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禮 說是自家觀裏腌的,鹹菜
等到雲真将東西帶走的時候,衆人還是一副雲裏霧裏的模樣,王主事巧是從門口進來,見她們都圍在門口,心裏一陣火氣。
“都看什麽,有本事也讓人家願意掏腰包給你們贖身啊!?”
衆人趕緊如鳥獸哄散開,如如被人扯了一把,還沒搞明白什麽情況,就被好幾個人一同扯到屋子裏去了。
“幹什麽?”她狐疑的問。
“如如姐,我們有些事想問你。”為首的娘子往她懷裏塞了些細軟,懇切的道:“就是些小事。”
見分量不輕,如如收了渾身的刺,左右往她們幾個人身上看,似乎都是聽竹居裏頭沒什麽大名氣的小娘子,而且這些人裏邊大半都是被王主事動過刑罰的,只為首的那一個.......
不是王主事的心肝傅橋麽,怎的她也在這。
如如心裏打怵,但卻沒有顯露出來,接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有什麽話問吧,我時間不多,過會兒還得去秦小姐家裏奏樂呢。”
傅橋在她跟前坐下,道:“那日去濯院,不止雲真去了,你也去了對麽?”
說到這個,如如心下哽了哽,這事其實到現在她也沒搞明白,明明去濯院的還有她一個,怎麽王主事沒罰她呢。
如如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我是去了,怎麽你有什麽要問的麽?”
“你與那宋娘子可有結交?”
“我.......”
如如驀地閉了口,她腦海靈光一閃,該不會是傅橋想找下家吧?
近來聽竹居的名頭确實不太好,但奈何王主事壓得厲害,底下人再是心裏介懷也不敢說三道四,錢財又不夠,也沒法子給自己贖身。
傅橋這般向她打聽該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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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的對,我們不想在聽竹居下去了。”傅橋見她雙眸中的古怪,索性也不瞞了,“聽竹居現在落成這等模樣,若是不早早跳走,以後是什麽光景,你不會不明白,溱安只有兩個地方容得下我們,清莺坊的人是從小培養來的,我們要去沒有門檻可不行。”
但雲真去了,聽竹居現在這種火坑是越早脫離越好,奈何王主事憑着一張半身契死死的把人壓在這裏,開價天高,那宋娘子既能接納雲真,又肯花大價錢,就說明是給了這個臺階。
如如捏緊了手心,斟酌了一會道:“我與宋娘子算不太熟,只是見過一面。”
“她既也叫了你去,可和你說了要買走你的身契?”傅橋懇切的道。
哪裏要為她贖身,如如笑的勉強,心裏又忍不住有些發酸,她哪裏比不上雲真了,怎麽那宋晚偏偏選了她。
“她說是,改日再談......”
如如扯了個謊,不肯落下這個臉面。
“要是她喚了你,麻煩幫我們帶去幾句話,若是還想要人,我們也能去。”
——
宋月稚還在濯院裏譜曲子,封絮去府衙上公堂去了,算算時辰莫約是回了清莺坊。
于是她停下筆,披了件鬥篷便往那邊走去,剛到門口,就見自己的馬車到了,臉色慘白的雲真下了馬車。
她上前去扶。
“難為你了。”
“只要能離開那個地方,這點苦不算什麽。”
她被王主事關在屋子裏好幾日,又是不給吃喝,她抵死反抗換來一頓重重的毒打,才有了後來到公堂上申冤作證。
“結果怎麽說?”宋月稚問一旁的鈴可。
“知府大人停了聽竹居的生意說是整改,又罰了王主事一大筆錢財。”
這結果還是輕的,宋月稚微微垂眸,又喚人将雲真扶下去看大夫,這才又問起一旁的鈴可,“适才你去聽竹居,可有什麽異動。”
“有幾個娘子眼巴巴的看着我,外頭聽竹居的名聲鬧成那樣,但凡不想用身子謀出路的,誰不想脫離火海。”鈴可眼睛亮亮的,“小姐,你這法子真好,到時候她們樹倒猢狲散了,看那王主事還怎麽嚣張。”
“傻丫頭。”宋月稚卻搖了搖頭,“我們哪來的那麽多銀錢給她們贖身啊。”
“這......”
