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8 “以後慢慢還
“來跟師兄請教問題。”付沚解釋道。
在幾位學弟學妹的注視下,付沚朝着沈可居走過去。
沈可居見她走過來,轉身帶路。
付沚看着沈可居的背影,想起方才自己貿然稱沈可居為“師兄”的事兒,不禁臉上一熱。
誰叫李桓暮給她介紹沈可居的時候,說的是“沈師兄”呢?
這事兒可不能全怪她。
教職工餐廳這會兒人不多,還沒到正飯點兒,只有幾個窗口的飯做好了,其餘的還在準備中。
“師妹看看,吃什麽?”
聽到這個稱呼,付沚微怔。沒想到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和他成了師兄師妹。
“沈老師吃什麽?”
畢竟她請客,該先問問沈可居才是。
沈可居聞言看向付沚,付沚恰好就明白過來他為什麽看自己,馬上斂眸喊了句“師兄”。
這位師兄說:“都行,看你。”
面香四溢,油潑面香氣更甚。
付沚打從進來就注意到了,滾燙的熱油澆在蒜泥和幹辣椒面兒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實在勾人,她還多看了幾眼油潑面窗口那邊,應該已經在賣了。
“油潑面吧,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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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付沚心又重重一跳,沈可居是瞧出來了,還是他本就想吃?
“好,那沈……師兄先找地方,我去買。”
話說到一半,付沚感受到沈可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連忙改口,可才邁出一步卻又見到沈可居沒有拉開他面前的椅子,而是拉開了她面前的。
“坐。”
“啊?”
沈可居朝着他拉開的椅子擡擡下巴:“坐這兒占地兒,這兒只能刷教師專用飯卡。”
付沚看着沈可居前往窗口的背影,後悔自己的反應太白癡之時,卻想到沈可居本就知道這件事。
和她約在教職工餐廳,是因為不想占她便宜嗎?
這男人未免太過貼心。
這點馬上又被付沚存入沈可居的優點庫。
可付沚馬上意識到一件事——她又欠了沈可居一個人情。
下課時間到,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面還沒好,可付沚卻不能過去和沈可居一起等,因為她有占座位的任務在身。
西裝革履的沈可居明顯和學校餐廳格格不入,與他一窗之隔的後廚廚師正在桌面上甩着面條,響聲洪亮,這樣做出來的面條筋道有嚼勁。
不知道沈可居是不是感受到了付沚的目光,回過頭來和付沚短暫對視,付沚先移開了眼。
和他遠遠對視,怎麽敢的呀。
付沚也不想玩手機,給自己找點事做。
先是用自己帶的衛生紙把桌面擦了一遍,包括沈可居那邊。
再是發現他們這桌筷子筒裏只剩一根筷子孤軍奮戰,于是她從隔壁桌筷子筒裏拿來些筷子放好。
最後,又去隔壁桌偷偷運了醋壺過來。
醋壺壺底和兩碗油潑面碗底同時落地,付沚擡頭時剛好看到沈可居好看的手從碗沿撤走。
“嘗嘗。”
付沚先從筷子筒裏拿出一雙筷子遞給沈可居,兩人客氣地相互道謝。
沈可居拿起醋壺的同時付沚拿起辣子油,同時拿同時用完同時遞給彼此,又相互接過。
只是付沚又加了醋,沈可居沒有加辣椒油,接過之後放在一旁。
“我以為你們這邊人都吃辣多一點。”所以才遞辣椒給你的。
“能吃,但胃不太能接受。這邊醋比較香,吃面一般也都放些。”
沈可居這是在學付沚,解釋他為什麽會把醋壺遞給她。
把話說開,把面拌開,付沚的更紅一點。
燙好的油菜翠綠,豆芽菜泛着嫩黃,辣椒紅色鮮豔,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很有食欲。
“他們叫你小渚學姐。”
付沚回憶:“剛進社團大家鬧着玩兒,都以網名稱呼彼此,可能是小渚比較好記,他們的太長了記不住,也總變,就我的沒變過,後來只有我這個保留了。”其實她小名就是小渚,但在沈可居面前突然說不出來。
“那你叫他們什麽?”
“學弟和學妹。”
沈可居點點頭,不知為何話裏含着幾分笑意:“對應着來的。”
“本就應當如此嘛。”
來而不往非/禮也。
沈可居又點點頭,下一秒開口:“付沚。”
“嗯?”
付沚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答應,可過了兩秒之後,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頓。
因為她意識到她卻不能再像剛才和沈可居互稱“師兄”和“師妹”一樣、像和李桓暮他們互稱“學姐”和“學弟”、“學妹”一樣,與“付沚”對等地直接叫出他名字“沈可居”來,只愣了片刻,笑了笑心虛着繼續吃飯。
壞了,自己做了“非/禮之事”。
教職工餐廳的燈光很足,這會兒外面見黑,尤其顯亮。
于是有人擋住這光亮的時候也格外顯眼。
“怎麽樣?”
