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宴席(三) 這牌匾真該摘了
這下她又不敢亂動了, 還是緊緊貼在他懷裏,小耳朵不斷關注着外邊的動靜。
可最多聽見的,只有他有力的心跳聲。
兩個人就維持了這個動作一段時間, 正當宋月稚要說話的時候, 江汶琛半側了身子,将她往外輕輕送去。
她後退一步, 這才從夾縫中出來, 接着他也跟着出來。
他發縷有些亂,不過絲毫不影響他從容的氣質,像是被塵土嗆到了,他微咳了一聲。
“多謝公子。”宋月稚撇下适才怪誕的情緒,她道:“外邊有難民來鬧事, 曹千戶置之不理, 得快些告訴知府大人。”
她看上去有些急切,轉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道:“知府也不一定信得過, 我們找顧禦史。”
江汶琛卻是道:“他不一定不知道。”
“什麽?”
宋月稚微征。
“他說來時便看見了流民,說不定也被攔過車架。”江汶琛往筵席的方向看了一眼,“朝廷對他們的态度, 還不知曉。”
他的意思是, 朝廷并不一定會管這些人的死活。
宋月稚吶吶的垂下眼。
見她失落的模樣,江汶琛輕聲安撫道:“晚些時候去問問, 如果朝廷不出力便可能是他們有別的法子。”
宋月稚說:“好。”
兩人暫時不能回筵席上,那邊正加強戒備,曹千戶這般明目張膽的抓人還是動靜太大了,所以過會應當會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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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他不敢鬧大, 怕你亂說吓吓而已。”
适才在門口那一幕他看到了,多半是想把人綁起來等到筵席結束。
宋月稚點頭自責道:“是我魯莽了。”
江汶琛笑笑,說:“是為了那個難民。”
若不是一開始那個難民出現,她不會出頭。
宋月稚氣鼓鼓的說:“不管朝廷想怎麽處理這件事,那個曹千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
想到适才曹千戶的言語,江汶琛摩挲着刀柄。
他笑,“那倒是。”
正往後走了兩步,他又問,“适才小姐為什麽往那邊走?”
“......”宋月稚抿緊了唇,似乎不太願意回答。
鑽狗洞什麽的,挺不雅的。
江汶琛也沒有刨根問底,兩人行至一處院落裏,宋月稚左右看了看,把守的人似乎并不多。
“得罪了。”
他的的雙手穿過宋月稚的手臂下,輕輕一帶,兩人到了屋頂上,她有些驚慌的摟緊了他的脖頸。
等到實際踩在房頂上才反應過來,她趕忙收回了手。
踩着瓦片還有些穩不住腳跟,不過宋月稚平衡性還算不錯,能站得住。
他解釋道:“這處是顧禦史的卧房。”
宋月稚卻道:“怕是她們會擔心。”
“我走的時候叮囑過。”
宋月稚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但想到他做事一向安穩,倒也安下了心。
她也不嫌髒,就着坐了下來,屋脊上倒是沒什麽雪水,想必是一早就被人打掃過的,且背着風向,也不算冷。
江汶琛随着一起坐下,側眸輕笑,“想起來了,伸手我看看?”
作案工具往後面背了背,宋月稚眨眼看他。
見他似乎沒有要作罷的意思,只好把手溫吞的往他面前遞。
那是一雙白嫩的手,骨節纖細柔軟,指尖粉嫩。
宋月稚心裏十分窘迫,就聽他語含笑意的說:“該剪指甲了,掐着人疼。”
她臉上頓時熱的仿佛被熏蒸,但她不甘示弱道:“你也該剃胡須了,紮人。”
江汶琛摸着算不上光潔的下巴,還是幹幹淨淨的,萬不能到紮人的地步。
不過他還是說:“好。”
——
再晚的時候就到了夜裏了,筵席也要散了,鈴可着急忙慌的在門前亂走,柳夜夜也是滿目的擔心。
看到人出來了,鈴可上前壓低聲音道:“常公子,這也晚了,姑娘就是再貪玩也不能這時辰都不回去吧?”
先前他來說是江公子與她們家姑娘說好了出去逛逛,這才沒急着出去尋,可到了這個點還不出現,着實讓他們擔心了些。
常疏辭将人帶的遠些,說:“你們家小姐還有事要做,若是擔心就等着吧,不會留到很晚的。”
她喜出望外,“真的?”
“當然,若是有事這府衙也擔待不起。”
常疏辭心說江汶琛還在裏頭呢,要真出了什麽事這一屋子官員別想幹了,轉邊疆吃沙子去吧。
鈴可聽他這樣說,心想也對,要是他們家姑娘真在裏頭受了什麽傷,那等老爺回來了這屋子裏的一大幫子人還有活路?那不是站着給人當球踢的下場麽?
于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站門口等人。
許材擔心壞了,上來各種懷疑會不會遭遇了什麽不測,要是得罪了官爺怎麽辦?
兩人撇了他一眼,都沒回答。
他就納悶了,心說你們兩家沒權沒勢的,這麽豪橫?
—
江汶琛從廚房拿了些酒水吃食,不知不覺院內的人推門進來了,他們相視一眼。
屋內燭光輕閃,是顧禦史和随行來的佥事。
“今日擺的這一道,怕是要我們眼看着不做聲的意思。”
“聖上撥給這的救濟款來的晚,便是等着,又能怎麽辦。”
“這些人是不想我們插手。”
“現在不能動,牽扯太多,流民死的越多,他們的事就越大。”
宋月稚聽的有些迷茫,江汶琛便給她解釋,“朝廷撥款了,看樣子應當是到得時間會晚些,地方官員不希望顧禦史插手施救的措施,估計是想貪圖錢財。”
“他們也不管?”
“聽意思是,要管,但不是現在。”江汶琛沉吟了一下,“大概是要撐到善款來的時候。”
“有就好。”宋月稚還算高興。
下一刻屋裏的人就說:“這些難民怕是撐不過,看着吧,在我面前玩陽奉陰違,到時候出了事,可沒人替他們背鍋。”
“拿筆來,我們得先人一步。”
什麽叫這些難民撐不過?宋月稚不能理解。
“這些難民也是會滋事的,好好的待在十三州不肯,到現在跪在人前頭伸手,還不如死光了好。”
“這些話能說?”
“下官也只是在您前頭說。”
“行了,下去吧。”
等到人關了屋子的門,提着燈籠走的遠了,江汶琛才問她,“去見見麽?”
小姑娘卻是沉默了片刻,她說:“不見了,沒一個好東西,官府裏的事兒我不參合。”
她說話帶着些氣,今天那曹千戶把她膈應壞了,以為這顧禦史是個好的,沒想到還是這般重利。
在她看來,知民之苦而無動于衷甚至加以利用的,全都是為了前程的庸官。
江汶琛輕松的說:“好。”
兩人直接離開了,從大門跨出來,宋月稚卻忽然停了腳步。
可算是見了人了,一群擔憂的人三兩步上來。
宋月稚在橙黃的燈下微微擡氣眼簾,落在牌匾上。
“姑娘,還看什麽呢,快些回去吧。”
宋月稚微微擡起手,指着上邊。
“這牌匾真該摘了。”
站在邊上的許材瞪着眼睛盯着她家丫鬟,不是這話能說?還不趕緊把你家小姐嘴巴堵上?
但鈴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就差贊同的拍拍手了。
宋月稚也不想再提,她轉身離開,看樣子似乎多在這地方呆一會都膈應。
江汶琛就着光,也回首望了一眼那‘寧遠’兩字。
他說:“摘了挺好。”
許材:“???”
不是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