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大學是中學生蛻變成社會人中間必經的僞象牙塔。
在這裏，曾經的中學生好學生們會發現，曾經他們引以為傲的成績體系論，将不再是全部，并且這個社會也不會告訴你，啊，同志注意了，我們切換評價體系了，從此不再唯成績論，也不再呵護你，因為你已經不是花朵了，你即将是社畜！
沒有人會告訴你。只等着你自己發覺，然後認清自己，接受自己未來可能只是個平庸平凡的社畜這個命運。
當然，這些有的人會比你先知道。
985的大學裏，宿舍四個人，兩個人是大學生的子女。剩下一個是高中生文憑，林與樂沒好意思說，自己的父母只有小學文憑。
從前在中學時期家庭背景的差距，也在大學時期開始顯現。
倒不是只是凸顯在吃穿用度上，更令人難過的是，那些家庭條件優越的孩子，比你更加知道大學生活要怎麽過，未來要怎麽活，因為他們可能很早就認清了，高考之前類似于“上了大學你就萬事大吉”了的那些謊言。
甚至，他們的父母可能和他們上過同一所大學，選修過同一門課，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交流。而林與樂從來都不知道，學校的煩惱可以拿回去跟父母說。
整個大學的第一年，林與樂都還在等，她似乎在等大學裏發生某件事，讓她重新變回高三那個奮鬥的自己。
可是沒有。
大學裏有很多條路，評價體系有很多，有成績好的，有比賽經歷豐富的，有項目經驗特別牛的。林與樂每條路都試了一下，然後感覺自己什麽也沒得到。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幹什麽，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麽。
她很迷茫，而在這些大學生迷茫的集合裏，愛情只是一部分。
然而，正當林與樂因為葉振的忽然到來從而對一些擇偶标準乃至人生問題感到煩惱不已時，程菲組建的項目小組也因為考試的結束而展開了動作。
因為是大三，科目少，結課早，考試也比大一大二要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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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項目在結課之後停了近一個月，如今群裏才慢慢又有了動靜。雖說還有不少科目仍還有大作業需要完成，但大部分都已經準備回家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作為組長的程菲才想着在大家回去之前，開個會。
而那一天，恰好是林與樂和葉振見面之後的第二天。
彼時，林與樂因為葉振的事情心煩意亂、心不在焉，壓根沒注意到群裏多了個人。
等到了才發現，原來多的那個人是李應生。
開會地點很随性，是在飯堂。
兩人在人群中對視了一眼，皆有尴尬，但不同的是，李應生似乎并沒有驚訝，也許是比林與樂更早知道，會在這裏見到彼此。
幾人聊了一會兒有關項目進展和日後的統籌安排，林與樂一心二用地把群裏的消息翻看完畢，才明白過來，原來李應生是程菲找來的外援。
偏偏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節點，讓她再次看到這個人。
簡直就像是上帝故意使壞的惡作劇。
林與樂全程都沒怎麽講話，兩人坐在彼此的對角線上，也沒怎麽交談，只是偶爾該必要的對話仍舊會說，只是表情淡淡，反正眉梢眼角裏的異樣也不是誰都能一眼看穿。
不然這個會議也不能如此正常地開完。
一下午的會在晚飯後結束，程菲宣布後天，還要開一次會，去教學樓見指導老師，彙報一下進度。
林與樂他們說了好。
回去之後，林與樂無所事事，看了手機，又登了游戲，葉振皆不在線，也沒有任何消息。
只是說了句：這兩天要見朋友。
林與樂都有些懷疑，之前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能葉振來A市其實主要是看朋友，而見她才是那個順帶。又或者，這個小孩兒比她想的還惡劣，年紀輕輕就慣會用那些把妹的招數，明明是捎帶，卻說得好像是專程為她而來的一樣。
想到這兒，林與樂內心就湧出一股憤怒，然而憤怒還沒等成熟，心裏又冒出其他的猜測——會不會其實只是因為自己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失望了所以才……
這樣的可能性更不能想下去了。
更何況，林與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葉振算滿意還是不滿意。
苦想了一天沒結果，林與樂決定放過自己不想了。
不去折騰自己想太多，是大學兩年裏她學會的唯一不苛待自己的方式。
……
和葉振見面後的第三天，也就是開會那天。
程菲帶着項目小組四人外加一個外援李應生，去了學院大樓找導師。
導師是個還算年輕的教師，和所帶的研究生們待在一個辦公室，辦公室裏其他研究生埋頭各做各的，幾乎沒有交談，導師和氣地叫他們搬了椅子，坐在隔間的過道裏，聊項目。
老師侃侃而談，學生們反應平平，大部分都是程菲和李應生給予了一些反饋。
