠簸,讓人睡不安穩。言溪睡了醒,醒了睡,等馬車停下時,她整個人已經昏昏沉沉,差點分不清東南西北。
馬車停在一家客棧前,言溪跟在顧容卿身後下了馬車,才發現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他們所抵達之處十分荒涼,不僅沒看見一個路人,就連四周的樹木都是光禿禿一片,估量着,也就眼前這家客棧還尚且有絲煙火氣。
林鴻走過來:“大人,派人去查看過,方圓二十裏地只有這家客棧。”
眼前這家客棧有些破舊,與一身錦衣的顧容卿十分不搭,果不其然,林鴻話音一落,言溪就從顧容卿眼中看到了滿滿的嫌棄。
有的地方住,總比窩在馬車裏一宿要好,顯然顧容卿也明白這個理,糾結了一番後,他終還是妥協。
林鴻安排人将馬車和行李安頓好,言溪和顧容卿率先走進客棧。這客棧裏面和客棧外一樣荒涼,只有掌櫃、小二和僅存的一桌客人。
二人找了個寬敞的地處坐下後,小二立馬堆着笑臉跑過來,詢問二人要吃點什麽。
言溪眼珠子轉溜一圈後,視線最後落在牆上挂着的菜牌上。
“大人,您想吃點什麽?”
良久,言溪都沒等到顧容卿的回應,她望過去,見顧容卿正盯着桌子發呆。她正要再問一句,突然,顧容卿朝言溪看過來,竟突兀地牽起她的手。
“大人......”不由自主地,言溪的臉頰微微泛紅,“您這是......”
言溪話未說完,顧容卿便握着她的手,往桌子上抹了一把。
結果這一下子,言溪幹淨白皙的手心上立刻沾上一層灰。顧容卿輕啧一聲,然後嫌棄地甩開了她的手。
“你們這生意怎麽做的?連打掃都不會?”顧容卿質問道。
店小二正恍惚于剛才發生的一切,聽見顧容卿喝斥,才猛地反應過來。他急忙抽出抹布擦起桌子,賠笑道:“二位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小店裏生意冷清,有些地方就懶得打掃了。招待不周,還望二位見諒啊。”
顧容卿冷哼一聲,懶得再作聲。他轉過臉,卻正好對上言溪惡狠狠瞪過來的眼神。
“你看什麽?”
“看大人的臉。”言溪邊咬牙出聲,邊抽出手帕,重重地擦掉手心的灰塵,“大人的臉,怎麽這麽好看呢!”
好看到讓人恨不能一掌拍上去!
很快,一桌子的好菜相繼被端上來,恰好林鴻也剛忙完,他用銀針試了飯菜後,言溪和顧容卿二人才動起筷子。
為了避免再次淪為顧容卿的抹布,言溪吃過飯後,就選好一間還算幹淨的屋子,迅速關上了門。顧容卿和林鴻等人也陸陸續續回了自己房間。
夜幕漸漸拉下,客棧內的燈火也早早就被熄滅。
原本還十分清冷的客棧,因為這行人的突然而至變得躁動起來。幾只小耗子肆無忌憚地爬上桌子,四處嗅着美味,仿佛夜裏的客棧,本就是它們的領地。
不過,好景不長。掩着夜色,客棧內突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幾只小耗子被吓得逃竄開,很快就消失的無蹤無跡。
月光透過破爛的紙窗灑進,照亮了客棧內的幾道黑色身影。他們正手持長刀,蹑手蹑腳上了二樓。
領頭那人一個手勢起,其他人立馬分散開,他們分別戳破一間間客房的窗戶,然後朝裏面吹了迷煙。又等了片刻,估摸着裏面的人皆暈倒,他們便一個個架起長刀,猛地踹開房門沖了進去。
幾個黑衣人揮刀朝床上砍去,卻發現刀口下竟是軟綿綿的,掀起被子一看,原來裏面藏着的竟是枕頭和另一床被子。
“不好!中計了!”領頭那人立馬反應過來,沖幾個同夥叫喊出聲。
只是,為時已晚。
就在此時,門後突然顯出幾個人影,寒刃乍現,他們還來不及反應,便有同夥相繼倒地。
剩下的黑衣人想要逃跑,哪知腳剛跨出去,迎面就有一把利劍刺過來。
領頭的黑衣人還算反應快,立馬揮起長刀擋下這一劍,但這還不算完,對方又對準他腹部一腳猛踹過來,他躲閃不及,結果被這一腳踹地朝後飛起,撞爛了屋子裏的桌椅。
領頭的黑衣人還想再爬起,對方的劍卻已經架上了他的脖子,令他再不敢輕易動彈。
再觀其他黑衣人,死的死,幸存的也無一不是被降伏在利劍下。
他們已是完全敗下陣來。
燈火被重新點起,屋子裏變得亮堂起來,顧容卿從櫃子旁走出,掃了眼屋內的不速之客,冷笑一聲。
林鴻扯下領頭黑衣人的面紗,果不其然,正是白日裏他們見過的另一桌客人。
“顧相,您說的沒錯,這裏果真是一家黑店。”
“先把人都綁起來,扔到一樓。”顧容卿轉動着手中玉扳指,正思量要怎麽處理這些人時,才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迅速走出屋子,往旁邊那間而去。
言溪的屋子還是一片漆黑,但門窗也沒有被人踹過痕跡,顧容卿稍稍松口氣。他推門而入,正準備叫醒床上的言溪,突然,“咚”地一聲悶響響起,他腦子變得空白一片,人也應聲倒下。
“額......”言溪看着地上趴着的略顯眼熟的背影,後頸開始發涼......
***
那些黑衣人正是客棧裏的店小二、掌櫃以及另一桌客人。
林鴻将他們三兩分開綁好後,走回顧容卿身旁。他又瞟了眼另一邊的言溪,下意識出聲:“大人,夫人已經跪了半個時辰了。”
聽罷,顧容卿冷瞪了他一眼,林鴻立馬不再出聲。
顧容卿伸手摸了摸後腦勺,立刻感到頭痛欲裂。一股火氣蹭起,他惡狠狠地朝言溪瞪過去。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本相也敢打!”
言溪自知理虧,便縮着腦袋,低下頭:“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敢故意的,本相現在就能取了你腦袋!”
聽完這話,言溪身上的涼意已經從後頸滲透到全身了。她覺得顧容卿絕對能說到做到,就是不知道,掉腦袋是不是和被砍一刀一樣,也可以不用感受疼。
“本相和你說話呢!”見言溪突然神游起來,顧容卿氣得怒喝一聲。
言溪被吓一跳,急忙回過神,伸手抓着顧容卿的衣角,想替自己在求求情:“大人,我知道錯了。實在不行,您再打回來行不行?”
說着,言溪就伸着後腦勺過去,顧容卿看都懶得看一眼,便将她推開。
“一個大老爺們,還為了這點小事跟一個女人計較不休。”那個領頭看夠了戲,突然出聲嘲諷起顧容卿來。他又朝言溪吹了聲口哨,大笑一聲,“小娘子,你求他還不如來求二爺我。看你小臉兒長的不錯,要是把二爺伺候的滿意了,這點兒小事還算個屁啊!”
他這話說完,客棧內其他黑衣人立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顧容卿臉色一沉,冰冷的墨瞳中頓時充斥着殺意。
“林鴻。”
“是,顧相。”林鴻應聲走到領頭黑衣人面前。
伴着一聲铿锵,利劍再次出鞘,只是這次,不再留一絲情面。領頭黑衣人驟然放大瞳孔,那道放肆笑聲也突地消失,只因為他的喉嚨已被割斷,再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