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子為何一定會站在我這邊? 她的眼睛……
刀光一閃而過,在衆人不察之時正要抵在大漢腰間,割開麻衣,由于視角原因竟沒一人注意到,就連大漢也沒發覺他差點血濺當場,竹簾後一聲調侃讓童南動作僵在半空中。
“你倒不如賣唱的。”
那聲音中的調笑和嘲諷像是給場面上潑了一晚冷水,大漢收了笑,有些不耐的朝竹簾後觑了一眼,低聲道:“老子勸你少添亂,你別是這妓子的相好,在這為姘頭出頭呢!”
竹簾裏又是一聲笑,就好像在看什麽有趣的戲一樣。
這笑聲讓大漢氣急,拳頭捏緊,之前這人不給面子便罷了,這時候居然還敢上來攪事?
一旁的宋月稚卻輕輕擡手,又讓童南不要輕舉妄動,他一頓才便将刀歸鞘暫不作動作。
轉而聽見竹簾內自若閑散的話語聲,“敢問,你認得我麽?”
大漢冷笑一聲,“我為什麽會認得一個妓.女的姘頭?”
“那你如何認定我是誰,她是誰?空口無憑随意捏造?”說罷又輕笑一聲,“那我是不是也能說你是大內出來的太監?”
此言一出,衆人忍不住笑成一片,這嘲笑聲落在大漢的耳裏讓他罵了句髒話,心中滿是怒火,“她本就是妓.女,怎麽還不讓人說了?”
簾內先是沉默了一會,再而聲音漸漸低了語調,聽着讓人忍不住嚴肅起來,“北塞戰事未熄火,上柱國将軍在外拼搏護住北塞十三州免遭戰火,有志之士數以萬計,這裏腳下踏過每一寸土地都是別人的血肉搭建,你口中的‘妓子’幾月之前,一支舞讓三座城幸免于難,仗還沒打停,現在已經開始覺得不恥,要拿出來唾罵了?”
衆人聽得他話語淡淡,卻被其中顯露的意思擾亂了心。安國公主雖是女子,但整個塞北都将她視作女中枭雄,這午泉關雖說不是塞北境內,但來往之人也許多受過安國公主的恩惠,霎時間瞳孔一豎去看那大漢。
大漢沒想到他拿安國公主出來編排他,一時間有些口不擇言,半響後才不屑道:“不過是那永治君主貪戀美色,再說我也沒提及安國公主。”
“站着說話不腰疼。”竹簾裏好似惋惜的嘆息一聲,語氣居然溫和起來,“敢問,你之前說不過是個唱曲賣笑的,可安國公主從前便是賣藝為生的,她一女子,臺下精益求精十年磨一劍的功夫為我大周換取領地,可你呢?”
大漢聽他這般妙語連珠,一時間居然不知道怎麽反駁。
“她救了數萬生靈,你只會在這間接诋毀她的名聲,拐彎抹角煽動旁人對我國風月之士産生龌龊之意,且不說這位小姐是不是一名青樓女子,你若是真尾随跟從她至這裏,可是居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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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國’兩字被他咬的及重,就好像在故意區別這大漢與大周的關系似的,衆人漲起的火焰早已滅去,這時細想這大漢自來這的行為種種,可不就是拽着旁人暗罵安國公主的意思嗎?
“是十三州的擁分黨?”
“是擁分黨來說教的吧?”
“滾出十三州!”
擁分黨便是十三州宣揚混亂的黨羽,這些人總喜歡在一些地方挑唆旁人傳教十三州不該統歸大周,如今看這大漢行事,不就是如此嗎?
經過這位公子的一提點,衆人才算是醒過神來,他分明是在讓他們障目,他們還聽信于心。
再後憤怒的一句句話語聲傳到大漢耳中,讓他心尖一跳,手上的青筋暴起。
宋月稚偏開頭去看竹簾後的身影,輕輕抿了唇,這般場景下她也不好再去實施暴力,只往後退了一步。一旁的掌櫃見她動作,眨了眨眼笑問那臉色發黑的大漢,“還住麽?”
大漢胸口悶着氣,卻咬着牙道:“老子就是要住!”
竹簾內甩出一塊麟牌,分毫不差的壓在大漢那塊上面,‘砰’的一聲震懾旁人,讓大漢整個人高大的身軀僵直于地。
那氣力比他強了數倍不止,且警告之意直接了當的撲面而來,頓時心下一整猛顫,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根本沒有招架之力。
一時間整個客棧安靜的猶如時間停滞。
只聽他學着他的語調,卻帶着幾分玩味,“老子就是不讓。”
—
眼看着客棧的人将故意惹事的大漢趕了出去,宋月稚慢半拍的接過掌櫃送來的挂牌。
掌櫃笑着道:“這位小姐不必疑惑,凡事來客棧找事的,不管是不是貴客,都會一并驅趕出去。”
鈴可撇了撇嘴,真是便宜那個大漢了,他若是再嚣張姑娘鐵定是要把他揍一頓的。
不過看來那麟牌也是沒多大用處,宋月稚點點頭,掌櫃又說是派店小二帶她到客房去,剛沒走兩步只察覺周圍看她的目光與之前有所不同。
她停了一會。
平日京都那些人看她總是嘲諷的,害怕的,或者是鄙夷不屑的,就算是有求于她,那也是忍着口中的惡心裝作谄媚的與她說話。
可是現如今,這些人看她的眼神卻有些......愧疚?
