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心被踐踏
“大人!”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是言溪的慣有作風。
顧容卿搖搖頭,單手撐起額角,剛被這聲咋呼給打散的注意力,又被他重新集中到書上。
不過一會,言溪就到了門口,她用食指輕叩門框兩下後,不等顧容卿回應,便歡喜走進屋內。
“大人,您都看了一天的書,累了吧?”言溪接過真兒手上的食盒,走過去,“就知道您肯定累,所以我特意給您帶了好吃的。”
說罷,她從食盒裏端出茶壺和一盤糕點。
“知道您愛喝茶,所以今日特地去茶商那裏買了新茶回來。”言溪斟上一杯,遞到顧容卿面前:“大人,這個叫紅茶,很好喝的,您快試試。”
顧容卿猶豫片刻,接過茶淺嘗一口。
獨特的茶香立刻在口齒間融化開,倒真是令人生出幾分驚喜。
他點點頭,姑且還算滿意。
言溪見了後眉開眼笑,又滿臉期待地将糕點推過去:“大人您再嘗嘗這個。這個時候,園內桂花開的正好,我便用它親手做了桂花糕。”
放下茶杯後,顧容卿掃了眼桂花糕,卻并沒有嘗試的意思,反而重新拿起了書。
片刻後,他才淡淡飄出一句:“本相不喜甜食。”
“好吧,那我以後做別的給大人吃。”
意外地,言溪的面上倒沒多少失望。她将桂花糕收進食盒,随後搬來椅子在案邊坐下,兩手杵着下巴,笑嘻嘻地盯着顧容卿看。
“大人,我打聽出那人為什麽要刺殺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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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溪将許一鳴的故事幾番渲染後,向顧容卿一一道出。說完後,她又看了看顧容卿的臉色,忿忿道:“您說,這人也是,不過就一件小事,做事竟然如此偏激!!”
“想我們大人這麽公私分明,他若是能當面道出苦衷,大人怎麽會坐視不理呢!對不對,大人?”
聽完言溪叽叽喳喳一通,顧容卿終于肯擡眼看過去。
“既然你已經問出緣由,那這人留着也沒用。林鴻,直接将人送出去喂野狗......”
“等,等一下!”言溪急忙打斷他的話,掃了眼應聲而入的林鴻,她幹笑一聲:“怎麽會沒用呢,我看他可是大有用處。”
“哦?說來聽聽。”顧容卿索性扔掉書,靠着椅背,興致盎然地盯着她。
言溪思索片刻,笑道:“這個人命如蝼蟻,殺他不過是您動動嘴皮子的事,于大人而言,雖沒什麽損失,但也得不到什麽好處。倒不如,您将他收入麾下,讓他從此只為您辦事,豈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她來是另有目的。
望着言溪,顧容卿冷笑一聲。
“你倒是挺關心他的,怎麽,是你老相好?”顧容卿的手指輕敲幾下桌面後,突然停住,随後嘲諷出聲:“還是說,他是你的同夥?”
說着,顧容卿望過去,見言溪面上的笑意驟然凝固。他勾了勾嘴角,正要繼續試探,卻看到言溪由微笑變成驚訝,再之後,她的眉宇間竟慢慢染上怒意。
“大人,您這話說的未免也太沒良心了吧?”言溪冷着臉,緊皺眉頭,宛若另一個人。“您說他是我的老相好那也罷了,竟然說是我同夥?”
“若他真是我的同夥,我何苦冒死替您擋下那一刀?”
“若他真是我的同夥,我又怎麽蠢到特意過來向您求情?”
這番話說出,言溪的眼眶裏已經閃爍起微光。
“大人,您大可以不接受我的好意,但也犯不着用這種話來踐踏我的真心吧?您若真這麽讨厭我,我走便是!”她轉過身擦了下眼角,然後拎起食盒就往外走。直到走到門口前,言溪才停下步子,“與其四處拉攏那些懷有異心的老臣,不如栽培忠于自己的人。大人,您自己想想吧。”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顧容卿沒想到,一向腆着笑臉的言溪,也會因為幾句話突然變了個人,而且,還似乎沖他發了火?
想到這兒,顧容卿閉上眼睛,只覺得心裏一陣煩躁。
這女人越來越膽大包天了,竟然還敢對他發火!
從顧容卿的院子出來,言溪就一路悶聲徑直回了合景院。
回到屋子,她便将屋子反鎖,任憑真兒怎麽敲門,就是一聲不應。
真兒敲了很久的門都不見有人回應,終于,她放棄了,轉身離開。
言溪勾着下巴瞅了眼門口,終于安下心,這才拍了拍心口,仰頭栽倒在床上。
“真險!這死奸臣還真是一點都不好哄。”她摸着依舊纏滿紗布的腹部,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本以為這舍身救顧容卿一次,顧容卿就會多少對她有點信任。沒想到,顧容卿還變本加厲了。
說起來,雖然言溪動機不純,但如今做的每件事,哪一件不都是為了改變顧容卿的悲慘結局?結果,好心當成驢肝肺,到頭來竟然只換到了更多的猜疑。
早知道,她就不幫顧容卿擋下那一刀,讓他也嘗嘗被人劃開肚皮的滋味兒!
