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馮翊郡一案
陽光爬上言溪的濃密的長睫毛,有些刺目,她往路旁邊挪了挪,然後微眯起眼擡頭望去。此時,太陽已經挂在了南邊,看來正好到了午飯時辰。
這裏的人,皆是實行兩餐制,分別稱作朝食和哺食,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當然,萬人之上的皇帝若是想給自己加餐,那又是別話了。
而言溪則是習慣了一日三餐,所以平日裏除了兩頓主餐,她都會給自己再加上一頓。
如今她人在府外,正好可以趁機找個好地方下館子去。想到這裏,言溪便迫不及待向許一鳴告辭,準備離開時,突然想起什麽,她又折了回來。
“以後你也別一口一個姑娘的叫我了,請叫我夫人,明白嗎?”
直到見許一鳴點頭,言溪這次才真的離去。
同許一鳴分開後,又沿途走了一會,言溪終于選定好酒樓。循着那勾人的飯菜香味,她正要走進去時,林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吓得她連連後退幾步。
林鴻攔在她面前:“夫人,顧相請您過去。”
言溪回過頭,果然發現顧容卿的馬車正停在身後。她轉身走過去,利落地跨上馬車,掀開車帷坐到顧容卿身側。
“大人,您找我?”
顧容卿正閉目養神中,直到她進來,眼皮都沒睜開一下。
“你這日子過得倒是快活,有玩樂,有人陪,如今還能給自己加餐了。”
“大人您都知道了?”言溪摸着幹癟的肚子傻笑一聲,“不如我們一起吃午飯啊?”
“哼。”顧容卿終于肯睜開眼,轉過臉掃了她一眼後,面上就布滿嫌棄,“你每日就閑着,什麽都不幹,怎麽好意思吃的比別人還多?”
對于顧容卿的冷嘲熱諷,言溪早已見怪不怪。她聳聳肩,理所當然地笑道:“大人說的都對。可是我也沒辦法呀,誰讓大人您偏偏這麽有錢,完全養得起我這個大胃王。”
見她說完,臉也不紅,就連絲毫的忸怩都不曾有,顧容卿不免再次言溪的厚顏無恥而暗自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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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說話間,馬車被人驅趕着前行,言溪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用餐,急忙扒着車門叫林鴻趕緊停下。無奈,對方向來只聽顧容卿一人的話,即便她喊破喉嚨,也不過成了林鴻的耳邊風。
言溪只好朝顧容卿求救:“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我跟着去有些不妥當,不如您先放我下去?”
“沒有不妥當。”顧容卿望過去,冷笑啧聲:“你和皇上向來走得親近,本相還以為你會很高興去皇宮。”
一聽這話,言溪就知道,顧容卿這是又在懷疑她是李政派來的奸細。顧容卿生性多疑,言溪知道說再多也于事無補,索性也懶得再提,乖乖坐了回去。
顧容卿只道她是承認了此事,于是心裏又生出幾分不快來。
馬車一路直奔皇宮,沒過多久他們便抵達。從宮門下車往內步行,直到走到殿門口時,顧容卿突然轉身攔住言溪:“你就在外面候着,哪裏也不許去。”
說完他便顧自入了殿中,只留下言溪孤零零一人守在殿外。
言溪朝顧容卿撇了撇嘴,語氣中頗有幾分不滿:“當我是寵物啊,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埋怨歸埋怨,言溪甩着袖子,還是老老實實躲到一旁候着去了。
殿內除了李政外,司馬佑也在一旁,二人微皺起眉頭,像是正為什麽事苦惱中。
見顧容卿進來,李政舒展開眉頭,沖他笑道:“顧相來的正好,快為朕解憂解難。”
原來,這二人正為馮翊郡之事而苦惱。近些日子,匈奴人愈來愈張狂,不僅時常在邊境犯事,甚至聽聞可能已偷溜進城內。馮翊郡內數名年輕女子無故失蹤的案子,恐也是他們所為。如今,馮翊郡內已經是人心惶惶。
當初在醉琳琅內,顧容卿也從蕭武口中聽過此事。
李政問:“顧相以為此事如何解決?”
“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查清此事是非匈奴人所為。若并非匈奴所為,則需要盡快将罪犯捉拿歸案。先帝在世時,為護馮翊郡的安寧才與匈奴議和,若在此時魯莽行事,恐會辜負先帝的良苦用心。”
“若真是匈奴所為呢?”
“若真是匈奴所為,自然是要求他們歸還被擄走的女子。馮翊郡人口多,兩方交戰起來難免要殃及百姓,一切應當以和為重,當然,若對方張狂自大,不肯交回人,屆時,就需要司馬将軍出面了。”
李政聽完後,思慮片刻,又問起司馬佑的看法。
“回皇上,臣覺得顧相所言在理。”司馬佑回道。
“既是如此,那此事就交由将軍。”李政放下奏折,起身背着手,神色堅定,“你即刻帶領将士前往馮翊郡,盡快查清此事。若能議和是最好,若不能,你便要舉兵攻進匈奴,救回人質。”
“是!”
