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14)
該早就被滅族了,你的意思是尚有僥幸活下的人。”李儲沉吟片刻道。
溫羽頭微垂着,語氣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即便搭上性命,我也定然不會讓元聖寶圖殘頁,落在尹天齊手上。”
“溫羽,你瞧這就有些麻煩了,”李儲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我可是答應了他的。”
“李儲,我知曉你的為人,”他被少年直白的目光看得心虛,道:“求你幫我一遭。”
李儲呵呵一笑,看着他挑起眉頭,半愠半笑地道:“求人總得有個求人的态度。”
“求你。”溫羽表面不言,內心疲憊得很。
溫羽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像是雨夜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他的心微微動搖。
“倘若侯爺肯幫我,我不會離開,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若你不肯,便殺了我吧!”
溫羽見他一直沒有言語,情急下開出了條件卻越說越艱難,最後索性閉上眼。
殊不知他睫毛微微顫抖着,一臉隐忍的模樣實在太惑人了,讓人想要狠狠地欺負他一番。舔舔發癢的牙根,李儲此時此刻驚覺連一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來。
“真的做什麽都可以嗎?”少年一張臉露出幾不可察的微笑,喉結略略動了下。
溫羽含糊地應了聲。
李儲俯下`身吻他的嘴唇,在他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松開他,如是再三,直到青年的嘴唇紅豔豔的像一朵嬌豔的鮮花。
他攬着溫羽起身解開腰帶,在溫羽逐漸驚慌失措的目光中,系在他的手腕上。
李儲很清楚他的行徑惡劣,明明只要告訴溫羽真相就好了,他卻手段卑劣的故意隐瞞下來,佯裝做交易。一面又發覺溫羽更是狡猾得很,顯然知曉自己經不起他的誘惑,卻直白的說什麽都可以。
未免狡猾的有些犯規了。
“溫羽哥哥,”他一邊寬衣解帶,一邊盯着他意味深長地笑道:“惹我生氣的懲罰。”
溫羽頭一遭感受到壓迫感,李儲的年紀實則比他小上幾歲,卻有種上位者的氣魄。
當夜,李儲黏着他,“你要帶我一起去。”
溫羽一夜沒少被李儲折騰,到後來連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了,只得嗯嗯啊啊的打哈哈附和他,自己都不知說了些什麽。
李儲床上的手段一向不少,加上還是帶了一點懲罰的意思,溫羽沒少被折騰。
“溫羽哥哥,帶我去嘛,我保證會聽話。”
少年不顧他全身微汗濕透,捏着溫羽腰間的軟肉愛不釋手,“我讓李仁去準備。”
溫羽閉着眼睛‘嗯’了一聲,暗自腹诽多大的人還像個粘人精,不多時便睡着了。
翌日,旭日東升。
李儲在他的臉上烙下個吻,俨然恢複了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溫羽哥哥,早上。”
只不過嘛,如果忽略少年被子下在溫羽身上四處亂摸的手,或許還像一回事。
溫羽一把拍開他亂摸的手,“該起來了。”
他說罷,直起身感覺腰酸的厲害,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幾句。
不過幸而李儲并沒有食言,私下和府上管事的人交代一番,帶着李仁收拾好行李便上了馬車。抄了小道,溫羽盯着他的手低頭思索片刻,忽然想到府裏頭。
“你府上的下人底子清白嗎?”溫羽問。
李儲卻捕捉到他的意思,“你擔心我。”
溫羽被哽住,“說正經兒的。”
李儲笑彎了一雙眼睛,“你放寬心,我府上的人我最清楚。”他知曉溫羽在擔心。
聽李儲的意思溫羽稍稍放下心來。
“小儲,倘若我說要你收手,和我一同去對付尹天齊如何?”溫羽沒頭沒尾地道
李儲聳肩,“我不打算淌這趟渾水。”
“你不是正在淌嗎?”溫羽面不改色。
“小儲,以尹天齊的性子來說,若知道你放我将元聖圖帶走,後果是什麽樣呢?”
李儲突然坦蕩地笑了笑,“你啊你,這回禍闖大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一起了。”
——
兩日後。
“你是說還有屍鬼埋伏?”唐弈驚駭。
“是的,救出來的姑娘裏,有人說千鳥峰少說做了百具屍鬼。”裴青雲沉思着說。
“可是三清鈴已毀。”原清越一籌莫展。
既明提醒道:“眼下還需尋得判官筆。”
溫羽大半個身子倚靠座椅,“尹天齊的人必定也在四處尋找。”
聞言,小風眼神閃爍一下,“如果、如果沒有找到判官筆呢,我們又會怎麽樣?”
