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15)
臉上一瞬間勃然變色,身子也頓時一顫。
剩下的幾條尾巴胡亂揮舞,把範無救和原清越二人給打傷,直攪得一地灰塵。
尹天齊受到了燭天的影響,顯然在一步步逐漸的失了本性,變得愈發的殘暴。
越來越有燭天當年的模樣了。
他的另一條尾巴纏住唐弈,青年幾乎透不過氣來,險些窒息。就在他以為今日會命喪于此時,千鈞一發,只看見三道微光徑直穿過石洞,一一融入通天劍。
一時間長劍震鳴,色如霜雪,寒芒四閃。
“元元,你、你怎麽……”唐弈目瞪口呆。
元元的身量就像柳枝一般,和通天融為一體後拔高了不少,樣貌也大相徑庭。
“主人。”他咧嘴一笑,帶着一股孩子氣。
“孟婆,帝君大人呢?”範無救起身問。
孟靈語回道:“處理埋伏的起屍鬼。”
如今,孟靈語灰頭土臉的,她發現別說是想要打敗尹天齊,連近身都是問題。
只有唐弈和原清越能夠稍稍靠近。
小風恢複了些力氣,“居然還有屍鬼?”
“眼下,我們該怎麽辦?”小菱眉心微蹙。
範無救道:“除非還有閻羅王的力量。”
範無救說不指望他是假的,畢竟歷代閻羅王力量不容小觑,自然能幫上大忙。
聞言,孔長風的視線越過他,死死盯着石桌上頭的判官筆,暗自下了個決定。
“範無救,帶我去取回判官筆。”
孔長風介于少年和青年間,天生一張娃娃臉襯得更加稚嫩,此刻板着臉神情嚴肅。
範無救險些以為他聽錯了,眼見着一頭頭惡鬼被尾巴拍扁,猛地擡頭看着他。
“你想通了?”他有些放心不下。
孔長風卻只是兀自笑了笑,和往日提到繼位時的抵觸不同,“這就是我的宿命。”
☆、正文完
通天劍劍身不住震蕩着,一剎那間一股冷意席卷着尹天齊,他将人甩了出去。
原清越的眉眼越發冷清,‘屏息閉氣’低聲提醒在場的所有人,随即撒出把藥粉。
粉末朝尹天齊揚了過來,他下意識凝眉用衣袖遮住臉龐,揚聲笑道:“我體內有燭天大人的元神護體,一般的毒物對我來說可沒有用。”
尹天齊的目光在粉末上掃過,似是确認什麽一般,蹙眉道:“你是天羅族的人。”
原清越臉上的面紗摘下了,疤痕交錯的臉因飛升不藥而愈,好一張俊俏的臉。
尹天齊沒來由的覺得幾分眼熟,在細細一番打量下,他訝道:“你就是聞人曉。”
“只可惜,你們的族長被我生擒,在我的酷刑下交出了蠱王。”他微微眯着眸子。
原清越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卻并沒有把他的挑釁放在心上,垂眸沉思了片刻。
“師兄,莫要中了激将法。”唐弈抿着嘴角用通天劍撐起身體,緊緊盯着尹天齊。
未料,原清越突然縱身飛去,看樣子大有魚死網破的決心,唐弈的呼聲鎖在嗓子裏。
尹天齊還以為他失了理智,怎料他在撲過來的瞬間轉了向,直沖他尾巴而去。
他的血一觸碰受傷的尾巴,尹天齊喉嚨裏發出痛苦的低吼,彎腰将來人撞翻。
“滾開——”
尾巴的傷口仿佛腐爛一般,沾了他的血散發着難聞的惡臭,“你用了什麽蠱毒?”
