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楚念将柳長歌的想法用委婉的語氣傳達給父親,卻遭到父親的嚴厲呵斥。在楚淩峰的世界裏,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禁地。上次女兒的意外闖入,已經讓他很不滿意了。如今柳長歌還想明目張膽的去禁地,把他這個淩峰堡主放在那裏?就算她是武林盟主,他也不允許她觸及他的逆鱗!
“父親!”楚念據理力争。
卻被楚淩峰冷語打斷:“別在說了!我不允許任何人進去。你,也不例外。上一次是魏明西疏忽,我已經嚴懲了他。如果這次你依舊違逆我的意思,為父只能……”
“只能什麽?您要處罰您的女兒嗎?”楚念哽咽地質問他,“五年來,您有想過我這個女兒的感受嗎?您有想過躺在冰床上也許一輩子也醒不過來的母親嗎?您只想着您自己,為什麽!現在有一線生機,您卻……”
原本背着楚念的楚淩峰忽然轉過身來,凝視滿臉淚痕的女兒,冷笑一聲:“你的一線生機,從何而來?你把你母親的事情,告訴了柳長歌。她為什麽要幫你?她懷的什麽心思?這些你都知道嗎?”
楚念乍然怔愣,她忽然不認得父親了。以前的父親那麽親和,現在的他,卻變得如此猜忌冷血。曾幾何時,母親,您愛的人已經變了模樣!但她仍然懇求:“父親……長歌手上有還魂丹,只要給母親服下,她就能醒來了!我們就能團聚了。您為什麽一定要阻止她進禁地?不然,不然您親自帶還魂丹進去。我要母親醒過來……我要母親!”
楚念抱着楚淩峰的腿,苦苦哀求。楚淩峰實在承受不過,女兒想見母親,天經地義。他有何權利阻攔?可是,他怕,怕小環永遠醒不過來,又怕她醒過來……
“楚堡主,您真的愛夫人嗎?”這一聲清雅淡然的問語,竟似給楚淩峰當頭一棒。
他清醒過來,伸手将女兒扶起。然後給柳長歌行禮:“盟主。”
柳長歌邁進門,這間廳堂內,只有他們三個人。淩峰堡到處戒備森嚴,幸好她有燕紹,所以才能在這諾大的莊園內行走自如。她知道楚淩峰表面上對她恭敬有加,實則卻是對她有所戒備。而她今日來的目的,當然也只有一個,楚淩峰不想讓她進禁地探究竟,她就非進不可。
她掂量一下手上這顆還魂丹,捏在指中晃了晃,滿意的看到楚淩峰驚變的臉色。“楚堡主,這顆還魂丹能救你夫人的命。如果晚了,尊夫人恐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楚淩峰退而求其次,只得妥協道:“那就多謝盟主恩德了,請把還魂丹交給我吧。若真能喚醒內人,我淩峰堡上下,一定對盟主感恩戴德。”
柳長歌将還魂丹攥在手裏,對楚淩峰輕笑道:“不好意思,方才我已經決定,親自進入禁地。親自救尊夫人。”
什麽!她還是要進去!
楚淩峰沉默不語,臉色不是很好看。
楚念輕聲勸道:“父親,您還是答應了吧。只是進禁地而已,那裏面又沒什麽秘密。長歌以身犯險拿到還魂丹救母親,算是淩峰堡的恩人。您不能這麽對待恩人。”
Advertisement
楚淩峰拂袖冷道:“你懂什麽。”
楚念實在沒辦法了,父親如此執意,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她無奈地看着長歌。長歌卻盯着楚淩峰的背影,忽然說:“楚堡主的難言之隐,是否與堕雲谷有關?”
楚淩峰怒瞪柳長歌,半晌後,便讓楚念先行退下。楚念臨走前對長歌使了眼色,那意思是,可千萬別傷了父親的自尊心。柳長歌回以微笑,自然是有分寸的。
楚淩峰将長歌請入座中,而後跪在她面前:“方才楚某有些失态,請盟主不要放在心上。”
柳長歌哭笑不得地将他扶起來,何必行此大禮,江湖人真是……“難道我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嗎?楚堡主,現在就剩你我二人,你還是把你和田罰之間的恩怨,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吧。你放心,我絕對是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
楚淩峰想要那顆還魂丹,柳長歌開出的條件卻是想了解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再三考慮之後,覺得柳長歌是個可信的人。因為從昨天一直到現在,田罰那邊都沒有動靜。那就說明,田罰還不知道還魂丹已經落入別人之手。
他很好奇,柳長歌是怎樣在不驚動田罰的情況下取得還魂丹,應該是用了什麽辦法智取的吧。這麽重要的一顆丹藥,可是淩峰堡的命脈啊!