待李政講完,顧容卿又拱手道:“懇請皇上派臣也一同前往。當年與匈奴議和時,臣也在場,或許在此事上,臣可以助将軍一臂之力。”
顧容卿這人雖奸詐狡猾,但在這等國事面前,他講話從來不含糊,姑且也算是有一番真知灼見,李政對此從不意外。但意外的是,顧容卿今日與以往不同,不止是嘴上說說,反而還主動請求前往馮翊郡。這也怪不得李政心裏又生出幾分疑慮來。
“顧相有心了,只是此去恐怕是要奔波勞累一番。”
“将軍英勇無畏,尚能為風萊拼死一戰,臣若是連這些勞累都不能受,又何以為皇上的臣子,何以為百姓的父母官。懇請皇上準許臣一同前往馮翊郡。”
李政知道,顧容卿說要去那便是肯定得去的,即便他不同意,顧容卿也是要暗中橫插一腳。雖有些不快,但李政斟酌後,不得已還是點了頭:“那就辛苦顧相了。”
“謝皇上!”
至此,對馮翊郡一事暫且有了定論,李政松口氣,便讓二人退下。
顧容卿出殿門時,言溪還正低着頭專心踩踏地面上的一條條縫隙,對他的出現絲毫沒有察覺,于是轉身時,就将顧容卿撞了個正着。
言溪捂着腦袋皺眉望過去,在看清來人後又立馬變得欣喜:“大人,您議好了?”
“嗯。”顧容卿淡淡掃了眼她後,便背着手往宮門方向而去。
言溪也趕緊追了上去,然後湊在顧容卿身旁,笑嘻嘻地問:“大人,我們去吃飯吧。我剛才發現了一家酒樓,一看就知道裏面的菜很合您胃口。”
“哼,本相看,是合你的胃口吧。”
言溪眨眨眼,笑的比花兒還要明豔:“大人喜歡吃什麽,我就喜歡吃什麽。合我的胃口,自然也合大人的胃口啦。”
“......胡說八道。”不知為何,顧容卿心裏竟有些異樣的愉悅。意識到這點後,他立馬拉下臉,不願再與她啰嗦,索性加快了步子。
他本來就身材修長,步子又大,如今再加速,言溪便只能靠小跑才能趕上。一路小跑着跟上,言溪已是氣喘籲籲,倒真沒有力氣再跟顧容卿憑嘴。
就在這時,走在前頭的顧容卿突然停下。言溪見狀,趕緊剎住腳步,才不至于與他撞上。
她從顧容卿身後走出,一眼便見到夏之安正迎面向他們走來。與上次不同,夏之安不再是那副清冷模樣,而是面頰微微含笑。這絕世美人一笑,甚是引人注目,顧容卿能為之停步倒也理所應當。
言溪不悅地輕哼一聲,暗自在心裏罵了顧容卿一通。
“安太妃。”待人走近,顧容卿先開了口。
夏之安含笑點頭:“顧相來找皇上議事?”
“是。”
言溪面露驚訝,她還是第一次見顧容卿這麽和氣地與人講話,她又望向夏之安,正好那人也朝她望過來。
“這位......莫非是顧相的夫人?”
一聽這話,言溪竟然有些開心,便也不管顧容卿嫌棄不嫌棄,親昵地挽上他的手臂,又沖夏之安笑了笑:“安太妃好。”
顧容卿試圖甩開她,卻是無濟于事。
見二人吵吵鬧鬧的樣子,夏之安忍不住低聲淺笑:“你們二人倒是很般配。”
“安太妃不僅人長得美,還是個絕頂聰明的人。我也覺得,我和大人很般配!”
聽罷,夏之安微怔,再次笑出聲來。
這個女子,可比傳聞中還要有趣。
夏之安并沒有多逗留,與二人簡單交談幾句後便離開了。言溪見人走了,才終于松開顧容卿。
此時,顧容卿已被她氣得面色發青:“你若是繼續這麽不成體統,休怪本相再不讓你出合景院的門!”
“是是是,大人別生氣了,我日後一定改。”言溪敷衍幾句,便轉身朝宮門走。邊走還不忘輕聲嘀咕一句,“明明自己還一臉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反倒嫌棄我不成體統了。”
“......你說什麽!”
“我說天色不早了,大人,我們得盡快回府。”
***
回相府的路上,言溪再沒提起吃飯的事,只是回到相府沒多久,她就又獨自偷溜了出去,走到白日裏那家酒樓裏,海吃海喝了一頓。
待吃飽喝足再回相府時,天色已全黑。她正要溜回合景院時,突然見到右側那條小路上走過來兩人。
言溪以為是撞見顧容卿,匆忙藏到樹後,待到那二人走近,她才看清來人其實是林鴻和另一張陌生面孔。
那人身材高大,與林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滿臉胡須,身着胡服,腰間還挎着一把彎刀。
言溪捂住嘴瞪大了眼睛。
這是......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