“若判官筆落入賊子之手,咱們幾個恐怕就只能一起等死了。”醫聖半真半假道。
“我倒是不怕死,”元元人小鬼大,說罷偏頭對着小風哼哼一聲,“不過聽聞那位大人的手段狠辣,剝皮抽筋都不在話下。”
不過這番話倒提醒了唐弈,恍惚間想起答應過孟靈語的話,他眼皮不禁一跳。
他悄悄轉頭看了一眼既明,男人卻好似知曉他的心中所想,用嘴型讓他放心。
小風卻被唬住了,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溫羽摸出一塊疊好的手帕,帕子裏包着一張殘頁,“原公子,元聖圖物歸原主。”
原清越忙得接過道謝。
“尹天齊手上有前兩張殘頁,剩下的第三塊殘頁在李儲手上,第四塊不得而知。”
原清越不疾不徐地道:“多謝公子,只要确保沒有全都落在他手上就是好消息。”
“尹天齊三番兩次前來拜訪,就是為了他手上的元聖殘頁。”溫羽倒是通透得很。
小風瞥了一眼門外頭的人影,悄悄壓低了聲音問:“不過,把他晾着真的好嗎?”
居然敢把平西侯拒之門外,小風仔細想想只覺得有些後怕,人家好歹是侯爺。
溫羽不覺得有什麽,“我覺得好得很。”
李儲整日在馬車上亂來,害得自己一下馬車腿軟得像面條,這只是一點教訓。
——
甫一入夜,小築裏安靜極了。
殷楚悅對既明略略一拱手,“帝君,尹天齊的人有所行動了。”
“看來是坐不住了。”既明冷哼了一聲。
殷楚悅皺眉,“要不要想辦法殺了他。”
她知道尹天齊的心思,只要他一死,判官筆自然而然便不會落入他的手上了。
“倘若殺了他便沒了後顧之憂,孔長風更不會想要去繼位了。”既明若有所思道。
“可是萬一他叫他拿到判官筆……”
既明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對了,還有一事要禀報,”殷楚悅将目光投向遠處放空道:“襄王近來身子抱恙。”
聞言,既明微微眯起眼睛,“前陣子還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怎麽會突然抱恙?”
“不清楚,”殷楚悅搖了搖頭,“不過看襄王病入膏肓的樣子,應該活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既明蹙着眉頭揮手,殷楚悅見狀立刻心領神會,了然地躬身退下。
“身子抱恙?”唐弈從陰影中走出來。
既明擡手替他攏了攏衣衫,聞言從喉嚨裏發出‘嗯’的一聲,将人困在自己懷裏。
唐弈任由他摟着,“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既明不答反問,挑起下一個話題,“紫霄知道有什麽病症會在短期內發作的嗎?”
唐弈有些迷迷糊糊,下意識道:“我對醫術一竅不通,想知道還得去問我師兄。”
話一說出口,他就明白了既明的意思。
唐弈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你是說……”
既明沖他含笑點頭,“解鈴還須系鈴人。”
“好了,不說別人了,”男人微涼的唇瓣落在了青年柔軟的唇上,低聲道:“你的佩劍通天還缺少了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唐弈遲疑了一下,“劍靈?”
他一門心思都撲在旁的上,确實将佩劍的劍靈忘在了腦後,只可惜尋不到了。
唐弈表情稍緩,“它應該進入輪回了。”
他的通天劍劍身碎裂數段,連帶着他的劍靈消散在六界中,進入了六道輪回。
唐弈轉身握住既明的手,态度堅決,“所有因為他而失去的,我都會從他身上一點點讨回來。”
既明清楚,青年指的是妖皇燭天。
待燭天破開封印重見天日,他們将迎來最終的一戰。
☆、踏蓮毒仙
“你邢燃師叔讓我轉告你,有個法子或許可以喚回你的劍靈。”既明躊躇片刻道。
唐弈一臉狐疑,“什麽法子?”
通天劍上燃燒着熊熊烈火,唐弈依次滴入了鮮血,丢入頭發,“這樣就可以了?”
