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南方的冬天空氣濕冷,哈出一口氣,也不見得能冒煙。
只是晚上的時候,天空半黑不白,葉振穿着單薄的外套,走在大街上,旁邊不時有女生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男生一概沒理,推着空蕩蕩的行李箱,背着幹癟的書包,進了輕軌站。
從B市去A市,坐輕軌也就一個小時左右。葉振駕輕就熟。
高一那年,他離家出走那會兒,也是這樣。一個人推着行李箱,跑到了A市,和現在的情形一模一樣。
時隔兩年,再一次踏上A市的土地,葉振感覺到了一陣恍惚,當然更多的還是流淌在血液裏的興奮。
他說來就來,林與樂一點準備都沒有,可內心也不想拒絕。
宿舍樓起火的原因是某電競戰隊的賽事,有男生半夜狂歡派對,在宿舍煮火鍋,忘了關,結果導致半夜電路起火,火勢倒不大,只是冒了煙,校方比較緊張,就進行了緊急疏散。
第二天,那間宿舍的學生就被抓去批評教育了一頓,各個學院也發布了緊急通知,開了下年級大會。
晚上七點左右,林與樂匆匆從圖書館回來,開始化妝打扮,甚至洗個了澡。
一旁宅在宿舍的蘇潭潭都給看愣了,忙賊笑着問她:“又去會哪個情郎?”
她這麽一說,林與樂才意識過來,自己的心底裏居然那麽在意,或者說,自己已經這麽喜歡那個男孩兒了。
她停下了掃眼影的手,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時有些恍惚。
可時間卻并不等人,晚上八點,她還是準時出了門。
她本欲去高鐵站接他,但葉振說自己會走,而且這家夥也故意報錯了時間,等林與樂出門的時候,他已經快到大學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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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林與樂只好在地鐵口等他。
還是那個地鐵口,地鐵口外面,擁堵着一大群共享單車。
林與樂就站在自行車棚旁邊,身旁不時有情侶經過,但與六月之前的那次不同,這一次林與樂除了緊張以外,并沒有那些不适。
甚至內心深處是有一絲絲期待的。
晚上的地鐵站口有些冷,林與樂在車棚下等了一會兒,便覺得渾身打顫。A市別的不說,冬天雖然短,但每到冬天都陰風陣陣,刮得人心都拔涼拔涼的。
葉振沒讓林與樂等太久,沒一會兒,一個高個子男生便提着行李箱出現在了大學城站南口。
雖然A市四季如夏,但十二月的冬天也依舊寒冷,最低能有兩三度,然而正是這樣寒冷的夜晚,葉振居然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外套。
林與樂走上前想替他推行李,但葉振很快便不動神色地避開了她的手。避開的時候,兩人的手短暫的接觸了一下。
和穿成粽子一樣的林與樂相比,葉振的手,自然是稍顯冰冷的。
“你冷不冷啊?”林與樂問。
男生推着行李箱往前走,說:“不冷。”
然後,兩人就沒怎麽說話了。
從地鐵站去A大的路上,是長長的綠蔭道,頭頂樹木茂密,遮住了路燈,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之前那次意外的初吻,也正是在這樣的小道上發生的。
林與樂漫無邊際地想着,又趕緊把這個念頭從腦海中甩了出去。
小道上人不多,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咕嚕嚕地,在夜色裏很明顯。
男生很高,長相也比照片中的帥。
林與樂顯然是心動的,也有些緊張自己在對方眼裏是什麽樣子的。
但奈何葉振似乎比較冷靜,全程話都比較少,一點兒也不像正常人面基的樣子,弄得林與樂有些忐忑,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林與樂将葉振送回酒店。
酒店在南門附近,離地鐵口比較近,但離A大其實是稍遠的,林與樂秉持着自己是姐姐而且還是東道主的精神,堅持要把葉振安全送到酒店。
葉振起初是想先送林與樂回宿舍,再自己回酒店,但聽到林與樂說酒店比較近後,也沒再說什麽。
複習周去酒店的人并不多,又不是開學季。
酒店大廳空蕩蕩的沒有人,行李箱滾進去,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前臺小姐姐拿身份證辦理了手續,擡頭時還是沒忍住掃了一眼林與樂身旁的葉振。
也許是見他年輕帥氣,像個高中生——當然不是像,是本來就是。
上了電梯,找到對應的房號,林與樂走進去,才發現葉振定的居然是雙人間。
葉振将行李箱放倒在兩床之間的空地上,适時地解釋:“單人間太小了,住着不舒服。”
這的确很葉振,之前就聽邱澤昕說,這人上學期就因為耳機戴起來不舒服,就花了幾千塊買了個索尼耳機,用了沒幾天後,又放在那裏不用了。
除此之外,還有諸如挑食、過敏頻發等症狀,導致葉振頻頻因為床單的事情在學校住得不爽,最後就搬出去了。總之在邱澤昕嘴裏,葉振是個十分嬌貴的體質。
林與樂想到這兒,也很快接受了,因為單人間住着不舒服就住雙人間的土豪行為。
開了暖氣沒一會兒,房間內便暖烘烘的,有些熱。
葉振看了一眼林與樂厚實的毛衣,便默不作聲把空調給關了。
林與樂開口道:“開着吧,你不冷嗎?”
