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23 “還想上哪棵樹?……
“你連那一步都沒邁出去, 還沒開始就要結束?”劉璇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接着就是白儀的聲音,她先是清了清嗓子, 而後朗誦道:
“你說,
你不愛種花,
因為害怕看見花一片片的凋落。
所以,
為了避免一切的結束,
你拒絕了所有的開始。”
這是顧城的詩《避免》,她們在中國現當代文學課上學過的,當時白儀就很喜歡這首,讀多了也就背了下來。
沈珠仍是那副調子,這次她倒是沒再說反對的話, 只道:“靡不有初, 鮮克有終,”凡事都得有個開始, 遇事不了了之可不是付沚的作風, 大家都以為她就此打住,卻聽沈珠又道:“他怎麽你了?”
聽這幾位室友扯了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話,付沚撅撅嘴, 破涕為笑, 回了沈珠的話:“人家都說了不可能跟師妹在一起。”
手機放到臉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屏幕,挂掉了電話。待付沚站起身來想要再次撥打出去的時候, 她感受到自己周身被陰影籠蓋住。
熟悉的氣息裏帶着些酒氣,卻不難聞。
“師兄……”
“我問你,”沈可居冷着臉,可眸中并不平靜:
“睡着了,誰給你蓋的衣服?”
付沚垂眸想了想。說到蓋衣服, 她只能想起實習培訓回去那天的歸途,她在車上睡着了,衣服本來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自己身邊,可她醒來的時候衣服卻已經蓋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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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不舒服了,誰給你枕着肩膀?”
沈可居說到“肩膀”二字,付沚又快速回憶起那一幕,還是同一天,沈可居在車停下之後就下車了,付沚看向他背影,他走的時候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自己的脖子也有點酸,是那種久久朝向同一邊枕靠造成的酸痛。
“下雨了,誰撐傘送你去拿傘的?”
是他。
其實沈可居在教學樓上窗邊看到付沚淋着雨不緊不慢地往回走,急忙跑下樓去給她撐傘。
回去的時候還被老吳打趣,那時候老吳就發現端倪了。
“走累了,是誰讓游客帶你去休息的?”
付沚腦海中莫名重現了,那個背包客老爺爺。
那天給付沚胖大海的游客每次來石林都點名要沈可居講解,每次都會提前和沈可居約時間。那天沈可居有他約,老人家便過來自己看看。
如果不是沈可居給他使了個眼神,老人家還沒注意到付沚腳酸得扭了扭腳脖子這事,也就沒有坐下來休息這些事了。
那時候沈可居确實從這邊路過了,付沚關于這一段的回憶裏有沈可居的身影閃過。
“渴了,誰給你遞的喝的?”
這付沚是知道的。從那日的小孩送給她的汽水到從沈可居車上掉下來的小票,以及在餘淵面前,沈可居突然送她的汽水。
“喜歡銀香囊,誰送了你一個?”
是他,是他,都是他。
付沚瞬間覺得自己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她知道蜂蜜水解酒,知道蘋果解酒,知道酸奶解酒,卻不知道原來沈可居也解酒。
可即使是這樣,那又怎樣?付沚還是想着他那句“我怎麽可能跟師妹在一起呢。”
對她好,說明沈可居對她是有感情的;不可能在一起,說明這種感情并非愛情;沒有愛情,說明他們的同門情誼還在。
哪裏來的同門情誼?是因為老吳啊!要不是老吳同意她跟着文博系同學進博物館實習,她能有這份真摯的同門情嗎!
而說酒醒,到底也只是付沚自己以為的。她這時候頭腦還是不清楚,不然也不會出現此般邏輯混亂,也不會說出“替我謝謝吳老師。”這種話。
聽付沚說完這話,沈可居氣得牙癢癢。
合着剛才這一糟都白說了,他氣急敗壞,失去了紳士風度,雙手撐在付沚身側的牆壁上,基本把付沚圈入了自己的懷裏。
懷裏的小姑娘眼眶紅紅的,白得透亮的皮膚現在也帶着薄紅,鼻尖都染上了朱色。他沒忍住,伸出手輕刮她的鼻尖::“小沒良心的,不在同一棵樹上吊死,那還想上哪棵樹?嗯?渚渚。”
這是沈可居第一次這樣叫她。
他知道付沚的小名和昵稱是小渚,可他卻想與衆不同。既想叫付沚的小名,又不想和別人叫得一樣,于是他妄自把付沚所有社交信息都備注成了“渚渚”。
說到備注——
不等付沚反應過來自己脫口而出的稱呼,沈可居問她:“手機呢?”
或許因為問她的人是沈可居,她乖乖交上:“在這兒呢。”
“輸入密碼解鎖。”
付沚輸了幾次,都不對,但酒精使她惰性大增,懶得想了:“忘了忘了,想不起來不想了。”
接着,又雙手捧着手機,上交給沈可居。
密碼是四位,他輸入的是1130,付沚的生日,卻發現密碼錯誤。
他又問:“密碼是不是改過?”