上頭燃着的不是一般的火,而是活大地獄的冥火,焮天铄地,燃燒的火焰中帶着抹耀眼的藍光,火勢熾盛,在活大地獄中一般用來懲罰為非作歹的惡鬼們。
廂房中,元元猛地睜開眼睛,冥冥之中有什麽在呼喚着他,他迷茫的撓撓頭。
清晨,朦朦胧胧的霧氣消散,宋炀和元元甫一出來就看到立于院子的通天劍。
元元像被什麽蠱惑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冥火中的通天劍,一步步往前走去。
宋炀眼皮一跳,攔住他,“冥、冥火。”
“既然會喚起他的記憶,便罷了,”唐弈的聲音從房間傳來,“我希望他一世平安。”
“紫霄。”既明的聲音透着幾分無奈。
半晌,傳來唐弈的輕笑聲,“沒有劍靈我不也是一樣過來了。”房間被他推開了。
元元好奇地問:“大人,什麽是劍靈?”
“劍靈是一把佩劍的靈體,”唐弈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不要去靠近它。”
元元有些不解地問:“沒有劍靈,大人的通天劍還能夠發揮出它全部的力量嗎?”
唐弈神色凝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既明緊随其後出了房間,手一揮長劍下燃着的冥火變成一顆珠子飛入他手中。
男人的視線落在元元身上,唐元圓嘟嘟的小臉帶着絲困惑,他卻旋即離去了。
唐弈利落地閃身接過長劍,細細撫摸着劍柄上的層層紋路,随即收好通天劍。
“聽聞有判官筆的着落了,元元宋炀,你們留在家裏看家。”唐弈轉身囑托二人。
兩人立刻應承下來。
元元回想到第一次見大人,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裏,唐弈提着一把劍,只是驚鴻一瞥,他卻覺得沒來由的熟悉感。
就仿佛,他曾經和這把劍并肩作戰過。
“別擔心了,大人他、他會沒事。”宋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他。如今他可以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長,無疑是個好消息。
——
荒郊野嶺,一片死寂。
唐弈和既明一行人探出頭,眼見着尹天齊和手下進了山腹,不由得皺起眉頭。
“我先去探路。”他說罷,便提劍跟上。
小風一臉不情願,“我也要跟着去嗎?”
“你在外頭好好待着就行,不過會不會被鬼纏上就說不準了。”既明擡頭瞅着他。
小風頭皮發麻,“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荒無人煙,四下陰氣頗重,小風忍不住腹诽一個個比地府的牛鬼神蛇還可怕。
一行人一進入山腹之中,四下望去只見牆壁嵌滿了明月珠,猶如拳頭一般大。
“竟然是滿牆的明月珠!”小風吞了吞唾沫瞪大眼睛感慨着,還上手摸了一把。
唐弈想告誡他不要亂碰,還未開口,腳下踩着的地面一空,‘吱呀’一聲,地磚翻開整個人來不及反應瞬間就掉了下去。
“——紫霄!”既明到底手疾眼快,下意識伸手抓他的手,不過轉息,地上的地磚就以迅雷之勢關上了。山腹裏的一切又都歸于平靜了,寂靜無聲,倘若不是他們之中少了一個人,在這般看似萬籁俱寂的氣氛之下,就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小風親眼目睹吓得大驚失色,忙俯身仔細地檢查那塊地磚,卻看不出端倪來。
既明無奈地擡手按按額角,神情頗有些淡漠地剜了他一眼,“不想死就別亂碰。”
小風縮了縮腦袋自知惹禍,帶着一臉歉意規規矩矩地跟上,生怕再惹出岔子。
“既明兄,前面有一個岔口。”眼見着到了兩條路的分岔路口,原清越眉心輕蹙。
範無救偏過頭左右看了看,緩緩收回踏出去半步的腳,“帝君,眼下該怎麽走?”
一路上四人走得小心翼翼,眼下面對左右兩條路十分糾結,心中不免沉甸甸。
原因無他,左側是燈火通明,暖色的明月珠透着一絲溫馨,變得柔和了起來。而右側的路卻是尤其昏暗的,僅有的幾顆明月珠不斷閃爍着,處處透露着一絲毛骨悚然的詭異感,看得人汗毛豎立。
“前路想必會頗為艱辛,”既明來回打量了片刻,略有遲疑,“你随他們去左邊。”
範無救點了點頭,“是。”
明月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讓原清越等人逐漸放松了警惕,慢悠悠地前行着。
小風卻四下望了望,“好像有腳步聲?”
