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11)
清楚接下來會承受怎樣的代價。
唐弈捂着胸口怒叱道:“就算是死,我也會毀了這些破爐子,和你同歸于盡的!”
青年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他,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臉色蒼白,帶着一股病态。宮傾只覺被他眉間縱目看的寒徹骨髓。
一聲破空之聲陡然打斷了對峙的倆人。
來人還帶着人,輕功速度卻不減分毫。只是似乎受了不小的內傷,在落地一剎那脫力的單膝跪地,嘔出了一口鮮血。
唐弈的視線在他身上稍作停留,認清來人後瞪大眼睛,驚呼一聲:“清越師兄!”
原清越擡起眼簾,卻是強弩之末,水光潋滟的瞳孔漸漸黯淡下來,垂下腦袋。
“醫聖!”他身旁的少年膽子小,見原清越吐血昏迷吓得後仰,連連叫了好幾聲。
不清楚師兄為何會出現,但無疑讓他眼下的顧慮多了起來,只得竭力穩下心神。
“快帶他走。”唐弈神情微微凝重,長劍與起屍鬼的身體撞擊,發出‘砰’的巨響聲。
少年擡頭瞅了一眼唐弈,又低頭看了看原清越很是糾結。他想去幫忙,卻又怕反而成了個拖油瓶,望着被圍攻的青年眉頭緊蹙,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選擇。
那廂,唐弈挽了一個劍花,奮力擋下起屍鬼揮過來的手臂,符箓上的紅色字跡瞬間亮了一下。劍氣入體,起屍鬼粗壯的手臂上登時浮現出點點灼燒的痕跡。
唐弈扭頭見他沒動,催促道:“快啊!”
少年終是咬着牙将人扶起,轉身離去。
“想走,可沒有那麽容易。”宮傾獰笑着猛地掀開身後的草垛,“留下來一起陪葬!”
草垛下藏着一具具起屍鬼,在一張張符箓被揭開後,突然暴起。約莫幾十具屍鬼在陣陣鈴聲下猶如盯上獵物的野狼。
少年哪裏見過這般場面,他三腳貓的功夫別說是保護別人,連自己都護不住。
屍鬼一被喚醒,立刻跳着朝少年走去。少年拖着個累贅本就走得慢,他不知所措的看向逼近的屍鬼,眼見爪子要落在自己身上,忙不疊閉上眼護住原清越。
唐弈自然顧不得震驚,雙腳發力,身形一閃替他擋下,肩膀頃刻間血流如注。
“放我下來。”原清越努力睜開眼,摸出幾個瓶瓶罐罐來一股腦将藥丸倒進嘴裏。
少年連忙幫他順氣,“醫聖,您還好嗎?”
“放心,暫時還死不了。”一黑一白的棋子從原清越手中發出,像是鋒利的刀子。
“我需要靜坐來化開藥力,最好能夠将屍鬼的注意力轉移。”原清越一臉疲憊道。
棋子落下之處煙塵四起,唐弈的手順着衣袍摸到了藥瓶,服下三顆元丹,源源不斷的真氣從丹田處湧進全身的經脈。
師兄在清峰觀給他的丹藥,只說服下一顆便可至真氣暴漲,可是這諸多屍鬼只怕是耗也能生生将他們耗死在這後山,他不得不铤而走險,一口氣服下三顆。
“師弟,”原清越感受到這股力量,收起內息猛地睜開眼問道:“你方才吃了什麽?”