一條尾巴在地面上一掃,如今,尹天齊不得不承認聞人曉确實是有一點手段。
“你真的拿到蠱王了嗎?”原清越眼中帶着抹輕蔑的笑意,“我就是天羅族蠱王。”
“呵,”尹天齊的目光像刀子,“那場大火的滋味想必不錯吧,你倆該死在一起。”
原清越嘴角微微地下抿,“廢話少說,即便想要取我的性命,也要拿出本事來。”
尹天齊的眼睛逐漸變成了妖異的綠瞳。
“不妙,”範無救回過神來,“燭天的元神完完全全操控了他。”他濃眉微攏,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擔憂之色,“倘若不趕快将燭天的元神打出去,尹天齊必死無疑。”
沒人能夠承受燭天的力量,而且過于強大無法震撼的力量,自然會招致災禍。
就如魔族的天元內丹一樣。
“他這般自私自利的小人,作為載體,就沒有想過半點後果。”孟靈語眉宇間帶着一絲輕愁。
燭天的元神被封印上百年,甫一出來難以維持長久的人形,只得等待元氣恢複。
所以,掐指一算不合時宜,根本沒理由在此時就沖破封印。若不是有了個作為載體的尹天齊,心甘情願,甚至不希以反噬為代價的蠢貨,恐怕還要等個一段時間。
可如今,一切計劃全都被攪亂。
地上殺手都被尹天齊吸幹,幹癟的屍體以及突出來的眼珠,控訴着他的殘暴。
燭天在他們臉上一一掃視,“很不錯。”
“燭天,你難道想重蹈覆轍!”唐弈皺眉。
“紫霄神君,”燭天聞言看向他,“不知幾百年沒有見過你了,可真是萬分想念。”
“想不到你投胎轉世了。”他啧啧兩聲。
原清越的眉眼深了幾分,“燭天,少裝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樣!”看了只令人作嘔。
“哦?”燭天笑道:“連踏蓮毒仙也來了。”
“踏蓮毒仙,黑無常,還有一個孟娘……”
九尾燭天一一清點完畢後,聲音裏還帶着一絲瘋狂,“都是我當年的手下敗将。”
燭天身後的尾巴興奮地揮舞,直攪得整個石窟搖都晃了幾分,幾塊巨石砸落在地。
若說尹天齊用他的力量,卻因為不擅長只堪堪發揮出六成,那現在就是燭天的元神融入他的奇經八脈,徹徹底底占據他的身體,主宰行動,發揮出全部力量。
唐弈立刻揮劍将碎石劈開,‘轟’的一聲落了一地的碎石渣子,濺起一地的塵土。
唐弈不想和燭天多費口舌,一劍橫斬一劍又至,招招果決,卻仍撼不動他三分。
燭天像是在逗弄一只小貓,迎着他的攻擊狐尾向他拍打過來,殺氣四溢。情急之下,唐弈刺向他的腹部,妄圖讓他吃痛主動将狐尾收回來,一劍刺入,燭天卻是對身上不痛不癢的小傷不甚在意。
唐弈猛地被他一尾巴砸中,弓着身子重重撞在一面石牆上,一股腥甜湧上來。
原清越見此情全神戒備,上前一腳将地上的青霜劍踢起來,舉劍便迎了上去。
“小菱,我們上——”
關鍵時刻,孟靈語絕不袖手旁觀,袖中飛出一條緞帶,飛雲出袖。小菱手中的千仞雙錘分量十足,她卻輕輕松松的将其提在手上,足下一點,飛速縱了過去。
利刃襲來,真氣流轉。
緞帶和一錘一劍交疊,殺氣縱橫,幾人聯手圍着他交戰,在他身上留下傷口。原清越劍劍狠辣不留後手,小菱身量小可力氣卻一點不小,每一錘帶着勁力。
燭天手上召出烏金長刀,一聲大吼,一刀就砍向了原清越。他雖有上乘輕功傍身卻因為打得太過激進,露出破綻後被一刀傷在了左臂上,一下子敗下陣來。