熟悉的聲音傳來,付沚擡頭,是吳老師。
而對面的沈可居似乎先察覺,把手中的東西遞給老吳。
“吳老師。”付沚非常不好意思地跟老吳打了個招呼。
“不錯。”沈可居答了老吳問的“怎麽樣”。
“沒問你。”老吳永遠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看向付沚。
付沚突然結巴起來:“挺、挺好的,以、以前沒來過。”
“沒事兒,以後想吃了就讓這小子帶你來。”老吳點了點沈可居的肩膀。
“沒沒,今天是我約的沈老師,”付沚擺擺手,哪裏還敢讓沈可居帶自己來:“已經很感謝了。”
老吳笑聲爽朗,沈可居也笑了笑。兩人的笑中含着什麽,付沚并不是盡然知曉。
但她知道剛才自己的言談舉止都和成熟二字不沾邊就是了。
“我先去買飯,你們吃。”老吳揚了揚自己手裏的,沈可居剛才遞給他的東西。
是教師專用飯卡。
付沚愕然。
一直叫沈可居為“沈老師”,竟下意識真的把他當成學校裏的老師了,實則沈可居也只是學校以前的學生。
飯卡是借的老吳的。
“又欠沈老師人情了。”付沚聲音漸小,頭快要埋到碗裏。
“以後慢慢還。”沈可居的聲音依舊低沉悅耳。
付沚也因為低頭錯過了老吳和沈可居的眼神互動。
“這句老師你要叫到何時?”
“師、師兄......”
在老吳面前,總覺得要尊稱沈可居一句“老師”,畢竟她也不完全算是老吳的學生。
可沈可居一再糾正,她便要試着改口了。
而且“師兄”聽上去确實要比“沈老師”親近些,付沚很喜歡。
兩人又邊吃邊交流了下今天付沚問他的問題,一頓飯吃完,付沚又受益良多。
欠沈可居的人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完、還好。
不知道老吳買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坐在哪兒,更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吃完走掉的。
兩人吃飯都細嚼慢咽,再加上他們都十分默契地沒有遵守“食不言”,吃完過後又聊了會兒。
從餐廳出來已然日暮,沈可居也不多停留,兩人道別後一左一右分走兩邊。
付沚今天回寝室的路上都是雀躍着的。
初見沈可居那天,她絕對想不到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和沈可居面對面讨論餐飯、學術、口味。
夕陽餘晖灑在校園裏,柏油馬路上的白色油漆因此而淡淡着色。
一如付沚的心情,粉紅粉紅的。
開始正式實習前,付沚打算自己先脫稿試一遍,但手裏還是拿着講解稿,以備不時之需。
最開始的也就最熟悉,到了必講文物多的展室脫稿就有些吃力,不是丢掉要講的文物,就是忘詞。
從頭到尾過一遍,付沚在自己的稿子上圈出了不流暢的地方,發現大多是因為太過書面語,如果口語化一點,也會流暢一點。
如果講解時一字不落地照搬講解稿上的內容,初次接觸的游客便會再問一問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把那些生澀的字詞用易懂的代替,是不是效果更好呢?
不僅講解背得順,游客也聽得順。
付沚坐在博物館內的石凳上,把裝訂好的厚厚七十頁講解稿放在石桌上,拿出鉛筆,潤色着自己的講解稿。
“來實習的嗎?”
一道的女聲從旁邊傳來,萬種風情中含些甜美,付沚擡頭去看。
看穿着,是館內的一位講解員。
付沚站起來和她打招呼:“老師好,我是過來實習的。”
“叫老師多生分,叫我姐姐就行。”
“姐姐好。”付沚笑着,酒窩嵌在臉頰上,惹人喜歡。
“很認真嘛!”文徵身上穿着博物館的工作服,背着手俯身去看付沚做的筆記,擡眼看向付沚:“不錯呀,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付沚。”
“付沚?”文徵很驚喜,“我姓文名徵,文化的文,宮商角徵羽的徵。”
文徵看向付沚,後者反應極快:“人寸付,宛在水中沚的沚。”
“挺巧挺巧,”文徵指了指第一展室,也就是唐代的石經文物所在之處,“在石經上都能找到。”
付沚笑着點點頭,确實有緣。
“宮、商、角、徵、羽”在《爾雅》之中,“宛在水中沚”在《詩經》之中,都是第一展室石經上十三經涵蓋的內容。
“好好背,多沖業績。”文徵拍了拍付沚的肩,“今天人多,我得忙去了。”
“姐姐也加油。”
文徵。
這個名字,付沚聽着很耳熟。
可就是想不起是從哪裏聽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