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廳堂內陷入沉寂。楚淩峰面如土色。他已經将他和田罰之間的種種,全部告訴了柳長歌。
柳長歌沒有意外,因為當時魏明西曾朦胧的表達過楚淩峰和田罰之間有八拜之交的情意。而禁地裏躺着的戚小環,就是楚淩峰明媒正娶的夫人,與田罰之間,恐也不是清白。
不然楚淩峰不會一忍就是五年,或許,楚淩峰的忍耐力會更久。如果戚小環不醒來的話,她的感情在楚淩峰心中,永遠是純潔的。可她一旦醒來,有些事情,有些情感,很可能就會改變。
楚淩峰內心是矛盾的,如果他當初沒有讓小環和田罰見面,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原來尊夫人與田谷主之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楚堡主,你要知道,人的感情往往不受個人控制。如果她愛這個人,你是無論如何都留不住的。”柳長歌此刻,只得這樣說。她并不想安慰楚淩峰,因為楚淩峰的承受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強大。
楚淩峰不願承認,他也不想承認。他摯愛的妻子,曾與他昔年的好友田罰,有過一段戀情。這是他心裏的痛,他的傷疤。他不允許任何人揭開這道傷疤,那會讓他痛到窒息。
楚淩峰捂着額頭,痛苦地蹲在一旁。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他沒有幫助妻子抵擋外來的誘惑,使她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但她為何會沉睡呢,他曾想過是田罰一己私欲,不想讓他繼續霸占小環而動的手腳。小環,你難道也甘心沉睡,就是為了不想看到我嗎?難道你連我們的女兒,也不想要了嗎?
柳長歌來到楚淩峰面前,将他扶起來,輕聲說:“楚堡主,既然你心中有這些迷惑,為何不親自去問問夫人呢?”
楚淩峰輕輕地拂下長歌的手,苦澀一笑:“這還用問嗎,我只是想知道,她為何一夜之間會沉睡不醒。難道真的是田罰對她做了什麽?”
還魂丹,可以喚醒人的靈魂……此事到底與田罰有無關系?
想不到楚淩峰如此放不下,也罷。紅塵之事,又有誰能夠真正放得下呢。
就連她,也跳不出這紅塵,脫不了俗。她輕嘆地說:“如果你想知道一切,就只能去禁地。因為解鈴還須系鈴人,也許夫人睜開眼的那一刻,便會真相大白。”
楚淩峰目光一凝,像是一股火焰灼燒了眼底!
昏黃的光耀映入眸底,她靜靜地望着楚淩峰的背影。他偉岸的身姿立在山間,清風拂過臉上的落寞,兩股盛氣淩人的濁風從雙袖中散出。大地忽然震蕩開來,雲開霧散,一聲莊嚴的鐘聲乍然靜止。原本開山裂石的風華,被頃刻收斂。
斜陽的光輝,全在這一瞬間,聚斂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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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袍飛旋,風止而落。楚淩峰抖了抖身上的煙塵,邁開步伐,“此陣已破,我們進去吧。”
燕紹将狐裘披在長歌身上,長歌拉緊系帶,随楚淩峰走入禁地。燕紹留守山門。
她終于明白,為何楚淩峰會讓她多穿點了。因為這山洞,居然是個冰洞。幸好有這件狐裘暖身,她才不會被冷霜之氣侵體。道路的盡頭,仿佛無窮無盡。她只能跟着楚淩峰,此時有種超然之感。只感這一路走去,便是天涯海角的心境。
密室門開了,室內範圍狹小,柳長歌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躺在冰床上的中年美婦。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衣裳,安詳地躺在那,眼角雖有清晰皺紋,但并不會影響整體輪廓。她的輪廓很柔美,非精致,而感端莊。
“她就是內人,戚小環。”楚淩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戚小環扶起來。
柳長歌這才仔細端詳戚小環的容貌,怪不得楚念長得那麽漂亮,原來是遺傳了母親的優點。她攤開手掌,将還魂丹遞給楚淩峰。
楚淩峰盯着還魂丹,內心還在猶豫。如果一切都能挽回,他願意冒險一試。可如果失敗了,他與念兒這一生,就會永遠陷入黑暗。
柳長歌皺眉問:“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猶豫?”
楚淩峰恍然驚愣,毫不猶豫地捏起還魂丹送入戚小環的口中。
在戚小環吞入還魂丹的那一剎,一聲陰狠地爆笑傳了進來。“淩峰,看來你真的是下定決心了啊。如果她醒過來,你的夢,也将就此破滅。”
楚淩峰與柳長歌雙雙驚詫,便見田罰面帶陰笑地立在門口,用一種古怪而得逞的目光望着他們。尤其是楚淩峰。他想讓楚淩峰明白,無論是付出五年,還是十年。楚淩峰都不會得到想要的東西。與其失望,還不如讓戚小環,像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那。不動,則心不傷。不醒,則夢不滅。
“田罰!”楚淩峰再也無法容忍,怒吼一喝:“你給我出去!”
