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外頭雷聲大
言溪出了殿門,便徑直往宮外走,像是生怕李政會反悔。有了大學裏踩點上課的經驗,所以她走路極快,小容子連走帶小跑才沒将人跟丢。
直到下了漢白玉長梯,迎面撞見一個衣着素雅的女子,她才不由得就停下腳步。
女子正值花信年華,樣子又生的極美,肌膚似玉,雙眸剪水,面容精致美豔,卻不帶絲毫地攻擊性,體态輕盈,走起路來婀娜生姿,縱使同樣身為女子,言溪的視線也不經意間定在了她身上。
言溪問小容子:“那女子是誰?”
“回夫人,那是安太妃。”
聽罷,言溪有些驚訝,可也覺得意料之中。
說起安太妃,她多少知道一些。
安太妃本名叫夏之安,是風萊國出了名的美人。先帝在世時就十分寵愛于她,聽聞生命垂危之際,也還記得叮囑李政莫要為難她。所以,多年來,即便安太妃無子嗣,在這後宮內依舊有讓人不敢冒犯的地位。
只是好景不長,安太妃命運多舛,就在顧容卿起兵造反的前夜,不知為何,她也在皇陵前被李政賜了毒酒,香消玉殒。
在言溪的記憶裏,除了李政外,安太妃幾乎與幾個男主沒有交集。何況,安太妃為人淡薄,很少去争那些浮名庸利,所以于劇情而言,也并沒有起到推動的作用。但不知為何,不管是在哪個男主的劇情線上,安太妃都難逃一死。
從前,言溪将這一切都歸咎到策劃的嫉妒心作祟上,如今見了真人,她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
反正這游戲在細節上就經常令人失望,就算策劃在劇情裏夾點私心,她也是見怪不怪了。
只是,可惜了這麽一個美人。
言溪暗自唏噓一陣,便收回視線,繼續往宮門走去。
離開皇宮,言溪并沒有直接回丞相府,而是拐個彎回了墨閑齋。
這段時間她不在,又有數十名玩家相繼登陸游戲。言溪草草掃了眼名單後,就徑直走到最後一個書架前,翻出了她藏在此處的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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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閑齋雖表面上是間簡單的書肆,但因為關系到出入游戲的通道,所以它又有些特別的地方。
當書肆主人也就是言溪主動敞開書肆大門時,這間書肆才算是正常營業,那些游戲NPC才可以進到書肆。反之,若是書肆大門是關着的情況,除了玩家,其他人是一概沒辦法進入的。
所以說,這書肆其實算得上是言溪的安全屋。
成親前,出于謹慎考慮,她選擇将這本攻略留下。但現在,為了能多活些日子,她也不得不把攻略捎上。
将攻略揣到懷裏後,言溪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又轉身翻出油紙傘,這才關上書肆門離開。
這次,她依舊沒有回丞相府。
片片烏雲積壓在頭頂,越來越多,越來越厚,好似下一刻,這地上的人只要稍稍伸出手,便能觸碰到它。
緊接着,伴随着一聲雷鳴,夾雜着秋天的涼爽,大雨傾盆而下。
街上行人亂了步伐,匆忙四處躲竄起來。有些小攤主來不及收拾攤位,狠狠咒罵一句後,只能扔下攤子也躲到屋檐下。
言溪躲在石像後,收攏了搖搖欲墜的傘,避開将士的視線,遠遠朝神壇那裏望。
待看清時,心也如同這場秋雨一樣,浸得涼透。
這麽大塊石頭,就這麽不翼而飛了......
等再趕回丞相府,天色已全黑。府中小厮熄了路兩旁的燈火,此時正漆黑一片。顧容卿也沒給她配個丫鬟,她只能獨自一人,一腳深一腳淺地摸黑回到合景院。
在雨裏走了趟,她整個人被淋透,像個落湯雞,極其狼狽。言溪卻顧不得這些,一進屋子便把精心護着的攻略好生藏了起來。
這時,又是一道驚雷響起,向來膽大的言溪也着實被吓了一跳。
屋外大雨磅礴,時不時還會閃過一道雷電,她看着看着,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片刻後,她急忙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不行,這樣做她會死得很慘的......
夜色深沉,顧容卿合上書,正準備滅燈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林鴻在外頭喊:“丞相,夫人有事求見。”
“讓她明日再來!”
