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言溪獵麻雀
夕霧山地處洛陽城城西二十裏開外,一直以來都是作為皇家圍場,常年有将士把守在山腳下,尋常百姓難以踏入。正因如此,夕霧山的景致較之其他山峰也更加秀麗。即便現在已進入深秋,落葉鋪滿山頭,大多數樹木也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桠,但在真正踏入夕霧山時,言溪感受到的也并非是清冷和寂寥,反而透過這幅金色畫卷,還能看到煥然一新的生機。
馬蹄踏在落葉上,發出一片吱呀聲,結果驚動了灌木叢中的一只野兔。野兔被這些不速之客吓得往前逃竄,李政眼眸微動,接過侍從遞來的牛角弓,立即挽弓搭箭,瞄準野兔,毫不猶豫地射了出去。
言溪的眼力不比其他人,直到聽到灌木叢中安靜下來,随後隊伍裏發出幾聲拍手叫好,她才知道李政的那支箭已經射中了野兔。沒想到李政的箭法竟這麽準,言溪也着實大吃一驚,驚訝之餘,忍不住也跟着拍手叫好起來。
聽到她的稱贊聲,李政望過來,神色中頗有幾分得意。随後,他又看向顧容卿,笑道:“朕的箭法哪裏比得上顧相,每年圍獵,不都是顧相最後拔得頭籌,朕可是心服口服的。”
“皇上過獎了。”顧容卿淡淡一笑,并不多作聲,好似并未将他的稱贊放在心上。
一旁的言溪可不然,早就豎起耳朵将這些聽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顧容卿這個人面上總是一片冷漠,但其實特喜歡受人追捧,方才李政出了個威風,估計他心裏早就不爽了起來。
言溪仰起腦袋,看見幾只山麻雀站在枝頭,正擠着腦袋往下瞧。她急忙從侍從那裏要來弓箭,然後笑嘻嘻地遞到顧容卿跟前,又指了指枝頭:“大人,我也想目睹您的英姿!”
顧容卿看過來,面上卻沒有言溪想象中的喜色,反而像塊寒冰,凍得人直發抖。他瞪着言溪,絲毫沒有要接過弓箭的意思。
這時,李政也忙着在旁催促:“言溪說的對,顧相,不如您也給大家露一手?”
本來言溪還有些茫然,聞聲朝李政望去,結果卻注意到他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言溪心裏咯噔一下,急忙要将弓箭收回,顧容卿卻在此時一把奪了過去。
“大人......”
“你想看是嗎?”顧容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後,搭箭拉弓,對準那幾只山麻雀後,猛地射了出去。
果不其料,這支箭也就在離弦時還有些力度,随後便在空中畫了個半圓,啪嗒一聲落在離樹前的三尺左右地方。随着這聲響,四周的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就連那幾只山麻雀也停下了叽叽喳喳的叫聲。
“噗!”
最後,李政的憋笑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再然後,部分人的輕聲議論也傳進言溪的耳裏。她埋着頭,不敢去看顧容卿,生怕自己一望過去,就會被顧容卿的視線紮穿數千個孔。
Advertisement
良久,顧容卿的聲音響起。
“皇上,規則照舊,我們日落前再到此處集合?”
“一切依顧相的意思。”
顧容卿應了聲後,便雙腿蹬了一下馬肚,朝前奔去。言溪見了,也再顧不得害怕,急忙也追上去。
目送他們的背影離去,李政輕聲沖司馬佑道:“将軍,現在你該相信朕的話吧?言溪果真能克顧容卿。”
司馬佑:“......”
***
顧容卿的馬兒跑的極快,若不是有林鴻跟在後面相助,言溪怕是早就将人跟丢了。最後,他們沖到一處平地上,顧容卿才終于勒馬停下。
“林鴻。”
“是,顧相。”林鴻應聲。随後他便背上弓箭,領着身後那支小隊縱馬離去。
言溪不明所以,正想出聲問,便見顧容卿朝自己望過來。
他将手中那把弓箭扔給言溪,冷笑一聲:“你也可以離開了。”
“離開......去哪裏?”抱着弓箭,言溪的心裏湧出一股不詳感。
聽罷,顧容卿面上含笑,盯着言溪道:“自然是去打獵。你們不去,本相如何贏過皇上,如何挽回方才丢失的顏面呢?”
只是,言溪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出絲毫笑意。
聽聽,這話還能說的再厚顏無恥些嗎?
言溪算是明白了,顧容卿明明就不會射箭,卻還能在圍獵中每次都勝過李政,多半是得虧了林鴻和那群手下的四處奔波。想來李政也清楚這事,所以方才才故意說那番話。
她竟然還當真了......
“可是大人,我不會射箭。”
“無妨,你可以用兩手抓,本相就不強求你帶回什麽野兔了。”顧容卿挑挑眉,“不如就一只山麻雀如何?”