“這禁地裏有什麽能吸引我的,你應該清楚。”田罰整理一下袍子,滿意地看到楚淩峰微變的臉色。
田罰的眼神居然如此清澈,只是那陰狠的笑容卻占據了輪廓的三分之二。唯有一雙清澈的眸,會給人一種祥和的錯覺。
柳長歌不認為這是錯覺,而是真實,她忽然明白了什麽。就算一個人再好,也會有人讨厭。就算一個人再壞,也會有人欣賞。
這亘古不變的道理,楚淩峰明白,田罰明白,戚小環也明白。唯一不透徹的,是他們三人之間的微妙關系。有的人一輩子也放不下一件事,有的人活了一生,也不會在乎任何事。
楚淩峰站在得與失之間,用時間來衡量對與錯。而田罰,卻在能夠衡量對錯的時間內,一錯到底。戚小環,在得與失對與錯之間,選擇了逃避。這一切的因果,都在于一個情字。戚小環之所以昏睡不醒,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手中仍然握着這卷竹簡,幽眸時不時地閃爍着懷念之光。這世上無人了解他,只有她。他想念她,卻只是在心中想念而已。或許當想念之人真正站在眼前時,就會發現,想念之情也會随着無聊的時光而淡化。
她上次來的匆忙,走的時候受了傷。他并不願意看到她受傷的樣子,于是他給她時間療傷。讓她有機會重新站在他面前,完好無損的,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圓他的夢。
弗元清保持一個姿勢已經很久了,臺下左右兩側分別立着曠遠和弗瑾月。
弗瑾月不想打擾父王的美夢,她知道父王沒睡覺,可父王卻在做夢。夢中,一定有個漂亮的美人在等着他。因為那卷竹簡,年代久遠。
從她出生起,她就知道父王在意那卷竹簡。這程度,比他後宮的妃嫔,還有那個十分漂亮的灰衣內侍鳳兒,更加重要。
她好奇竹簡上究竟寫了些什麽。也許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竹簡的原主人是誰。一個中原人,女人。會是誰呢?
“大張旗鼓的招婿,你是嫌丢我南疆王朝的臉,丢的不夠爽快嗎?”弗元清輕放竹簡,面含微怒地凝視曠遠。
明明這件事是弗瑾月讓他辦的,弗元清這老匹夫居然把火氣撒在他身上,簡直是豈有此理!但他卻沒那麽沖動,只在心中腹诽一下罷了。弗瑾月就篤定事情敗露後,南疆王會大發雷霆,總要有人來承擔,不是嗎。
曠遠皮笑肉不笑,眼中邪光微斂,對弗元清拱手道:“冕下不要動氣,曠遠自知有錯,遂甘願,接受冕下的處罰。”
弗元清微笑地看着弗瑾月:“我把他交給你處理,三天時間,擺平此事。”
就知道父王一定不舍得責備她,弗瑾月當即領命:“招婿這件事,曠遠雖有失分寸,但實則,卻是兒臣屬意。父王請放心,兒臣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既不會讓王室丢臉,又會助您達成所願。”
達成所願……弗元清冷漠的眼裏,終于多了些別的內容。
不管司馬雲海怎麽規勸她,她依舊堅持吹風。不但吹風,還跑到外面來吹。因為她喜歡貼近大自然,感受自然的美好……
她慵懶地倚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素衣迎風飄蕩,烏發紛飛。她将額前的白發編入發髻,将滿頭青絲松散地攏起,墜在腦後。風飄然,一抹淺藍浮現眸底。
司馬雲海輕飄飄的落地,四處環顧。墨眸一斂詫異,晴遷明明飛來這個方向,怎麽一晃不見了?
百裏晴遷抿唇淺笑,折下一根柳條,目光變得玩味起來。
司馬雲海覺得後頸發癢,回頭卻什麽也沒有。一絲笑意劃過眼底,他端着雞湯笑着說:“你以為你在上面調皮,我就不知道了嗎。”
她收回柳條,撇嘴道:“一點意思也沒有。”
司馬雲海哭笑不得地仰望她,輕嗔道:“你可是重傷之體,這晚霞漸散,眼看冷夜來臨,随我回去喝湯。”
“不用你提醒。”掠過霞光,眸底一片暖色,百裏晴遷淡然一笑:“今晚我就睡這了,把湯留下,你可以走了。”
司馬雲海還未開口,一道淺灰的光線劃破天際。感覺一陣柔風吹過臉頰,向上去了。掌上湯盅,卻已不見。
這抹素雅的清香,讓她如夢恍然,卻被抱個滿懷。耳畔響起鳳舞子的柔聲細語:“好香的雞湯啊,快趁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