鈴可愣住了,想了好久才道:“要不,問封娘子借。”
“沒必要,聽竹居是聽竹居。”宋月稚轉首,“我想,過不了幾天就有人來找我們了。”
鈴可本來不信,但沒想第二天,先前請來的如如娘子便到了她跟前,好說歹說的求着要見宋月稚一面。
她按捺了心下的驚訝,把話回禀給宋月稚,很快人就招進來了。
“宋小姐。”
如如的态度顯然比前兩次恭敬不少,饒是童夕見了也忍不住啧啧稱奇。
“今日怎麽來了,可是那曲有什麽錯處?”宋月稚還是與她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但如如這次顯然是沒心情與她寒暄了,她直接開口道:“小姐不必與我打啞謎,雲真的事我都知道了。”
宋月稚凝眸看她,并沒有回話,只繼續聽她徐徐道來,“我與她關系不算好,但也知道在樓裏她算是個硬性子,往日王主事叫她去待客也是頂撞不聽,受了許多鞭子,心裏頭有怨,我與她不同,我這人講究自己過得快活,到了什麽地方,怎麽樣能過得更舒服就怎麽來,所以小姐先前把我叫來,卻閉口不談其他我細想了想也能明白。”
“娘子是聰明人。”宋月稚贊道。
如如苦笑,“王主事見我不抵抗,自然是不罰我也不言語輕賤我,若是要我離開聽竹居,除非條件更好些......”
“各個人有各個的活法,娘子不必勉強。”宋月稚卻沒有承接她的話,“雲真姑娘先前幫過我一次,我又是個軟心腸,這才幫了她。”
一聽她話中的意思,如如心緊了緊,生怕她不同意,趕忙道:“娘子若是要我幫忙,盡管說就是,王主事雖待我尚可,但現在那兒都快淪落成妓院了,我好歹也是地方出來的藝娘,真打上那标記,往後......”
宋月稚這才露出一抹淺淺的笑,“說實話,我還真有件事想讓娘子幫忙。”
——
談妥了事,宋月稚雙目随着她的背影離開,童夕站在她身側,遞給她一個湯婆子,她道:“聽竹居原先也是個好地方,就是風氣壞了。”
宋月稚的呼吸帶着些白霧,“你說王主事這般經營能落得什麽好處?”
童夕嘆氣,“她也是十三州來的,怎麽就不知道這些流離失所的女子生活多不容易呢?”
宋月稚輕輕抿唇,外頭鈴可又三兩步走來,手裏還提着一個罐子,她似乎用盡了力氣,瞧着頗有些慘不忍睹。
童夕趕忙上前接應,“這是什麽?怎麽不叫人拿着?”
“趕巧回來就碰到了,也沒幾步路。”鈴可将東西放下,又道:“小姐猜猜,這是誰送的?”
宋月稚柳眉輕挑,“絮姨?”
經常給她送這送那噓寒問暖的便是封絮,見到什麽好東西了都要往她塞,鬧得宋月稚都有些習慣了。
可這次鈴可卻搖了搖頭嗎,笑道:“是上清觀的人,之前那位公子的侍從常疏辭送來的。”
宋月稚一怔,不知所措的眨了好幾下眼。
童夕低聲道:“他該不會是對咱們小姐有什麽念頭吧。”
“怎會?”宋月稚義正言辭的為他辯解,“不過見過幾次,他不是那等輕浮的人,這個不單只送我們了吧。”
鈴可點頭,“不止呢,那馬車裏我瞧着分量挺多的。”
“是什麽?”宋月稚有些好奇。
“說是自家觀裏腌的,鹹菜。”
在鈴可看來,這東西還真是拿不出手,但一想到那人清貧的身世,更多看在了心意上。
這也算是小姐在這交的第一個朋友了吧。
宋月稚也忍不住彎起眼角,又問她,“謝過了嗎?”
“說了好幾聲呢。”鈴可叫她不必擔心,“小姐,我覺得這位公子人挺好的。”
“嗯。”宋月稚目光落在那壇子上,蹲下身摸了摸蓋子,忽然陷入了思考,“他送禮了,我該怎麽回禮呢?”
他幫了她這麽多,又從不接受她的道謝,還送來了禮物,自己卻沒有一點回饋和表示,這讓她有些慚愧起來。
送什麽禮物,既不顯得随意輕浮,也不會太過誇張,這個問題尚且還得不到解決,宋月稚就被接下來的事前給纏住了腳。
聽竹居,出事了。
不出所料的,消息從大街小巷裏傳來,宋月稚只在清莺坊坐了一會,就把來龍去脈聽清楚了。
聽竹居一半的娘子書寫了一份訴狀呈上公堂,更有不少人學着雲真的法子,自殘來以求脫身。
“說是有人割了脈,死都要攤上那主事。”
“你說要是像青樓那地方,都是全的身契白紙黑字講明白的,就是死了人府衙也不管。”
“可那是青樓麽?”
“我看現在和青樓差不多了,那日的舞宴你又不是沒去......”
“我哪知道那地方成了那副模樣,怪不得我在那渾身不舒服,真是惡心至極......”
話聽到紫衫老婦耳朵裏,臉上的肉都輕顫了顫,她氣色極差,眼窩深陷,眼底也是一片青黑。
有小厮到了她跟前,道:“王主事請吧,我們小姐在上面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