範無救眼觀鼻鼻觀心,頭也不擡,“應該是咱們的腳步聲,別自己吓唬自己了。”
“一共四個人的腳步聲。”醫聖說罷,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去,面色越發的難看。
而今,範無救正飄在空中,足不沾地,既明又走了另一條路,哪裏來的四個人。
“不好。”範無救召出招魂幡,巨大的幡旗在手中揮舞了兩下,“小心附近有埋伏。”
範無救将招魂幡置于眼前,一道道暗器疾如雷電來勢洶洶,卻被他一一擋下。
“哼,一個見不得光的鼠輩!”撣了撣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範無救面色從容。
兩道黑影從上頭蹿了下來,手呈鷹爪狀直奔幾人面門而來,顯然是有備而來。
原清越熟練地向左側一滾,雙足灌力足尖一點蹬在牆壁上,借力擲出枚白棋。
“——噗”
別致的棋子上灌滿了真氣,來人猝不及防被棋子打中前胸,兜頭吐了口鮮血。
原清越冷哼道:“身手不過如此。”
另一頭,還沒靠近範無救,黑衣人眼前一花被扼住了喉嚨,被他捏碎了脖子。
範無救眼裏充滿了譏諷,“竟敢在我黑無常的面前裝神弄鬼,你還是嫩了一點。”
小風見兩個人對頭倒在地,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膛走上前,腳下突然頓了頓。
小風只聽得‘咔嚓’一聲,地磚掀開,原清越霎時掉了下去,只留下錯愕的兩人。
“我、我……”小風‘我’了半天,哭喪着臉。
範無救揉了揉眉心,“行了,先走吧!”
——
原清越落地四周一片漆黑,不得不打開随身攜帶的火折子,聽到細微的動靜。
“滴答滴答——”
原清越豎起耳朵貼在牆壁,滴答滴答的聲音愈發的清晰了,附近竟然有水聲。
放眼望去,山洞四面都是巨石,應該并不容易聽到動靜的,只能說明有河流。
順着水聲應該能找到出口,原清越想通以後驀地眼前一亮,當即打量了一番。
“王爺,他進去好些時候了。”仆役禀報。
寧無劫定定地站在溪水邊,目光落在清澈幽深的溪水上頭,有魚兒在裏撒歡。
仆役皺着眉道:“要不派人進去看看?”
寧無憂卻搖了搖頭,“不可打草驚蛇。”
順着淙淙的水聲來到小溪,原清越見到藍天竟有種親切感,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原本以為會撞上黑衣人,想來還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摔得有點疼。
“曉曉。”久違的名字讓他一瞬間失神。
四目相對,原清越面上一愣,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碰見“熟人”。
寧無劫沒等到尹天齊出現,卻等來了此生不敢再想象的人,目光死死盯着他。
原清越偏頭躲開他的目光,摸了摸腰間別着的一把青霜劍,臉上看不出表情。
他平日裏頭鮮少主動用劍,但掃到寧無劫身後跟着一批人,或許還需要自保。
“你是來殺我的嗎?”他語氣極盡冷漠。
聞人氏而今就剩下他一人,只要他一死天羅族徹底被滅族,世間再無天羅族。
“王爺,情況好像有些不對。”仆役認得他就是畫像裏頭的人,雖帶了面紗,可他早就在王爺的書房裏頭見過了許多回。
就算眼前人化成一縷黑煙,仆役都敢拍着胸脯說他認得出,但眼下不太對勁。
原清越還沒顧得上拔出劍,一聲刺耳的鷹唳聲就驟然響起,他神情驀地一變。
“不好,有埋伏,保護王爺!”
寧無劫身側的十來名侍衛,立刻拔刀死死盯着四周的竹林,一副護主的模樣。
一支支箭羽猶如過天星般,原清越登時用青霜劍橫向一擋,又是熟悉的箭雨。
十來個侍衛陸陸續續倒下,“箭頭上淬了劇毒”有人喊了一句,瞬間便沒了氣息。
原清越呵斥,“寧無劫,還愣着幹什麽?”