孟婆的緞帶勾住他的尾巴,借勢飛到了燭天背後,快如閃電,小菱見狀心念電轉間,一錘子砸了上去。燭天在幾人糾纏下傷了兩條狐尾,頓時就紅了眼睛。
“你們不過是以卵擊石,蚍蜉撼樹。”
話音剛落,石窟中一陣晃動,無數的碎石從幾人頭上落下,大有要崩塌之勢。
“不好,山洞要塌了。”唐弈大呵一聲。
範無救忙得抓住小風的手,“快跑——”
——
“轟隆——”一聲巨響入耳,一行人忙不疊得往石窟外頭跑去,一個個縱身而躍。
小菱卻被一條尾巴卷住,千鈞一發,殷楚悅手握彎刀趕來,直刺向他的尾巴。
燭天吃痛,方才把她丢下來。衆人只覺不過一個眨眼間的功夫,石窟坍塌,九尾燭天連同陰司的判官筆被埋在底下。
小風稍松了口氣,“應該沒事了。”
範無救卻沒有放松警惕,據他所知,這石塊根本不足以讓九尾燭天元神俱滅。
果不其然,頃刻間塵土飛揚,一抹火紅的影子向唐弈襲來。他身形暴退,一連退出三丈外,一手探向腰間,摸到腰間挂着的千年捆靈索,他驟然出手甩去。
小風拍了拍身上的碎石渣,眼尖的瞅見了石縫中的判官筆,眼睛一亮,扯了扯範無救的衣袖,“帶我過去。”
範無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沒有猶豫攬着他的腰縱身飛去,中途被燭天三米多長的尾巴掃到,身形不穩,連帶着孔長風差點一起摔在地上。範無救登時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才穩穩地把他接住。
捆靈索捆上燭天的尾巴,另外兩條狐尾就一齊向唐弈掃來,烏金刀蠢蠢欲動。
“紫霄神君,”燭天斜眼看他,“當年你集結數位仙神的力量,才堪堪壓制住我,結為封印,将我封印在鎖妖塔。而今只憑借着你一人之力,還有一群手下敗将居然妄想壓制住魔族的聖物天元內丹。”
“——除非魔族的天生魔種覺醒。”
燭天餘光瞥見小風的動作,手中烏金刀注入真氣脫手而出,直沖他胸口襲來。
孔長風頸後汗毛根根豎立,可判官筆就在眼前顧不得分心,咬着牙伸手去夠。
危在旦夕之際,一柄長劍陡然飛來打在注滿力的烏金刀上,長劍相撞,它偏離了最初的軌跡,刺在孔長風的右胸上。
身體的疼痛不過是一剎那,小風指尖碰到判官筆的一瞬間,一股舒緩之意和強勁的力量湧入四肢百骸。霎時間,一股狂風大作,天地都為之撼動,孔長風手中緊緊握着判官筆,他扭頭看向燭天。
“你個蠍子王八,臭魚爛蝦,也妄圖統一六界實在可笑至極。”孔長風面露譏諷。
原清越頗為不認同,“蠍子還有點用。”
孔長風:“……”
“你竟然是閻羅王。”燭天眉頭微蹙。
他方才沒把此人放在心上,想不到此人平平無奇,一無是處,居然會是半靈體。
小小一根判官筆看似無用,但在他的手中卻變得越來越大,完全恢複了原型。
而孔長風的一只眼呈霧藍,正是徹底繼位成閻羅王的特征,範無救見狀,擡手召回了招魂幡,感慨萬分。想當初死活不想繼位閻王的人,而今不得不低頭。
小菱和孟靈語踏着亂石,一躍而上,兵刃撞擊聲不絕于耳,孔長風手中判官筆一橫招法頗為刁鑽難守。原清越和殷楚悅一舉攻其身子,而剩下幾人攻其尾。
燭天應接不暇,不由得惱羞成怒。
見狀,唐弈翻出八卦鏡,天眼一開,将鮮血滴于八卦鏡鏡面,口中低聲念着咒。
