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顧清明第二早上起來看見放在客廳裏的行李有些吃驚,剛從房間裏出來的明臺顯然也是不解,“大姐,這是……你要出門嗎?”明臺詢問坐在餐桌邊看報紙的明鏡。
明鏡還沒來得及回答,明樓和阿誠就出來了,“大姐,那我們……就走了……”
顧清明和明臺對望了一眼,心中均是十分吃驚,昨晚他們其實都感覺到了,明鏡并不那麽相信他們對于‘湖南事件’的解釋,而且也對于明樓的事似乎十分懷疑,他們本以為昨晚明鏡叫明樓去小祠堂是為了私下裏問個明白,但沒想到明不明白不知道,出事兒倒是真出了。
顧清明其實有心想要勸說,但他覺得自己畢竟是明家中的外人,似乎并不方便在這個時候插嘴,便只是用眼神暗示明臺。明臺雖然平常總是跟明樓作對,但并不是真的希望家裏搞出這種事兒來,便忙跟明鏡說道:“大姐,大哥都在上海了,如果不住在家裏,那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了嗎?這怎麽能行呢?”
他們都不确定明樓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只能含糊其辭。阿誠其實也不希望家裏鬧成這個樣子,但他也知道這麽做才是對自己二人最好的,他有些遲疑地看看明樓,似乎是希望明樓能給自己做出一個确定的決定——他多少年來一直都是這麽信任明樓的。明樓輕輕搖搖頭,“阿誠,走吧。”
明鏡沒有阻攔,也沒有說什麽尖酸刻薄的話,她甚至拒絕擡頭看他們離開的背影,仿佛真的就有她希望表現出的,那樣厭惡自己的弟弟們。
吃完這麽一頓食不知味的早餐,顧清明便說要去影樓幫忙,而明臺則一反常态地沒有跟上,只是選擇留下來陪陪明鏡——盡管他知道,這種陪伴對于問題的解決,其實并沒有太多實質性幫助。但他還是希望,自己這麽做能讓明鏡覺得好過一點兒。
這世上很多恩情都被冠以‘無以為報’地名義,但所有這種恩情都可以通過日常的一點一滴做出回報。
“大姐,其實我覺得大哥也未必就是真心要做這個官的……沒準他也是為人所迫……沒準兒人家是拿着明家威脅他,他才做的。大姐現在這麽把他轟出去,這不就是說大姐不希望他做這個官嗎?這樣……不就等于給了別人借口折騰明家嗎?”明臺試圖勸說明鏡。
明鏡吸了吸鼻子,拿着手帕稍微擦了擦眼睛,勉強笑道:“你別勸我了,我不能讓他回來。這個家容不下他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麽幫明樓,也不知道他到底面臨着什麽,謀劃着什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他的心意,走完自己能走的那幾步棋。換句話說,如果她什麽都不能做,那她最起碼也還能做明樓手上最順從的棋子——她心甘情願。
明臺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什麽的樣子,但明鏡卻沒讓他說出來便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明臺,但這也就是我為什麽一定要讓你去香港。上海亂,但重慶何嘗不是朝不保夕?何嘗不是日日和日本人的轟炸作伴?回來做什麽呢?是,我是佩服那些救國救民于水火的英雄,但我不想讓你們也做英雄。我就只希望在這個亂糟糟的年頭,保全你們。我就希望,你們都能活着。”
明鏡不怕死,她也願意為這個國家做一些什麽,但這僅限于她本人。
你可以說她很自私,但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弟弟出一點兒事,冒一點兒險。你可以讓她把整個明家的財産都捐給抗日前線,也可以讓她把命舍了不要,這些,她統統都不在意也統統都沒有不舍得。這世上她只舍不得她弟弟的性命,但現在還偏偏有人要來跟她搶。她說不出讓弟弟們立刻離開,遠離是非之地的話,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和她一樣,願意報國的人,她沒資格斷了這幾個堂堂七尺男兒救國的路。所以她只能竭盡所能地成全他們。
昨晚阿誠問她聽見了多少,其實她聽見的并不多,她只是在去給明樓送藥的時候聽見明樓說,‘不至于就趕我出家門。而且她要是真趕了,沒準兒咱們還就真少了一層嫌疑了。’
明鏡雖然脾氣暴一點兒,有時候也兇一些,但這不意味着她就是魯莽,就不夠聰明。她和明臺一樣,因為顧清明的到來而懷疑明樓的身份,但內心深處,她其實也是願意相信弟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所以即使小祠堂裏,明樓明确拒絕了做出任何承諾,她最後也還是心軟了想去看看弟弟,看看他的傷還疼不疼,也還想再問問他,是否是有什麽隐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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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說有,明鏡想,她就一定會相信。