幾枚小巧的袖镖直奔他來,原清越橫身側移蕩劍擋住袖镖,轉瞬間騰挪數尺。
原清越一系列的反應極快,但幾發暗器的速度卻更快一些,手臂被袖镖劃傷。
“該死的。”他一手執劍,如臨大敵。
餘光卻瞥見一抹黑影襲來,原清越下意識将長劍舉在身前,是有人撲向了他。
兩枚袖镖直直沒入後背,寧無劫的身子短暫的僵硬了一下,低聲道:“別害怕。”
原清越的長劍沒來得及收,只感覺到阿衍的鮮血汩汩湧出,直燙得他放了手。
“我沒有對你的族人下手。”寧無劫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帶着一絲喘息聲。
原清越驟然緊繃,“寧無劫,你怎麽樣?”
“別動,讓我抱抱你。”寧無劫死死抱着。
原清越眼中升起一片霧氣,他感覺到肩頭似乎濕了一小片,不禁瞪大了眼睛。
“寧無劫!”原清越捂住他的傷口,但鮮血卻源源不斷地流出,将他的手心染紅。
寧無劫的氣息愈發虛弱了,他卻固執的死死不肯撒手,“我喜歡聽你叫我阿衍。”
“少廢話,吃藥!”原清越紅了眼,翻出瓷瓶倒出兩粒止血藥,想要喂給寧無劫。
寧無劫卻笑着對他搖了搖頭,喉頭湧上一股濃重的腥甜,“曉曉,以前我說過倘若我負了你,我便死在你的手上請罪。”
他的身體,他再清楚不過了。
只怕是熬不住了。
“曉曉,我求你別恨我。”他斷斷續續道。
寧無劫是一個利己的壞人,他情願聞人曉真的恨他一輩子,便再也忘不了他。
臨了,卻又舍不得了。
“我不恨你了。”原清越聲音顫抖。
他一臉滿足的笑了,“我、我心悅你……”
寧無劫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似是想要親手掀開雪白的面紗,卻緩緩落了下來。
原清越眼見着他的手滑落下來,伸手想想抓住他卻慢了一步,“阿衍,太遲了。”
其實,我已經在心裏叫了你幾百次阿衍。
虹光乍現,天降祥瑞。
“踏蓮毒仙下界歷經情劫,度盡苦厄,位列仙班,速速歸位。”
幾抹朝霞将天際映得發紅,邢燃緩緩地睜開了一雙眼,“師兄,終究還是來了。”
想要改變的,能否就此改變?
☆、劍靈
青霜劍拔出,濺落一地鮮血。
原清越此刻完全冷靜下來,方才覺得有好幾處蹊跷的地方,或許還另有死因。
他的青霜劍并未傷在要害,這一劍并不足以要了阿衍的命,那究竟是何原因。
原清越俯下`身扣住他手腕,片刻後神色嚴肅地蹙起了眉頭,“體內竟然有蠱蟲?”
他咬破食指,鮮血的味道吸引着蠱蟲。
半晌,指甲大小的蟲子爬出,從寧無劫腹部的傷口鑽出的,嗅着鮮血爬過來。
一滴鮮血落在蠱蟲的身上,只見銀珠蠱蟲的身子輕輕一顫,瞬間失去了性命。
原清越見狀心下便了然了,銀珠蠱蟲幾乎蠶食了他的身體,他才會這般虛弱。
而寧無劫對蠱蟲一竅不通,所以能做到的只有他身側的人,他眼神帶着狠戾。
指尖緩緩掐入瑩白的手心,原清越提着佩劍旋即原路返回,臉上帶着抹決絕。
——
唐弈擡手摸着四周的牆壁,卻只摸到一了手黏膩,是苔藓。怎的長在這地方?
沿途只聽得到他的腳步聲,期間周遭永遠是死一般的寂靜,消磨着他的意志。
唐弈在心裏默念着清心咒,一道影子略過他霎時抽出長劍,卻只是一只松鼠。
松鼠站在它面前左右張望,小眼睛似乎在打量附近的環境,随即惶然弓起身。只聽它發出‘吱吱’的聲音,就逃也似的一蹦一跳的跑出老遠,唐弈見狀怔了怔。
“是我大驚小怪了嗎?”他不禁喃喃自語。
一道勁風陡然從背後襲來,唐弈迅捷地挽出劍花複一橫推,只聽得‘當啷’一聲。
慣性震得他手臂微微發麻,尹天齊手握長劍傲然立在一旁,靜靜地注視着他。
“你就是清峰觀的唐弈?”他輕飄飄地問。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弈是也。”
“呵,”尹天齊冷笑了一聲,擡手一揮整個石洞立刻燈火通明,“我拿到了判官筆。”
唐弈面不改色,“你碰不了它,不是嗎?”