屋外先是一片寂靜,片刻後,林鴻的聲音再次響起。
“夫人說是很重要的事,等不到明日。”
猶豫半晌,終于,顧容卿極不耐煩地打開門。
他一眼便見到縮着膀子候在門前的言溪。
“大人,晚上好。”言溪朝他咧了個笑臉。
還沒等顧容卿發話,言溪就要往裏走,顧容卿眸子微沉,立馬将人攔住:“有什麽事就在外面說。”
“大人,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今晚風大,我倒是沒什麽,就是擔心大人您的身體。”
她說的沒錯,今晚确實風大。門才開這麽會兒,顧容卿的身子就已經冷了半截。
無奈,顧容卿只好由她去。
林鴻正也準備跟在二人身後,哪知言溪剛踏進去,就立刻關上門,順帶把他也關在了門外。
不知為何,顧容卿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關門做什麽?”
“嗯?哦,這雨不僅大還飄得遠,打濕大人的屋子就不好了。”言溪一臉平靜地坐到桌前,替自己倒了杯熱茶,一口飲下茶水後,立馬覺得整個人都變得暖和起來。
顧容卿找了離她最遠的地處坐下,嫌棄地瞟了她幾眼:“說,有什麽事!”
言溪才想起正事,她立刻坐正,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來向大人坦白今日在皇宮裏的事。”
接着,也不管顧容卿反應如何,言溪便開始将白日裏的事事無巨細全盤托出,當然,從皇宮出來後的事,她則是一筆帶過。
望着眼前不僅自說自話,還時不時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的女子,顧容卿的眼角狠狠抽了幾下。
“你要說的重要事就是這些?”顧容卿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我看你是在找死!”
見狀,原本還十分亢奮的言溪先是一愣,然後垂着腦袋不再吭聲。
屋子裏靜默了好半晌,終于,她才顫顫擡起頭,明眸中盡是一片懇求。
“大人,我錯了。其實,我來不是為了這些......大人,我從小怕打雷。”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
顧容卿一怔,心頭的火氣驀然間消去一半。
“大人,我今晚能誰在這兒嗎?明天天一亮,我保證離開!”
顧容卿收回視線:“不行。”
“我可以不用睡床的!我打地鋪,不對,我連被子都不要,就在這兒趴上一晚就好!”言溪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小聲懇求道,“行嗎?大人,就這一晚。”
“不行......”
“大人,求您了。”
“......”
半晌,顧容卿還是不作聲,言溪只好聳拉着腦袋起身,磨磨蹭蹭往門口走。手剛碰到門闩時,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就趴在桌子上睡,敢靠近本相分毫,決不輕饒!”
言溪立馬轉身,滿面歡喜地望過去:“多謝大人!”
“哼!”顧容卿懶得理會,一甩衣袖,便頭也不回地走進裏屋。
熄燈後,顧容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他從來不是什麽會心軟的人,但不知為何,在看到那人一臉喪氣的模樣時,他心裏竟也跟着煩悶起來。
他想,一定是那個女人哭的樣子太醜,所以他才看不下去的。
嗯,一定是這樣!
留下言溪,是顧容卿做出的第一個令自己都驚訝的決定。即便很快,他就為了這個愚蠢的決定而後悔不已。
剛到子時。
“大人,您睡了嗎?您冷嗎?我好冷啊,我能不能拿床被子蓋着?”
“不行!”
“哦......”
到了醜時。
“大人,您睡了嗎?越來越冷了,我真不能拿床被子嗎?”
“......自己拿!”
“好!謝大人!”
一到寅時。
“大人,您餓嗎?我忘記吃晚飯了,好餓啊。我去弄點飯菜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
“大人?您睡了嗎?”
“你再敢啰嗦一句,本相就将你扔出去!”
“啊?不說了,不說了。大人您快睡。”
本以為終于可以消停,哪知,到了卯時,那道聲音又響起來。
“大人?算了,我自己喝吧。”
接着,是一陣茶香緩緩飄進來。
然後,潺潺地流水聲響起。
最後,咕嚕一聲,茶水進了那人的肚子。
顧容卿扶着額頭,一把拉過被子,将整個人都蓋在裏面。只是,不過片刻,他又猛地将被子掀開。
唉,他想起夜了......
終于熬到天亮,顧容卿拖着疲憊的身子起床,剛走出裏屋,視線就落到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言溪身上。
沉默半晌後,他一巴掌直接扣向那人後腦勺。
“啊!”言溪被這一巴掌打醒,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又朝四處張望一番後,這才摸着腦袋埋怨道,“大人,您打我做什麽?”
顧容卿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本相要上朝了。”
“哦,那我就先回去了。大人好走。”言溪揉着腦袋就往門口走。
只是,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提着後領,直接又給拎了回去。
顧容卿垂着眸子望她:“好走什麽?替本相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