只見一黑一白的兩條游魚,代表一陰一陽射向燭天的狐尾,兩條尾巴瞬間炸開。
燭天發出痛苦的悲鳴聲,劇痛下,發揮前所未有的力量将幾人統統掃了出去。
孟靈語嘴角溢出一抹鮮血,小菱的千仞錘被掃在了另一邊,原清越剛一運功堪堪穩住身形,尚反應過來,又遭一條尾巴重重擊在前胸上。範無救和孔長風見此情此景,登時閃身往後退了數十步。
盡管燭天只剩下三條尾巴,但卻仍然是一股勁力,威力不減,讓人無從下手。
唐弈身上的傷口不藥而愈,一身真氣卻掏空大半,氣息不穩,八卦鏡跌落地面。
“紫霄,昔日你略勝我一籌,”燭天敏銳察覺到他的異樣,“可惜,時至今日,你要敗在我的手上了。”燭天的尾巴揮過來。
方才他為了救孔長風,情急之下,才将通天劍脫手而出,青年微微蹙起眉頭。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劍來——”
話音剛落,驟然發出一道光亮,通天劍徑直飛入他的手心,電光火石間唐弈摸出一張火符,掐了個劍訣,反手舉劍硬生生對上他的狐尾,火焰瞬間包住長劍。
燭天的狐尾還來不及收勢,撞上被天玄火包裹着的通天劍,唐弈提劍而上,一個空翻擡手正對上燭天,一掌便拍在他的胸口上,燭天嘴角浮現出一絲血跡。
唐弈卻化被動為主動,招招緊逼,一劍劈來一劍橫掃,身形迅捷。燭天為避免落得下風只得防守,倒給了在等待時機的原清越等人一個機會。唐弈的血因載體是純陽體的原因,所以對燭天的作用效果甚微,可是他卻不同,他早在幼年就和毒物親密接觸,整個人毒性極強。
原清越摸了摸手中的佩劍,突然不管不顧撲過去,身如飛燕,直朝燭天奔去。
帶着劇毒的鮮血觸碰傷口,原本因為純陽體要結痂的傷口,立刻就潰爛起來。
陣陣難聞的惡臭直逼得旁人掩住口鼻。
就是現在,唐弈身形一轉,一劍就将染着鮮血的尾巴斬斷,濺出了一地鮮血。
九尾燭天的第四條尾巴徹底斷了。
唐弈渾身沾了大部分血跡,都是斬斷狐尾時噴濺到臉上的,看上去十分狼藉。
燭天暴怒之下,剩下的三條尾巴全部不顧其他人直沖向他,速度之快,讓一幹等人肚子裏的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青年腳下蹬在亂石上,縱身一躍,借着碎石塊往上躍去,試圖避開他的狐尾。
“轟——”唐弈避開兩條尾巴,卻還是被剩下兩條狐尾拍中腰身,身子頓時往下墜去。
岌岌可危之時,地面陡然裂開,一道黑影将他穩穩地接住。唐弈一臉錯愕,既明卻神情肅然,他緊趕慢趕,一來就看到青年滿臉鮮血的被九尾燭天追趕着。
原清越瞅見師弟被打下來,扯着嗓子想喊一句,見既明來了,頓時稍稍松了一口氣。
“帝君來了。”範無救手執招魂幡,一張緊繃的臉總算緩和一些。
既明的力量要在他們之上,甚至淩駕在剛剛繼位的閻王上,倘若這一仗有帝君的全力相助,能好打不少。總好過一行人死在荒郊野嶺裏,一并輪回轉世的好。
“既明,你沒有受傷吧?”唐弈一愣,當即忙得擡手抹了把臉,上下打量他一番。
“我沒事,”既明摩挲着他的臉頰道:“小道長對不起,讓你受驚了。”男人将帝皇鈴親手交還給唐弈,眼中閃過一絲異光。
帝皇鈴乃紫霄神君的神器,搖晃鈴身可控制屍鬼類的怪物,淩駕于三清鈴之上。
燭天饒有興趣的和他對視,“你又是何人?”