判官筆就放置在石洞中央,若是尹天齊能順利使用判官筆,就不會守在這裏。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尹天齊碰不得它。
聞言,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尹天齊眼神中帶着一絲戾氣,“我确實是碰不得。”
唐弈長劍指地,“你知道就好。”
尹天齊迎上他探究的目光,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咧着嘴話鋒一轉道:“其他人也休想碰得。”
話音一落,尹天齊揮了揮手,立于身側的數十位黑衣人一擁而上,從他們起手的招式來看,一招一式皆是無比狠辣。
唐弈穿梭在數十人之中,見招拆招,身形輕盈,矯若游龍,竟不落一點下風。
尹天齊看到他被劍刃所傷,怎料皮開肉綻的傷口瞬間止血,他不禁瞪大眼睛。
他的笑意逐漸消退,“天生純陽體?”
唐弈身形站穩,沖他一颔首算作回答。
上頭傳來“嘭”的一聲巨響,一個灰頭土臉的人正趴在地上,顯然是掉下來的。
範無救倒是最快反應過來,在落地的瞬間招魂幡輕輕點地,調整好備戰狀态。
孔長風可就沒那麽好運了,落地時屁股都要被摔成八瓣了,龇牙咧嘴的起身。
“唐道長,我來助你一臂之力!”範無救将招魂幡立于地面上,口中不斷地念咒。
“衆鬼在下,聽我號令,百鬼夜行——”
招魂幡下亮起了一束白光,一頭頭惡鬼從幡旗下爬了出來,發出陣陣低吼聲。
“我的天。”見狀,小風緊緊捂住嘴。
另一邊,既明的身影融入黑暗,覺察到牆壁和地面有機關,謹慎地一路前行。
“拿命來。”一聲嬌喝遽然傳來。
只見一根根飛針猝然而至,既明将長刀橫于胸前,屈膝前頂,銀針被悉數擋下。
雲雀見幾發暗器沒打中,迅速撤退不打算戀戰,卻被攔下,來人身穿一襲黑袍。
小菱手持雙錘于黑暗中走出,慢條斯理摘下頭上的兜帽,“雲雀,好久不見了。”
“你沒死?”雲雀一臉的駭然。
“看來你巴不得我去死。”小菱勾着唇瞟她一眼,目光轉冷,“可惜讓你失望了。”
“今天,我就要替采顏姐姐報仇雪恨。”
孟靈語笑盈盈道:“你可得悠着一點。”
雲雀看上去身材十分臃腫,可是動作卻迅捷無比,身形靈活,絲毫不顯笨拙。
小菱雙手的雙錘順勢劃過,雲雀見來勢洶洶急忙拿劍招架,卻被她步步緊逼。
雲雀心裏頓時有些慌張了,小菱幾招将她逼得無招架之力,被生生敲碎頭骨。
孟靈語手上搖着一把折扇,美豔的臉蛋上似笑非笑地道,“畫皮總算有着落了。”
小菱看不慣她妖氣的樣子,孟靈語卻施施然走到她的面前,“當真是一箭雙雕。”
小菱冷哼一聲。
“不要哭喪着一張臉嘛,”孟靈語蹲下`身去檢查屍體,“日後,姐姐給你畫一張。”
小菱:“……”
——
尹天齊的身上有不少傷口,只因為純陽體飛快結了層血痂,卻已是強弩之末。
唐弈執劍和他相對而立,“尹天齊,你的人死的死,傷的傷,為何還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尹天齊眼神一寒,“順吾意則生,逆吾心則死。”
霎時間,绛色光芒直沖天際,震耳欲聾的聲音便響遏行雲,他登時大驚失色。
天生異象,必有殃災。
原清越一來就撞見這場景,石洞裏被一股陰郁之氣所籠罩,一時間平地起風。
“什麽東西?”小風忙得穩住身形。
一顆珠子飛進尹天齊體內,他面容因疼痛隐隐扭曲了幾分,似乎是難以消化。半晌,尹天齊堪堪維持住身形,九條赤紅的尾巴如火一般,雙眼則帶着猩紅。
孟靈語目眦欲裂,“九尾妖皇燭天。”
小菱的神色倒是稍顯複雜,眼見尹天齊變得不人鬼不鬼的,着實有一些駭人。
範無救臉色變了變,“他居然做了載體!”
小風拍了拍受到驚吓的心髒,聞言一臉困惑地問了句,“範無救,什麽是載體?”