“......”言溪再一次體會到了面前這人的小肚雞腸。她又好氣又好笑,明知顧容卿是在故意報複,卻還是想再掙紮一番,“大人,我錯了,您饒過我這次吧。”
顧容卿懶得理會,輕喝道:“還不快去!”
“是......”言溪見他看都懶得看自己一眼,便知此事已沒有回旋餘地,于是也不再多作糾纏,便騎着馬慢騰騰地離去。
別說打獵,就連弓箭,這也是言溪第一次真實摸到。
原本在自己那個世界裏,她每日的生活除了學習外,就是宅在家裏打游戲,唯一能拿出去吹噓的拿手運動,恐怕也就是常人不能匹及的超快手速。
可惜,她的手速在這裏排不上用場。
言溪一路唉聲不止,晃晃悠悠便到了林中。好在樹上的麻雀還不少,她可以不用費時間找目标。
她學着李政的模樣,搭好羽箭後,對準麻雀用力拉開弓,靜待時機後終于松開!
利箭離弦,刷地朝空中射去,言溪剛露要出喜色,就立刻發現情況不對。她射出的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枝桠上,一聲沉悶響後,麻雀四處飛散開,而羽箭也被枝桠給打了回來,徑直朝她這邊飛來。
言溪還來不及作出反應,身下的馬兒反而就受了驚。馬兒擡起前蹄,仰天長嘯一聲,言溪沒抓牢缰繩,立刻就被甩飛了出去。
她在地上打了個滾後,又趴在那兒哀嚎幾聲,這才勉強坐起,只是此刻,她的馬已經跑了。
言溪叫苦不疊,起身後拂掉身上的落葉,又重新撿回了羽箭。休息片刻後,她又換了棵樹,重新瞄準目标,再次射出箭......
言溪走後,顧容卿便翻身下馬,躺在平地上睡了一覺。醒來時,正好見林鴻等人打獵歸來。
他們收獲頗豐,每人提着三四只獵物,林鴻尤甚,不僅手上提滿了,還背回了好幾只野兔。這番見了,顧容卿的心情才稍稍緩和些。
其實,他并非一定要争個高低,只是每次見李政那副得意的嘴臉,他就忍不住要狠狠打壓一下。尤其在今日,他已經丢了顏面,便絕不能再輸了。
想到這兒,顧容卿就忍不住竄起一肚子火,正要找始作俑者出這口惡氣,這才發現言溪居然到現在還沒回來。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遠處已經開始起了薄薄的一層霧。顧容卿皺了皺眉,問林鴻等人有沒有見到言溪的身影。
林鴻恍若記起什麽,連忙道:“顧相,我和弟兄碰見了夫人的馬,但是并未見到夫人。”
顧容卿望去,果然發現隊伍的最後多出了一匹馬,正是言溪的那匹。
“大人,太陽快下山了,這山中不宜久待。”
“分開找人!”顧容卿撇下一句,迅速騎上馬,朝言溪離去的方向奔去。其他人也不敢耽擱,立刻将獵物綁在馬上,一一上馬,朝四周散開。
顧容卿沖進林中後,沒走一段距離,便因籠罩在林中的濃霧而不得不停了下來。
夕霧山有個特別之處,那便是到傍晚時分,夕陽餘晖下,山中便會開始起霧,而且會愈來愈濃重,屆時,連走路都極其困難。所以,每年圍獵他們都要看準時間,及時返回。
只是今日,顧容卿氣上心頭,一時間忘了這件事。
霧愈來愈濃重,無奈之下,顧容卿只得下馬走路。眼看四周都是濃霧,就連路都看不清,他有些懊悔。為了區區一個細作,他竟然糊塗到親自來尋人,這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笑話了。
想到這兒,顧容卿便準備折回。這時,身旁有腳步聲響起。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提起精神,謹慎地盯着四周,終于,前方顯出幾分模糊的人影。
顧容卿還沒看清來人的模樣,便聽到了對方的歡快呼聲。
“大人!”
言溪從霧中走出,看見顧容卿後,立馬高興地沖過來。
“大人,您是來找我的嗎?”
顧容卿掃了眼她髒亂的臉頰,不作聲,随後視線落在言溪懷裏。他掀開那團衣物,發現裏面竟然還包着一只山麻雀。
“你真射中了?”
聽他問起,言溪急忙搖頭:“不是的,我花了好長時間都沒辦法射中,本來都要放棄了。大人,您說巧不巧,這個時候竟然飛過來其他的鳥,然後兩邊就打起來了,其中一只麻雀受傷從樹上掉下來,我就順手撿回來了。”
“......”
這個過于離譜的故事聽得顧容卿一陣頭疼,他正要罵她胡扯,結果就注意到那只麻雀身上好幾處都光禿了,尖緣上竟還沾着一撮絨毛。
顧容卿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或許這個故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