他一直悔恨當初,為什麽要讓小環和田罰認識。如果他們不認識,他就不會失去摯愛,也就不會失去一個好朋友。一念之間,毀了所有!
看着掌心上這朵早已失去光澤的蘭花,它已經枯萎了。離開了養分的它,終究是撐不到第二天。午後的斜陽匆匆流逝,轉眼,蒙上一片昏黃。
可是黃昏的光線即便是再暖,也無法讓她蒼白的面孔,恢複往日的紅潤。她想忘記昨晚的事,忘記身上的痛。可終究是于事無補。
司馬雲海敲門進來,望了一眼呆坐窗邊的瘦弱身影。他皺了一下眉,将湯盅放在桌上。對她輕聲嗔道:“如果你想讓你的傷更加嚴重,你就繼續吹風。”
百裏晴遷只着一件單薄的儒衣,系帶松散的搭着。胸前大部分肌膚若隐若現,同如臉孔一般蒼白,她卻毫不在意。“房間太悶,吹吹風也沒什麽。見不到風,我就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你不用管我,回你的山莊去吧。”
她讓他回山莊?開什麽玩笑!她都這樣了,他怎麽可能離開她!司馬雲海壓住火氣,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與重傷者計較。
他端着湯盅來到晴遷面前,用湯勺盛了些,送到晴遷嘴邊:“就算回山莊,我也要等你好起來再回去。你現在需要照顧,這雞湯是大補,乖乖把它喝了。”
這雞湯的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就算百裏晴遷傷重未愈,嗅覺仍然靈敏。她嘗了口雞湯,蒼白的唇總算有點血色了。“味道還行。祥雲樓的廚師還有這等好手藝,真是難得。”
司馬雲海心裏偷着樂,什麽廚師啊,這雞湯可是他炖的!普通的廚子根本不懂怎樣炖這道“絕世養顏十全大補雞湯”。那些珍貴的材料他不吝啬,晴遷需要滋補氣血,鞏固經絡。只要每天喝雞湯,不消半月,一定完好如初。
他忍不住笑:“是啊,這廚子的廚藝的确非同凡響,一會我重重打賞他。多喝點哈。”
百裏晴遷瞥了他一眼,看他那副得意的面孔就知道這湯是誰做的了。她心中着實欣慰,雲海甘願為她下廚,似乎是這十年來,他第一次為她破例。奇怪了,司馬雲海居然會炖雞湯,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白鴿忽然飛進來,撲入晴遷的懷抱。它最喜歡這個溫暖的懷抱了,可以讓它身體放松,盡情撒嬌。
司馬雲海別提有多羨慕這只鴿子了,每次它來都會占晴遷便宜,真是夠了!
晴遷笑着撫摸它,展開紙條掃了一眼。皺眉呢喃:“他居然肯娶親?”
司馬雲海瞟了眼紙上的內容,不甚在意道:“他得不到喜歡的人,自然會放棄。只是這放棄,需要一個契機。中原皇帝居然做媒,将陳友忠的千金許配給魏明朗,這一點着實是意料之外。”
百裏晴遷淡雅一笑,放飛白鴿。并注視着鴿子消失在雲層裏,她才說:“你覺得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嗎?”
司馬雲海回答:“是。在普通不過。”
她笑的有些玩味,分析道:“如果是一件普通的事,那為什麽風逐雲還會千裏迢迢用信鴿傳信給我。”
司馬雲海這點有些想不通,也許皇朝太安靜了吧。除卻皇帝中蠱,魏明朗成親恐是中原最大的一件事。可是皇帝似乎,并沒有之前想象中那樣,卧病在床,生命垂危。
皇帝還有餘力為愛将操辦婚事,這說明皇帝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至于好轉到何種程度,恐怕也只有他身邊最親近之人,才能夠了解。
了解一種真相。皇朝的氣氛,因此而變得詭異。
萱元閣側殿。黎萱執筆揮墨,書寫一封簡短的信,信的落款是安逸之。
如今朝局變幻莫測,皇帝的病情愈發加重。公主又不在宮中,禦醫樓的禦醫們戰戰兢兢。沒有陳明哲這個主心骨,他們不可能完成治愈皇帝的大任。
而魏明朗不知為何,居然要成親。陳友忠對此喜聞樂見,他一直很欣賞魏明朗,女兒嫁給心喜之人,更是如願以償。
然而這一切,皇朝的一切,都逃不過黎萱的眼睛。這門親事,根本不是皇帝親口準允。皇帝卧榻不起,怎麽可能去撮合別人的姻緣。魏明朗自作主張,不惜假傳聖旨,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皇朝的兵權都在魏明朗手上,只要他想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他的絆腳石。
她曾以為,魏明朗對皇帝忠心耿耿,如今才知她有多麽天真!曾經叱咤風雲誓孤獨終生也要用滿腔熱血報效朝廷的少年人,今夕,卻變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