既明将長刀插`于地面,咧嘴一笑,“是你爹!”
此言一出,正忙着往青霜劍淬毒的原清越手猛地一抖,毒藥撒在地上,周圍的花草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萎。
孔長風打了半天,手腳酸痛,他雖沒有真氣卻因為新官上任,還不能很好的駕馭手上的判官筆,見狀笑道:“在氣勢上我們就贏了,我是不是觀戰就可以了!”
範無救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孔長風只得握緊判官筆跟上去,總感覺哪裏不對。
等等,他不是閻羅王嗎?怎的一個個見了他似乎都不害怕,這好像不太合理。
“你小子是在找死。”燭天眯了眯眼眸道。
既明卻只是死死盯着他,仿佛一只盯上了美味獵物的野狼。遠遠的一層黑氣在他身上籠罩,唐弈有些擔心,連範無救都不由得屏住呼吸,既明身上華貴的錦衣轟然炸開,上半身的咒文逐一浮現。
“哈哈,看看你身上的咒文,還不是我百年前的手下敗将。”燭天對此十分不屑。
感覺地面到猛地晃了一下,唐弈憑着直感覺不妙,想去幫忙,卻被師兄攔下了。
原清越道:“情形好像有些不對。”
既明的手再次握住紫霄刀,唐弈眼尖的發現他氣息亂了幾分,緊張的攥緊了手中的通天劍,大有不對勁就立刻不管不顧縱身去幫忙的樣子。燭天挑眉,看樣子似乎并不打算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
只見三根三米多長的狐尾,直奔他來,俨然是打算速戰速決,可既明卻定定站着不躲不閃。唐弈慌張萬分,就在他打定主意要提劍而上,既明才緩緩出手。
他輕松地拾起地上的巨石,正面迎上燭天的狐尾。巨石震碎,既明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一條狐貍尾巴,撲面而來的勁風讓旁人眯起眼,既明整個人卻毫發無損。
“他究竟是什麽呀?”孔長風瞪大了眼睛。
既明的手臂變得像一只狼,骨節修長的手變成了一只利爪。燭天駭然,只可惜既明卻并沒打算給他繼續震驚的機會。他的猛地掐住燭天的咽喉,壓着他的脖子将他的頭按在地,用力扣住他的腦袋狠狠地撞向地上一片狼藉的亂石之上。
孟靈語和小菱瞪大了眼睛,唐弈卻能感覺到既明是不安的,以及不穩定的氣息。
男人一邊死死按住他的頭,一邊用利爪抓住他的狐貍尾巴,喉嚨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燭天面目猙獰,另一條尾巴将人卷起抛在地上,摸到了一手的血。
是方才既明按着他的腦袋,将他的頭撞擊在碎石塊上所致,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鸷。
男人落地的地方卷起煙塵,燭天還沒确認是不是已經死了,卻見煙塵散去既明穩穩當當站在地面上。與此同時,男人猩紅的眸子裏漸漸醞釀出一抹癫狂來。
既明的身形陡然拔高了,速度之快讓燭天都暗暗吃了一驚,未料下一刻,竟是拽着他的狐尾,一刀劈去。燭天吃痛立刻用尾巴試圖卷起他,卻被男人一腳蹬在他的背脊上,“啊,你的尾巴好礙眼。”
男人低沉的話音一落,語帶不滿,竟是拽着他的狐尾,突然發力。一行人甚至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就眼睜睜地看着酆都鬼帝将燭天的一條狐尾撕了下來。
尾巴斷裂的血濺了他滿身,既明緩緩眨了眨眼卻猶嫌不夠,仍是去抓他的第六條狐尾。
燭天語氣慌張,“天生魔種覺醒了?”