他皺着眉頭,語氣中隐有嚴厲。
強行攝動丹田湧入真氣,五髒炙熱,唐弈又貼了一張符箓,手掌貼在劍刃之上任由鮮血将劍身上的一張張符箓染紅。
這張符箓是他寫過最成功的一張。
只是,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派上用場。
唐弈的發冠早就掉落在地,一頭黑發随風飄揚,殺意決絕,染血的白衣翻卷着。
宮傾只感覺一股殺氣襲來,大聲命令一旁的守衛,“他要同歸于盡,快殺了他。”
“往後退。”唐弈頭也不回的告誡師兄。
“師弟,萬萬不可做傻事。”現在,原清越終于明白唐弈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麽了。
真元丹藥勁猛,且藥性毒,是他嘗試了多次才研制出來的。原本是想着殊死一搏的時候,用此藥可險勝。而師弟将全部元丹一口氣服下,是打算同歸于盡。
守衛曾見過起屍鬼的厲害,原以為對付他們自然輕而易舉,想不到對方竟然還有點手段。守衛擋在宮傾前,唐弈一劍擋住射過來的暗器,手腕一翻,将暗器傾數彈了回去,幾個守衛便一一倒地。
“一群不争氣的廢物!”宮傾眼睜睜看着幾個守衛倒地不起,不由得心生怨念,
眼見着屍鬼向他襲來,原清越擲出兩枚棋子打在它身上,一腳将屍鬼踹遠了。
本着幫不上忙就少添亂的原則,少年瑟縮着遠遠躲在一旁,盡可能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幫倒忙。他眉心蹙起抱着雙臂焦急地跺腳,“醫聖,小心身後!”
原清越眉頭緊皺着,不敢有半點松懈。在身上翻出一張符箓,一掌貼在面前身形壯碩的屍鬼額前,它登時無法行動。避開後方撲過來的屍鬼,原清越臉上神色逐漸變幻莫測,心道不能耗下去了。
宮傾渾身上下煞氣凜然,拼命搖着手中的三清鈴,獰笑,“讓你們嘗嘗百鬼陣。”
随着三清鈴的鈴聲愈發急促,起屍鬼突然組成列陣,排列有序,一蹦一跳的屍鬼只在瞬息之間便将人盡數圍在其中。
一只屍鬼突然朝少年撲來,張嘴要沖他的白嫩的脖頸咬去。嘴裏撲面而來的腥臭味險些讓少年昏厥,吓得他用力推搡了一下,撿起一根樹枝卡在它的嘴裏。
屍鬼一口就将樹枝咬爛,又向他撲來。青年一只手朝腰間探去,揚起的捆靈索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直向它脖子飛去。屍鬼被捆靈索死死纏住,掙紮不休,捆靈索不能直接傷它卻限制了它的行動。
“哇啊,這是什麽味道,好臭!”少年哭喪着一張臉跑開了。半晌,低頭嗅嗅手上的味道差點吐出來,手掌用力的在衣袍上反複抹了抹,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
原清越沒好氣的瞪他,“變成屍鬼,早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能有什麽好味道!”
“擒賊先擒王,我去解決他。”唐弈蹬開直奔自己而來的屍鬼,借力飛出了陣外。
少年在地上撿了把雙锏,發覺用來擋屍鬼的長牙還挺順手,只是不消片刻便覺得手臂酸痛,“我的天啊,這東西好沉!”