“燭天沖破封印只有元神,沒有□□,所以承載他力量的人,才會被稱為載體。”
唐弈的面色好不到哪裏去,握緊了劍代他回答小風的問題,心卻漸漸沉下去。
——
小築內。
自打天邊生出異象以後,唐元的精神狀态就變得十分糟糕,宋炀一臉的不安。
宋炀拍了拍他的肩,“元元,你還好嗎?”
元元卻感覺到頭痛欲裂,有種異樣的氣息在身體狂躁湧動,攪得他渾身發疼。
“天地浩大,萬物有靈。”
“好你個臭小子,居然躲在我的佩劍裏!”
“和我的通天打個招呼吧!”
“劍靈,就叫,唐——源——”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唐元腦中閃過無數畫面,臉色劇變,最終呆呆地盯着地面,宋炀大氣不敢出。
“宋炀哥,我要去做一件事。”他堅決道。
“元元——”
唐元卻頭也不回的跑出去,原來他根本不是一般的地縛靈,甚至都算不得人。
通天劍在大戰中寸寸斷裂,他失去真身進入輪回投入人間,而今終于恢複記憶。
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
“主人——”一衆殺手的臉上驚恐萬分。
尹天齊掐住兩人的喉嚨,将二位殺手活生生地吸成了人幹,将幹癟的,死不瞑目的狠狠二人抛在地上,仿佛是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一般,他一臉癫狂之色。
一時間,在場的人無不震驚。
“尹天齊,你真是個瘋子,”唐弈在瞬間驚愕後最快反應過來,“你就不怕反噬嗎?”
“不過,你既然是天生純陽體,為何會變成九尾燭天的載體?”範無救難以置信。
聞言,唐弈卻是明白了什麽,漆黑的瞳孔猛的放大,驚道:“禁術,逆轉陰陽!”
此言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場內炸開。
純陽體的體內陽氣充沛,加上和妖相互克化無法成為載體,就只有逆轉陰陽。
孔長風驚訝的張大嘴,“雌雄同體?”
‘雌雄同體’三個字聽在耳裏,尹天齊粗長的尾巴驟然拍在地,有種山雨欲來的氣勢。
一條尾巴倏地向小風打來,他連滾帶爬卻還是被拍了一下,身子重重摔在地。
他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一抹鮮血。
範無救忙得飛身将其扶起,原清越伸手在他穴位點了兩下,“你先扶他去休息。”
唐弈長劍點地陡然劈過去,卻被尹天齊一尾巴甩到了一旁,“你還像是個人嗎?”
“你還真的可笑又無知,”他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你難不是純陽體嗎?”
“你不可能不清楚被人囚禁,當成藥引存在的滋味吧,傷痕累累,被人一刀刀将你結痂的傷疤剜開,變成徹底的藥人。”
“對了,我都差一點給忘了,你是在清峰觀的庇佑下長大的。”他一掌打在唐弈的胸口。
五髒六腑像是瞬間移了位,一口鮮血當即從嘴中噴了出來,唐弈喘了口粗氣。
“說到底,我們一點也不一樣。”
蓬松碩大的尾巴似發了狂,一行人顯然無一人是他的對手,全部都落了下風。
“當然不一樣。”唐弈冷笑一聲,擡手用衣袖擦拭嘴邊的鮮血,“你只是一個暴君。”
“如此大仇得報就應該放下,但你卻變成了另外一個劊子手,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師弟,”原清越立刻迎上去,淬了毒的青霜劍一劍劈向他面門,“尹天齊,去死!”
“呵,”尹天齊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敢小觑燭天大人的力量,還真是不自量力。”
連人帶劍被他打落在地後,原清越旋身反手射出十枚棋子,打在他的尾巴根。
一聲帶着獸性的低吼傳來,尹天齊動作肉眼可見的遲疑了,幾個人眼睛一亮。
原清越心中燃起了希望,“師弟,他的弱點就在尾巴的根部。”只需要逐個擊破。
範無救立刻拾起招魂幡,原清越運起了輕功腳下蓮步微錯,幾枚棋子順勢而發。
趁着尹天齊揮着尾巴抵擋,唐弈瞅準時機只身便撲了過去,利劍徑直`插`下去。
長劍不偏不倚紮在尾巴上,将整根尾巴狠狠地釘在地面上,鮮血噴濺,唐弈雪白的道袍似開了朵朵紅梅。尹天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