既明皺了皺眉似是聽不懂,或是覺得他的話聽着十分聒噪,沒有理睬,而是反手将斷掉的尾巴直接塞進了燭天嘴裏。
“既明,既明——”唐弈焦急地喊了兩句。
“師弟,看樣子是天生魔種覺醒了。”
天生魔種和純陽體相似,全都是一種和一般人不同的體質。天生魔種多數掌管歷代魔族聖物天元內丹,因為他們的力量不容小觑,可以撼動天地,是魔族至純至高的一股力量,常年隐匿與地底。
天生魔種每千年一個,只可惜,後來的魔族族中卻再也沒出過一個天生魔種。
啪嗒,啪嗒,一點雨點從天空落了下來。
既明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眼前的雨讓他恍惚想起來百年前,在看到紫霄以身封印以後,落了一場春雨。當時正值陽春四月一點也不冷,他卻覺得渾身冰涼。
而今到了深秋,不一樣的季節,卻是一樣的雨。
他無法再承受失去紫霄的痛苦了。
“既明——”
冰冷的身體驀地感覺一暖,唐弈捧着他的臉頰一臉緊張道:“你看起來很不安。”
“紫霄。”既明反手摟住青年,唐弈此時真真切切的在他懷裏,讓他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原清越上前一看,啧啧兩聲。燭天的九條狐貍尾巴一根不剩,就連融入尹天齊奇經八脈的元神,都被被他硬生生從載體的身體裏打了出來,此刻元神還凝不成人形。
“重新封印嗎?”原清越問唐弈。
“不,”青年搖搖頭,“只有他元神俱滅魔族才會徹底解除詛咒。”
“好。”既明沖他微微一笑。
唐弈見住元神要惶然飛走,手中動作飛快結了一個封妖印,率先打在他身上。
燭天的元神頓時就僵住了,唐弈取了捆靈索将他緊緊纏住,通天劍在雨中凝聚了魄人的劍氣。
“一劍斬九天。”
唐弈提着通天劍淩空而飛,伴随着元元的虛影出現在空中,霎時間天地都失了顏色。
“一刀破萬法。”
既明攥緊手上的紫霄刀,長刀震蕩,只見一黑一白兩股力量,融為一體奔向燭天而去。
“當啷”一聲,燭天的元神四散,一顆金色的珠子落入既明手中,定睛一瞧,正是天元內丹。
“飛升後的力量不可小瞧。”孔長風擡手搖着範無救的肩膀,小臉上難掩興奮。
殷楚悅和小菱等人對視後,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露出會心的笑容。
“唐道長,醫聖,那騰雲駕鶴,還有說書人和話本裏說的禦劍,你們會不會,求求你們帶一帶我!”孔長風眼睛亮晶晶。
原清越含笑看了他一眼,“說書人和話本一向貫愛胡謅八扯。”
“就是,壓根沒有的事。”唐弈擺了擺手。
說罷,青年單手掐了個劍訣,通天劍有所感應徑直飛了過來,唐弈笑着抓住既明的手一躍而上,瞬時飛出九霄雲外。
雨過天晴,空氣甜潤,林間的枝葉上挂着星星點點的水珠,晶瑩剔透。唐弈和既明雙手緊握相視一笑,兩人的眼裏盛着彼此,沒有比此刻更美好的瞬間了。
——正文完——
☆、番外一執手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
唐紫霄懶洋洋地枕着胳膊,翹着二郎腿栖在一顆桃樹幹上,阖着眼睛閉目養神。
“紫霄,紙鳶挂到樹上了。”少年清朗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委屈,眼巴巴地瞅着他。
少年方才堪堪化作了人形,笨手笨腳的學着街上的孩童放着紙鳶。一陣大風吹過,唐紫霄親手繪制而成的飛燕紙鳶就被挂在了桃樹的枝幹上。他在下頭着急的直跺腳,紫霄聞言,掀起眼皮子身形陡然拔高了,踏着桃枝将紙鳶取下來給他。
既明垂眸瞥了眼手中的紙鳶,又用餘光瞅了瞅唐紫霄的臉,耳尖泛紅。少年的小心思就如同手中的紙鳶一戳就破,心事酸澀,只可惜偏偏碰上了個無情無欲的紫霄神君。
阿婆說,這是媚眼抛給瞎子看。
“是他帶我回清峰山的。”少年的語氣裏帶着一絲小雀躍,“所以,我只要他一個人。”