林與樂主要是不知道說啥，聽天書一般地聽完，等開完會下樓的時候，才拉着程菲問了一兩句。
程菲說：“也沒啥，就咱們之前不是學了前端嗎，然後再學一下VR技術，上外網看看人家的源碼，有一些github上有項目，咱就看看就行了。”
林與樂聽得似懂非懂，但也不好意思刨根問底，想了想還是決定回頭問問大佬舍友劉雯。
因着大一大二也都陸陸續續開始考試了，即使到了飯點路上也沒什麽人了，只是路過圖書館時，人流稍微有些多。
林與樂和程菲并肩走着，老遠看見了前頭圖書館下面，有個男生正彎着腰，在停共享單車。
林與樂也不知道視線怎麽就放在他身上了，可能是發呆。
因為，她走神兒了一會兒，沒注意到男生又幹了什麽，等回過神兒的時候，男生就筆直地站在樹下，遠遠地看着她。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
程菲在一旁問：“怎麽？你認識？”
林與樂也不确定，等走進來，才有些瞠目結舌。
“葉振？”林與樂詫異道：“你怎麽在這兒？”
男生還是穿着單薄，只穿了件連帽衛衣，比那天還少，但因着天氣放晴，也比那天好上了許多，至少看着沒那麽冷了。
他站在臺階上，目光淡淡地落在林與樂身上，說：“我來找你。”
那模樣居然還頗有些罕見的乖巧，像只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等主人歸家的貓。
林與樂沒由來地心頭一跳。
其他人也紛紛察覺到了一絲氣氛的異樣，但都沒說。
林與樂趕緊笑說：“那你們先走吧，我帶他逛逛學校。”
“是你親戚嗎？還是？”程菲性子直，問了出來。
林與樂笑了笑，半天才含混不清地說：“啊…後…後輩。”
——當然，等她說完也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程菲他們人已經走掉了，只有李應生落在後面，聽完沖她笑了笑。
林與樂也不尴不尬地回了個禮貌的笑容。
待人徹底走遠，林與樂才帶着葉振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首先她問：“你怎麽來了？”
葉振說：“見完朋友就想來找你。”說着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本來想自己先逛一下，但沒逛多久，就剛好看到你了。”
他說話的語調和姿态又好似回到了最初的狀态。
林與樂點點頭，但心裏卻反而更加有些迷茫了。
只是她沒表現出來。
帶葉振逛了一圈A大，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天。後來，林與樂問葉振是想出去吃，還是去飯堂體驗一下時，葉振想了下，然後看着林與樂說，去食堂。
因為耽擱了很久，去食堂的時候已經幾乎沒人也沒菜了。
兩人面對面地坐在靠角落一點兒的地方，林與樂沒什麽胃口，吃了一點兒就不想吃了，便放下筷子看着葉振吃。
和之前隔着網線聊天不一樣，面對面接觸，林與樂才發現，葉振有很多她之前沒想到過的地方。
譬如，他真的很高，手很好看，嘴唇很薄，帶點兒粉。吃飯的時候，低眉順眼，不會太過狼吞虎咽，但也不至于過于秀氣。
譬如，他的眉眼生得較為寡淡，面無表情看人的時候頗有股冷淡的意味。同樣也很神奇的是，當他認真聽你說話，擡着眼看你時，你也會有種被重視被珍重的心安。
明明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林與樂忍不住在心裏唾罵自己，然後把注意力從男色上拉了回來。
“接下來你還有什麽打算嗎？”她像個好長輩一樣詢問他之後在A市的安排。
葉振搖搖頭說：“還沒想好，暫時打算留下來複習。”
林與樂點點頭又問：“你爸媽呢？知道這件事嗎？”
葉振說：“知道和不知道也差不多。”
葉振每次提到他父母，都會用類似的話規避，倒不是他想隐瞞，可能只是他不想具體說。
林與樂也理解，畢竟如果葉振要細問她大學的煩惱，她估計也不願詳細說。當然兩個人都不是那麽無聊會追根問底的人。
林與樂自然也沒有就這個聊下去，而是問：“那你住的酒店怎麽辦？你有錢嗎？”
葉振道：“不用，我有。”
男生這麽淡定自若有底氣的樣子，林與樂這才想起來，這人是個長期兼職戶，索性也沒糾結這個問題了。
她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葉振想了想說：“沒想好。等你放假了再說吧。”
他說這話時，目光正好筆直地定在林與樂臉上。
林與樂臉一下就有些熱了。
她故作鎮定地閃躲了下目光，說：“好吧。”
然後，餘光裏，她看見，葉振忽然低頭輕笑了下。不知道是笑這件事還是笑她。
林與樂沒忍住，惡狠狠地問他：“你笑什麽！”
葉振聞言，笑意更深了。
林與樂見狀，連忙伸手佯裝要打他。
葉振忙笑着躲了一下，問道：“你下午有空嗎，可以帶我去你們圖書館嗎。”
林與樂一愣，停下動作：“你想去自習？”
“嗯。”葉振道。
林與樂點點頭，道：“好，我這幾天都在。你想去都可以叫我。”
“好。”葉振說完，頓了頓又道：“謝謝。”
林與樂說：“不客氣。”
作者有話要說： “而林與樂從來都不知道，學校的煩惱可以拿回去跟父母說。”不知道為啥，我很喜歡這句話。
另，葉狗什麽都可以缺，就是不缺耐心。（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