葉振低頭收拾箱子裏的東西,道:“還行,一會兒再開吧。”估計說的是等林與樂走後。
林與樂有些不太好意思讓比自己小的孩子凍着,還想說點兒什麽,然而目光不經意間落在葉振的箱子裏時,到嘴邊的話就變了。
“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書?”她有些啞然失笑。
葉振正彎着腰,一本一本的書往外拿——什麽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還有重難點手冊。
書倒是不算很多,五六本的樣子,但也着實讓林與樂驚訝了一把。
認識小半年了,林與樂也能敏銳地感覺到,這孩子可能不太喜歡讀書。
雖然偶爾還是會幻想他是個學霸,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學渣,但從某些細枝末節裏——譬如每次聊學習都岔開話題的行為——林與樂能感覺到他可能的确成績不太好。
她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拎起一本重難點,問道:“我可以看看麽?”
葉振聞言從行李箱裏擡頭,看了林與樂一眼,那個眼雖然冷冷清清的,但林與樂就是感覺到,男孩兒心裏估摸着是有些抗拒。
但,他還是點了下頭,嘴唇微微抿起。
“嗯,你看吧。”男生的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林與樂也有些尴尬,但還是硬着頭皮低頭翻看起來。
男生的字,出乎意料地沒有那麽醜。筆鋒銳利,落筆随意,看上去就是随性寫的字,沒怎麽用心。
課本很幹淨,邊角沒有彎折,內部也沒有大面積的勾勾畫畫。說不上來,是不認真學習的結果,還是板書好看。
林與樂沒看太久,主要是自己的大部分知識也忘了,便淺笑了下,還給了葉振。
葉振伸手接了過去,手腕上帶着個黑色的表,看上去很貴。
林與樂不動神色地移開目光,緩和氣氛地說:“我感覺自己高中的知識都給忘了。”
葉振低頭擺放課本,嘴裏只是:“嗯。”了一聲。
然後兩人又沒怎麽說話了。
時間直指晚上九點四十,葉振起身說要送林與樂回宿舍。
林與樂說很遠,不用送。
葉振說,嗯沒關系,然後就默默跟着林與樂出門了。
他不說話的樣子,林與樂也不知道怎麽推辭。
無他,只好任由他将自己送回宿舍。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了,宿舍樓外有些即将熄燈的冷清。
男生站在寂寥的路燈下,目送着林與樂回宿舍。
林與樂說:“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大學城這邊并不安全,你到了給我發個消息。”
“好。”葉振說。
兩人又相顧無言一會兒,林與樂覺得自己好像還需要做點什麽,但又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于是猶豫了一下,便又說,我上去了啊。
葉振說,嗯。
然後林與樂便沒再猶豫地轉身上了樓。
她能感覺到,她轉身後,身後的目光如影随形。不是專注到用力的那種目光,只是淺淺淡淡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像是他這個人一樣,冷冷清清地,猶如一塊靜靜躺在那兒的鵝卵石。
之後的一天裏,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聯系對方。
聊天記錄停留在了前一天的葉振說:“我到了。”和“晚安。”上面。
林與樂有些惴惴不安。
倒不是全因為怕葉振看到自己後忽然不喜歡自己,而是因為,她在考量這段感情是否有進行下去的必要。
她在猶豫,一個比自己小兩歲,還在讀高二的高中生,是否能和自己适配。
如果說之前林與樂只是随了自己的心願,任由其發展,那麽在今夜過後,那些所有有關成年人的考量,便浮出了水面。
他可能家裏很有錢,但成績不好,以後可能會上個二本三本。
那麽,家中還是務工且連房子都沒有的自己,會和他是合适的對象麽?她能接受一個低學歷還比自己小的男生嗎?
少年的情感,又能長久嗎?
她又到底喜歡怎樣的人?适合怎樣的人?會不會李應生才是本該适合她的那個良配呢?
那幾天,林與樂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
就像思考着以後想要怎樣的生活、定居在哪裏?是做前端還是後端開發?讀研還是工作等問題一樣。
這只是大學裏想要思考找尋答案的其中之一。只不過是有關愛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