但就當她走到他門前,想要敲門進去的時候,她突然聽見了這句話——不是承諾,也并非承認,但對于一個一心希望能找到證據相信弟弟的人來說,已經足夠明确了。所以她完全不去想,是否還有一種可能,是明樓正準備向新政府表明忠心。
阿誠當時跟她說,大姐,我雖然不知道您聽見了多少,但是求求您,別讓大哥搬出去。大哥他……他傷心啊。
明鏡很想問他,你們回上海、做新政府的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傷心?但她無法這麽說,因為她已經相信自己弟弟們此次回國的确是為了做好一個中國人。她可以不許明樓娶汪曼春,也可以要求他出國念書、教書,但她不能要求他不做好一個中國人。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阿誠,但還好,明樓聽到動靜也從房間裏出來了,替她解決了這個困境。明樓說,阿誠,回去收拾東西吧,咱們明天就走。
明鏡看得出來,阿誠很想問一句為什麽不解釋一下,但她也很了解阿誠,阿誠就是這樣一個比較被動的人,他習慣于接受明樓的要求、命令,能完成就要完成到最好,不能完成也一定會完成到他能完成得最後一步。也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阿誠雖然明顯有話想說,但最終還是只是看看二人,然後重新走進房去替明樓收拾行李。
他相信明樓作出的決定,也知道,這的确就是他們最好的辦法。所以他把這個空間留給這對姐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他們之間能說出什麽來,但他知道,最起碼他不該期待。
做特工最痛苦的并不是日日膽戰心驚,游走于生死之間,而是對誰都不能傾訴、不能暢談。
“大姐,你放心,咱們都會活着。你、大哥、阿誠哥、清明還有我,咱們在一塊兒呢,能有什麽事呢?”明臺不是不知道他們已經跟重慶挂上鈎跑不掉了,他只是不願意讓明鏡擔心,讓她覺得他們真的朝不保夕。外界再怎麽風雨飄搖,他們也都希望大姐能安心。
明鏡聽了這句話,突然反手抓住了明臺的手,緊緊的不松開。明臺有點兒驚訝,完全不知道明鏡這是想起了什麽,“大姐?怎麽了?”
“我管不了明樓,也管不了阿誠了,他們自己主意大,不肯聽我的。但明臺,你會聽我一句話嗎?”明鏡目光炯炯地看着明臺,滿是期待。明臺有點兒猶豫,他雖然不願意讓大姐傷心,但也不願意騙她,“大姐,你想說什麽?”
他沒有直接拒絕,但也沒有立刻答應的意思。他想,聽聽再說,如果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他自然不會拒絕大姐,但如果是他做不到的事,他是一定不會同意的。
“明臺,你母親當年救了我和明樓,我絕不能讓你有一點損害。不然我死了都沒臉去見你母親。聽我的話,讓我給你安排一個相親吧。我得看着你成家才能放心。”明鏡看上去更像是在請求,“然後你們一起走,清明不是也和那位于小姐有意嗎?你們一起走。離開這兒。”
然而,明鏡沒想到,她這句話說完了,明臺卻落荒而逃,甚至沒給明鏡一個機會叫住他。
他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明鏡,他喜歡一個男人。
也更不知道,如果他聽了明鏡的呼喚,停下腳步來,那該如何向她解釋,為什麽他聽了這句話之後,要去影樓找顧清明,而顧清明不但就是他喜歡的人,而且此時甚至還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歡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高能預警:前方程小姐空降。
東主看到南山妹子的回複啦,特意在這邊寫一下是因為感覺可能很多讀者妹子都會有類似的感覺吧
南山妹子覺得阿誠并沒有改變什麽,其實東主一開始也是覺得既然重生當然要大殺四方,一回來就解決掉幾個人啥的,不過一方面,東主本人寫文可能就是有點糾結這種……總怕金手指太大會被嫌棄
另一方面呢,東主是覺得阿誠對于重生這件事始終都是一個謹慎态度,他不太能接受這種超自然現象,所以強行解釋說是夢,并且在稍後的生活中會慢慢對照,然後開始接受這個問題,這樣的話他可能就不會在一開始就做出大動作——尤其是,現實中還出現了顧清明這個夢裏沒有的人,所以他就更難很快接受
謝謝客官們的意見和支持,有時候東主可能沒有一一回複,但是都會好好思考噠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