想到這兒,言溪竟真的有些生氣了。她開始在床上翻來翻去,結果一個不小心,好不容易才見好轉的傷口又被折騰地刺痛起來。
言溪輕嘶一聲,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同木雕一般不敢再随意亂動。
久而久之,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極好的夢。
夢中的言溪終于不用再對顧容卿阿谀奉承,她可以自由出入游戲,還能和才貌雙絕的狀元郎一同喝酒,一起賞月,最後打敗大反派,走上人生巅峰......
最後,一陣敲門聲驚醒了她的美夢。
她不情不願地起身開門,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見真兒滿臉喜色站在外頭:“夫人,丞相派林鴻來傳話。說夫人可以自行處置牢中那人。”
“真的嗎?”言溪大驚,随後立馬喜笑顏開:“太好了!”
“我就說嘛,大人對我也是極好的!就是嘴硬心軟!”
言溪一掃之前的陰霾,轉身笑嘻嘻地進屋裏,換上一身較為簡單的裝束。
真兒見了,忍不住捂嘴偷笑:“夫人,怎麽換衣服了?還是之前那身比較好看。”
“那是!”言溪聳聳肩,一臉理所當然道:“那是專門為大人打扮的!怎麽能随便穿出去給別人看?”
......
言溪來到地牢裏時,許一鳴正緊閉着眼睛,端坐在地上,臉色比之前也要好上不少。
待她走進,許一鳴慢慢睜開眼。他含着笑意朝言溪微微點頭。
看來,許一鳴是特意在等她。
“你想通了?”
許一鳴淡淡一笑:“姑娘說的沒錯,我心裏還是十分不甘心。若真如姑娘所說,您能解救我,并幫我官複原職,我保證,他日姑娘有難,我甘願為姑娘赴湯蹈火。”
言溪點點頭:“你能記住今日這番話就好。”
“不知姑娘準備怎麽幫我?”
“不急。你得先治好身上的傷。”言溪笑着從袖中拿出一瓶藥遞過去,“這藥對外傷很有用,你先用着。另外,我也已經派人去請大夫,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到。”
許一鳴接過藥,端詳半晌後,他突然起身猛地朝言溪跪下:“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許某沒齒難忘。請姑娘受我一拜。”
他正要俯身磕頭,言溪急忙将人攔住,有些強硬地将人扶起。
“我不習慣被人拜,你還是省點力氣留着養傷。記住,要好好養傷,就算是半點傷痕都不能給人看到。”言溪再三叮囑道。
此後的日子,言溪每日都會來地牢,而每次,除了一些食物外,她還會帶上一副骰子。
起初,許一鳴是堅決不願碰骰子。
想他寒窗苦讀這麽多年,從來都是循規蹈矩,恪守原則。就連那些雜書他都從來不碰,何況是關于賭的玩樂。
只是,他還是沒抗住言溪的威吓。
他不僅開始學習如何賭,而且在言溪每日的鞭策下,許一鳴還還學會了幾招絕妙的賭術。
終于,在十天後,他的傷勢全好。
也正如言溪所說,他果真被放出地牢。
出地牢的第一日,許一鳴便按照言溪的指示,去了全洛陽最大的賭坊。
賭坊內,喧嚣聲此起彼伏,八九個人湊在一起,将桌子圍的水洩不通。他繞着人堆徘徊了好一陣子,終于才将視線落到最中央那張桌子上。
“大!大!”
“小!是小!”
“四四六,大!”
“哎呀!又輸了!”
一局下來,有人贏有人輸,有人歡喜有人愁。
許一鳴強忍着不适,擠開人堆湊到最裏面。
正好新的一局要開始,他打起精神,緊緊盯着搖動的骰盅不放,直到一聲清脆的響聲響起,骰盅被最終扣下。
“來來來,買定離手啊!”
許一鳴松口氣,翻出兜裏僅揣着的幾錠銀子,猶豫片刻後,盡數投進了“小”。
“一二三,小!”
他贏了。不過片刻,他的幾錠銀子就翻了個倍回來。
許一鳴不由得在心裏感嘆一番。
怪不得有這麽多人喜愛賭,原來只要贏上一把,就能勝卻別人一個年頭的辛苦錢。
誰不想要呢?
這次,許一鳴依舊是投注了所有的銀子,只是全部都壓在“大”上。
“三五六,大!”
随着骰盅打開,許一鳴收入囊中的不僅僅是白花花的銀子,還有周旁投來的豔羨目光。
他微微一笑,正猶豫着要不要就此收手。這時,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許一鳴望過去,見到的是一個面含笑意,衣着華貴的公子哥。
“兄弟,你手氣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