“嗯嗯嗯嗯嗯。”付沚小幅高頻點頭,樣子可愛極了,确實是有改密碼這麽回事:“但是我忘了。”
突然,沈可居想起一個可能,他再次輸入。
9459,屏幕解開。9459是“元亨利貞”四個字的九鍵輸入法對應數字。
“把微信找到,點開和我的對話框。”
喝了酒的付沚乖得不像話,接過沈可居遞過來的手機照做,又遞給沈可居。手機在他們倆之間被傳遞來傳遞去。
沈可居垂眸在手機上,點了點,退出軟件。因為通訊錄裏沒有聊天的隐私內容,他直接打開通訊錄,直接在搜索框搜索“元亨利貞”。
“給,拿好了。”
付沚接過,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你對我的手機做了什麽?”
“沒什麽,回學校吧。”再回包廂,她再要喝酒怎麽辦?
“可是——”可是老吳他們還沒散席,不能回去的。
付沚欲言又止,降低聲音變成自言自語:“不想讓我繼續和吳老師還有師兄師姐吃飯。”聲音很小,可沈可居離她太近,聽得一清二楚。
沈可居百口莫辯:“沒有這個意思。”
“不想算了,走了。”付沚自顧自地從沈可居胳膊底下鑽了出來,把沈可居看得一愣。
小姑娘的背影倔強又可愛,氣鼓鼓的像個小企鵝一樣。他馬上笑着跟上去,邊跟邊掏出手機,給老吳發了個消息,又撥通紀語芳的電話。
“把她包拿出來。”
“嗯,先走了。”
“一會兒你自己想辦法回去。”
沈可居挂掉電話,見付沚往大門口那邊走,但包還在包廂裏,得等紀語芳送過來。情急之下,沈可居抓住了付沚的手腕,但沒有向下移。
付沚卻乖乖站在了原地,凝視着拉住自己手腕的手。
這應該是在做夢吧,付沚如是想。
那既然是在夢裏,過分一點應該沒關系的吧?
付沚這麽想着,當紀語芳從包廂拿着付沚的包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付沚的小手牽着沈可居的大手,從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拿下來,自然而然地牽着垂到身側。
付沚的額頭抵在了沈可居一側肩膀上。
這一靠,讓沈可居牢不可破的了二十多年的心瞬間軟個稀巴爛。
“啧。”直到紀語芳吱聲,沈可居才發現身邊還站了個人。
沈可居馬上恢複到正常的神情,拎過紀語芳手裏的包:“多謝。”
“不謝不謝,沈師兄,”紀語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吾輩楷模啊。”
帶人吃頓飯竟然直接搞定了。
可惜現在沈可居沒心情跟她開玩笑,怦怦跳的心像他的手一樣,被付沚柔軟的小手包裹着。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人生前二十幾年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心尖上酥酥麻麻的。
雖說這感覺新奇又令他着迷,可他卻不敢貪戀,生怕他的貪婪會導致付沚離開他。
出了店,他帶着付沚上了車,付沚進了車裏突然乖巧起來,靠在汽車座椅上秒睡。
沈可居見她已經睡着,便叫了代駕,把付沚送回學校。
翌日一早,付沚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
她按着頭,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又是怎麽穿着衣服睡着的。平時她最難以容忍的事情就是穿着在外面穿的衣服上床睡覺,今天竟然自己破例了。
還帶着一身的酒氣。
付沚看着已經大亮的窗外猛然想起,今天還是周內,她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三十六分。此時此刻的她本應該已經上崗,在石林裏為游客講解的,可現在她卻還坐在床上,一身酒氣,甚至蓬頭垢面。
寝室裏僅剩她自己,其餘三人應該已經都去學校裏實習了。
就在此時,沈珠端着陶瓷杯進了寝室。
“你醒了。”說罷,把杯子給付沚遞過去,這是付沚的杯子。
付沚接過,看到裏面有還沒有化完的蜂蜜。
“看你也快醒了,先去給你沖了杯蜂蜜水,這樓飲水機沒水了,去樓上接的。”
“謝謝......”
“昨天晚上沈可居怎麽你了?”
昨天晚上?這四個字,喚醒了付沚的記憶。
她記得自己喝了一杯白酒,記得喝酒的時候自己十分難過,記得她跑出了包廂,記得沈可居靠了過來,好像和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這些記憶清晰得可怕,付沚還記得沈可居把她手機要走了,讓她打開微信。
難不成是沈可居從她微信裏把他删掉了?
付沚越想越難過,可是手還是不受控制地點開了微信,她粗略地掃了一眼,“元亨利貞”沒有給她發消息。她從搜索欄搜索“元亨利貞”,也沒有搜索結果。
霎時間,付沚覺得像是頭部被鈍物掄打了一般。
昨天醉酒,已經失戀失态了。今天無故曠工,可能已經丢了工作。最主要的是,她對不住給了她這次實習機會的吳老師。
然而,就在付沚萬念俱灰打開微信想着要怎麽和吳老師道歉的時候,她看到消息頁面有一個陌生的備注,頂着她熟悉的頭像給她發了幾條消息。
那頭像她真的再熟悉不過,是戟門的屋頂。
anchor:已經幫你請假了,好好休息。
anchor:早安。
anchor,“危難時可依靠的人或物”。
他不要元亨利貞,他要做付沚覺得可以依靠的人,值得她依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