少林雙锏分量當然不算輕,而且本該是一攻一禦,兩不可忽,可惜落在少年的手裏便只能發揮出它十分之一的力量。
原清越示意少年,“小子,快跑出去。”
話音一落,他足尖點地,避開屍鬼的同時踩一下它的肩膀,霎時間,只留下一道殘影虛像。手掌一翻,原清越從袖子裏帶出一張乾坤網,将聚集而來起屍鬼一并網在其中,用真氣控制越收越緊。
宮傾見狀不妙,提劍欲逃,然而唐弈窮追不舍,一劍橫掃,一劍又至,硬是将他打的丢盔棄甲,狼狽不堪。一襲青衣被長劍劃的破破爛爛,此時此刻的宮道長哪裏還有先前半點得意洋洋的模樣了。
“你才是徹頭徹尾的瘋子!”宮傾捂着手臂的傷口龇牙咧嘴,他不敵對方,但卻能看出來,眼前的人不想直接讓他死。
唐弈每一劍都極為刁鑽,一路掠行一劍一劍的折磨他,每一劍劃破他的道袍硬生生片下去他一片肉。不出片刻,身上便沒有一處好地方,鮮血染紅了青衣。
“只怕是你現在都難控制自己的力量。”
宮傾擡手用長劍擋在眼前,嘴角溢出一絲鮮血,發出陣陣冷笑。青年一招一式雖然看似從容,頭腦清明,他卻看得出青年全然是被狂躁的情緒支配着身體。
看似愈戰愈勇,只是一旦待他無休止的真氣枯竭,內息混亂,也便是葬命之時。
二人打得難舍難分,少年看準時機,一個翻滾拾起地上一顆極為尖銳的碎石。掏出腰上別着的彈弓,一個黑點從遠處直直向宮傾射過去,他緊張的喘着氣。
“啊——”宮傾捂着眼睛發出慘叫,一行殷紅的鮮血緩緩從他的指縫間流了下來。
原清越用真氣控制着乾坤網,乾坤網縮的越來越小,他臉色慘白,見此情此景沖少年揚了揚下巴,“小子,做的不錯。”
他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膛,想不到平日上山抓野雞的彈弓,這次居然幫了大忙。
很快,二人便覺得不對勁,因為宮傾早完全沒了還手之力,但是唐弈依舊招招出手狠辣,仿佛要将他削成一具白骨。
“師弟!”原清越喚了他一聲,但卻見他依然無動于衷,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宮傾渾身發冷逐漸麻木,他知曉這是死亡的前兆,撐起眼皮,喉嚨一陣火辣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哈哈哈太晚了,就算是死,我也會拉你們同我一起陪葬的。”
這話,讓在場的二人皆是心身一驚。
宮傾的手緩緩摸到三清鈴,忍着劇痛将全身真氣灌輸其中,三清鈴被炸毀了。
“去吧,去将整個漣洲城變成一座死城!”
宮傾嘴角揚起一抹笑,手垂了下來,眼裏逐漸失去光亮。屍鬼暴動,原清越的真氣無法壓制它們,乾坤網驟然變大。原清越整個身子飛了出去,落地側頭噴出一口鮮血,艱難的試圖支棱起身子。
唐弈手上的動作陡然一滞,看了看長劍和死不瞑目的宮傾,有些難以置信的往後退了兩步。他的神智差點被吞沒了。
“醫聖,它們要去禍害村子了!”
少年看着即将下山的屍鬼,還有一步步朝他們逼近的屍鬼,鼻翼一掀一掀,眼眶沒出息開始泛紅了。也不知哪裏生出的勇氣,拿起雙锏打算拼個魚死網破。
唐弈手握長劍朝兩人走來,一時間竟然攪得四周無故生風。一只不長眼的起屍鬼揮起爪子抓在他手臂,鮮血淋漓,青年卻是不躲不閃,掐住它的脖子,硬生生将這體形壯碩的起屍鬼提離了地面。
“師弟,你冷靜一點!”原清越詫異。
唐弈側頭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從沒見過師弟這麽陌生的眼神,心中駭然,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嘭’的一聲,師弟手中的起屍鬼竟一下炸開,霎時落下一地屍塊。
“師弟——”原清越踉踉跄跄,奮身想要去抓住喪失理智的他,卻只堪堪摸到衣角。
少年見狀咽了咽口水,他本能的察覺到危險,“醫聖,冷靜一點,不要靠近他!”
說罷,從背後死死抱住原清越的腰。
唐弈腦中一片混亂,隐約聽見內心深處有兩種不同的聲音——“掀起黑色的風暴吧,讓所有人畏懼你。”而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你要保護自己所珍視的一切。”
“既明。”青年意識模糊,憑借着本能嘴裏吐出來兩個字,一邊去撈胸前的玉佩。
手上鮮血沾在禦虛血玉上,只一瞬,玉佩通身染上了血色。肉眼可見的,一抹緋色的光華從中鑽進了他額前的天眼。
倘若宮傾看到必定是要瞪大眼睛的。
說來奇怪,紅光漸漸消散,唐弈只感覺體內湧動着狂躁不安的情緒逐漸平息。他狐疑地摸了摸胸膛,一臉疑惑,仿佛剛剛心底浮現的兩種聲音是一場幻境。
“小風,別管我,快跑!”