少年偶爾會回想兩人的第一次相遇。
阿婆苦口婆心的勸誡過自己,千萬不能因貪玩就跑到人間去,人心險惡,人間自然十分的可怕。
“哪裏可怕了。”他不服氣地偷跑出去。
人間的集市上人與人摩肩接踵,好不熱鬧。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一番,就猝不及防的被趕路人從身後踢了一腳。他一聲驚呼,小毛團大頭朝上在地上滾了整整兩圈,差點就被人踩成餡餅。
片刻,撞在了一雙幹淨的布鞋前,毛團不由得傻傻地擡起頭看去,微微一愣。眼前的少年郎好一個俊俏高挑,唇紅齒白,身着一襲雪白的衣袍。
好漂亮的人。
小毛團立刻順勢往下看去,清瘦的腰肢挂着一把随身佩劍,眉眼清亮,帶着少年的意氣風發。
一眼萬年,自此弱水三千,只念一人。
——
既明總望着他欲言又止。
時間一長,即便感情遲鈍但眼睛又沒瞎的神君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他收了長劍,其實原本打算在今日傳授少年劍法,不過介于既明近些天總是心不在焉的,呆呆望着他沉思,紫霄只得作罷。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唐紫霄眨了眨眼。
既明對上他的目光垂下頭,“紫霄,我覺得你的武功很好,人也很好。”
“總之哪裏都好。”既明補充道。
唐紫霄見毛頭小子一臉通紅,不由得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一臉柔情。看得少年瞪大了眼睛。
“我、我喜歡你。”少年面色凝重,原本以為永遠不會說出的話脫口而出,陷進這溫柔暮色之中。
雖然少年看上去一臉的別扭,可看向他柔情萬分的目光中卻隐含期待,讓唐紫霄不由得怔了怔。
留在清峰山一年的日子裏,足以讓一個不谙世事的小毛團,化成人形;讓一個少年人,荒蕪貧瘠的內心開滿姹紫嫣紅的鮮花。
“師父,什麽是喜歡?”唐紫霄虛心讨教。
柳望清一邊練劍一邊回道:“傻徒弟,喜歡就是你想和他切磋武藝。”
唐紫霄又問師叔,“師叔,什麽是喜歡?”
邢燃緩緩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自然是你已然知曉未來的結果會如何,卻仍甘心當下伴其左右。”
他跑去問摯友,“踏蓮毒仙,什麽是喜歡?”
毒仙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明知道它有毒你卻還是想去碰。”
“你聽我的保準不會錯,”百花仙子提着一籃子鮮花笑盈盈地道:“喜歡是你願意陪着她逛集市。”
于是,唐紫霄帶着答案回到了清峰山。
他斟酌了許久才開口娓娓道來,“一直以來,你的身邊都只有我一人而已,所以我覺得這份情意可能只是依賴,倘若我草率應下,只怕你日後會後悔不已。待你歷遍大好河山,享這世間繁華,看過四季更疊,日月來去,如果到那個時候你的心意依然沒有改變……”唐紫霄躊躇了一下,對着小少年一展笑顏,“我就願意陪你去逛一輩子的集市。”
少年黯淡的眸子裏一下子盛滿了星星。
他的名字還是紫霄起的,“亂世之中,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少年懵懵懂懂,只聽進去一半。
紫霄放他在人間好好走了一遭,既明在外游歷山水不過短短幾月有餘,就開始懷念起紫霄了。
少年迫不及待的要告訴他,他在人間逗留了這麽久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最喜歡的卻還是紫霄。
直到魔族出事,既明不得不去支援,他頭一次看到妖皇燭天的力量,幾乎将整個魔族都踏平。他以為自己也會命喪于此,千鈞一發,有人用長劍殺出來一條血路,朝他伸出手——