這個詞語蹦出來時讓她有些不适應,且她還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麽愧疚。
童夕問她,“怎麽了姑娘?”
“沒事。”
她搖搖頭,她本就不是很在意這些。掀過簾子正好與那位幫了她的公子一道路上,中間的阻隔終于消失,她也能正眼好好看得他的模樣,便停了腳步站在他面前。
許是覺得懸在眼前的白紗有些遮擋視線,她便取下戴好的幂籬遞給童夕。
烏黑的秀發随着動作輕輕搖晃,那芙蓉出水的驚世容顏顯露而出,那公子的手下眼眶撐大,把呼吸都止住了,店小二更是看的晃直了眼球。
這樣貌美的女子,怎會是妓子?
宋月稚沒有無禮的肆意打量人家,只是輕輕福了身,“多謝公子相助。”
那人太高,她就算平視怕也是只能看到他得胸口,但他藏藍的道袍腰處系了一根玄色腰帶,邊角居然有些泛白。
很快,那公子聲音輕快的應聲道:“無需多謝,我不過是為安國公主多言一句。”
宋月稚張了口,似乎是不知道再與他說什麽好,只是又道了一句,“多謝。”
這種當衆為她據理力争的事還是第一次體會,覺得新奇的同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她略感倉促的輕抓緊衣袖,依稀見得發髻上的簪花輕輕顫動,那公子又輕笑了聲,“不必道謝。”
那店小二咽了一口口水,連忙低下頭去,再聽那人道:“麻煩帶路?”
“是是是!”店小二這才往前一步,攤開手掌往上指引,“兩位随我來!”
如此,宋月稚才與他并肩一同往樓閣上走。
通道窄小,一旁是木欄杆,雖是并排走,但那人似乎是有意的離她一段距離,以免顯得冒犯。
她想到适才他言辭犀利的模樣,一言一行都都透露出一股痞氣,這時候卻異常有禮,倒讓她覺得有些怪誕不經。
又是無故相助,隔着一層竹簾看不見相貌也并不是熟人,倒讓她覺得心思不寧了。
正煩亂間聽旁邊的人說:“不用介懷這種擁分黨的閑言碎語,他們整日就攀哪些莫須有的東西,下次再鬧直接去府衙告,一告一個準。”
聽他侃侃而談的話語,意外安撫着宋月稚的不安,他語氣中并無什麽刻意的情緒,倒是行雲流水一般與人交談似的。
或許只是路見不平。
她将拘謹輕放下,沉吟了一會後有些遲疑道:“若是去府衙,豈不是太大題小作了?”
她本意并不想惹出什麽事來,這些人一路跟随,定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找她麻煩,她在京中名聲極差,此次出門便是不想輕易露出自己的身份,那去官府鬧才是更為不妥。
所以才想直接将人揍一頓杜絕後患。
可那人笑笑,“那就不去。”
明明之前還那麽義憤填膺,宋月稚捏珠子的動作微微一僵,她輕輕掃了一眼他的鞋尖,有理由懷疑這人剛剛是在故意撇開自身。
于是她說:“若是沒有公子便也無解了,這聲謝還是要說的。”
不管怎樣,她都要心安理得的說上這聲謝謝,也希望他不推拖什麽再生變數。
可兩人靜靜走了幾步,那人卻忽然出聲,他并沒有接受宋月稚的謝意,語氣有些平和。
“先前小姐既然得了我的允許,便是先人一步,可以據理力争才對,那商人剛開始叫嚣三倍攔截,便可以......”
鈴可忽然出聲,“姑娘與他叫價?”
店小二指引到了地方停下腳步,一行人站在門前都沒有再走,宋月稚微微擡起目光,見他清痩的下颚略些胡渣,倒顯得有些老氣橫秋。
但離近了看,五官更是深邃如雕刻般,看得出分明的棱角和線條,流暢俊美。
那人搖頭,“平價,他出什麽價小姐就出什麽價。”
宋月稚眸光一動,若是叫價,那商人可以故意提價致使宋月稚與他争,争贏了她不能當着衆人的面賴賬,争輸了她還是丢了房得挨凍。
但若是平價,選擇權就交到這位公子手中了。
宋月稚微微不解,“公子為何一定會站在我這邊?”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她清澈的眼底,像是一汪透徹幹淨的泉水,耳上墜下的銀蝴蝶耳墜反暈一層潤色的光,落在眼底卻并不刺眼。
初下馬車,客棧外餘晖下,一句輕快靈動的話在他腦海裏浮現,是很清脆動聽的聲音,像她的眼睛一樣幹淨誠摯。
他唇角微揚卻沒有回答,轉身跟着店小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