“別怕,我來了。”紫霄握住他的手。
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他未曾見過光,可來到人間發現不僅有光,還有唐紫霄。
他跟下凡來采花的百花仙子,學着用清峰山上的花親手編了一只兔子,他要想親手送給紫霄。
天邊亮起兩道刺眼至極的光芒,一白一紅的兩道光相撞在一起,驟然炸開,塵土不斷四散飛揚。
陽春四月,空中下起淅淅瀝瀝的春雨,既明卻突然感覺心底空了一塊,他頭一次感覺這般冷。
一塊帶着奇怪圖騰的玉墜掉落下來。
唐紫霄在師叔邢燃的幫助下,動用禁術,集結了數位仙神的畢生力量,将燭天封印在鎖妖塔下。
而代價便是身消道隕。
既明感覺自己又堕入了黑暗。
他甚至去了陰曹地府,想要逆天改命,卻被謝必安客客氣氣告知逆天改命的禁術只有邢燃會。
既明去求了邢燃,出乎意料的或許是因為他是紫霄的師叔,又或是因為愧疚,邢燃答應了,“即便結局沒法改變,不得善終,你仍願意一試嗎?”
“我願意。”少年颔首。
“他的真身是太微菩提子,只有三魂六魄,以及紫霄神君的一縷神識。”邢燃頓了頓,“可惜少了一魄光有神識,想讓他輪回轉世,卻還遠遠不夠。”
既明聽明白了,直截了當道:“還缺什麽?”
邢燃道:“一顆心。”
——
只可惜,他們的第二世依然沒有善果。
失去全部記憶進入六道輪回,既明轉世成了北國不受待見的皇子燕雲,皇兄們虎視眈眈,而他的生母蕭嫔妃,一直不得寵。他雖然貴為北國皇子吃穿用度卻還趕不上宮裏的一個大內總管。
而他的身世更是見不得光的,因為他的生母卿誕下的實則是一位小公主,為了榮寵,她打點了下人從宮外連夜抱來一個男孩。可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在她的心裏,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在宮宴結束後回寝殿的路上,他被燕文帶着幾個宮人欺辱,一聲不吭。倒是燕文和幾個宮人張嘴閉嘴不斷說着難聽的話,試圖激怒他一般,倒是不遠處的少年聽到了,突然大呵吓退了幾人。
“唐家的人。”燕文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慌不擇路帶着幾個宮人一哄而散,臨走前還剜了他一眼。
來人忙得上前查看,“你還好嗎?”
“我沒事。”燕雲擡頭看了他一眼,約莫着對方和自己的年紀差不了多少,一身湖綠長衫身材颀長。
燕雲爬起來就要往寝殿走,倒是身後的少年忙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給你,這是上好的傷藥。”少年将一個瓷瓶塞給他。
回到夢溪苑,蕭卿早就在院裏侯着了。
蕭卿一臉興奮,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雲兒,你聽到宮裏頭的消息沒有,楊淑妃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是嗎?”燕雲淡淡的應了一句。
“說是小廚房給她送了碗燕窩。”蕭卿一張臉上越發的難掩喜色,“燕窩裏被人做了手腳,還摻了一劑烈性極強的堕胎藥,太醫院的人都過去了。”
聞言,燕雲臉上沒什麽表情,蕭卿向來端莊溫婉的臉上露出一絲嫌惡,“她有今日倒是不稀奇。”
“仗着肚子裏的孩子耀武揚威,聽說在禦花園裏還沖撞了慧貴人和宸妃,宸妃哪裏能容得下她。”
燕雲的手和胳膊都受了傷,臉上挂了彩,蕭卿張口閉口卻只顧着叨咕後宮裏頭的一些腌臜事。
後來,後宮裏頭就鬧起了時疫,宸妃誕下不久的皇子不幸染上了時疫,而二皇子燕文,竟然落入了荷花池中;一時間皇嗣凋零,燕雲和一向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