眼見着原清越單膝跪地,用手中長劍死死抵住屍鬼的嘴。生死一瞬,唐弈顧不得心中的種種困惑了,提劍躍上半空。
“小道長抱歉,我來遲了,”半空中,他被一個身影擁入懷中,既明道:“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請讓我來支配你的身體。”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什麽時候趕來的。
只感覺一道光照進了後山,原清越甚至來不及的仔細思考,光芒便越來越亮。
唐弈默許了既明的行為,原本漆黑的縱目染上了一絲血紅,明明是旁人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長劍鳴震,劍身閃着懾人的光芒,唐弈雙手持劍将全身經脈的真氣彙入劍身。
一劍斬九天。
通天劍直直落下,宛如星河落入九天。好像不過是一個眨眼間,竟然直接将三座天元爐和一衆起屍鬼劈的四分五裂。
濃濃的煙塵四散而去了,小風一邊咳嗽一邊用力揮着衣袖。反觀原清越,卻依然呆坐在原地,眼下,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旋着——師弟飛升了。
☆、聞人曉
小風将身上的煙塵拍打幹淨,瞥了一眼灰頭土臉的原清越,“醫聖,你怎麽了?”
好不容易将屍鬼清理幹淨,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醫聖卻一臉凝重。
“師弟!”原清越回過神來,連忙上前。
唐弈的衣裳寸寸斷裂,衣不蔽體,玄色咒文遍布全身上下,有種奇異的美感。
既明适時從他體內出來,唐弈身上的咒文便盡數消失不見,他脫下外衫裹在青年赤.裸的上身,将昏迷的人抱在懷裏。
原清越望着他,皺着眉,“你是魔種嗎?”
既明腳下一頓,“你所見即我。”
“醫聖,什麽是魔種啊?”一旁的小風聽不懂兩人之間的對話,只覺得一頭霧水。
“魔種就是有魔族血統的人。”
六界大戰後魔族逐漸衰敗,僥幸在戰鬥中存活下來的魔物,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地底生活。受妖皇詛咒,凡是魔族族人誕生下來的子嗣,其身上皆有咒文。
小風微愣,“我怎麽沒有聽過這段。”
原清越回道:“我也是聽師叔所說。”
“諸位等一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喊。
一男兩女朝他們走了過來,原清越見狀眉頭一皺,低聲提醒,“有一只起屍鬼。”
寧無憂和裴青雲趕過來,看了眼被既明抱在懷裏的青年,問:“他傷的嚴重嗎?”
既明道:“還好,不會有什麽大礙。”
“這位姑娘,她可是起屍鬼?”原清越道。
寧無憂的身側還跟着個姑娘,只是小姑娘臉色鐵青,嘴裏有兩顆突兀的長牙。
寧無憂張了張嘴,半晌點點頭。
“但是,青梅她還有意識,所以她不完全受三清鈴的控制。”她幹巴巴地說,只是每說出來一個字心頭都仿佛在滴着血。
“看來,是一開始就煉制出來的。”
寧無憂低聲道:“所以,可不可以……”
青梅卻打斷了她的話,“我不願意去做一具行屍走肉,所以請殺了我。”
寧無憂站住了,她與青梅是自幼結識,因為足夠忠心又冷靜,才成為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她何嘗不了解青梅的心思。
就在方才,青梅還告訴自己,有朝一日自己徹底失去意識,就會成為活死人。
寧無憂反反複複的重複着不會的。
如今,她明白青梅的心思了,即便作為塵世間的一只蝼蟻,也要有尊嚴的活着。
寧無憂閉上眼睛,“按照她的意願來吧。”
氣氛實在是太過沉重了,就連一貫活潑開朗的小風,一時都說不出安慰的話。他扯了扯原清越的衣袖,壓低聲音:“醫聖,她還有意識,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原清越沉聲道,“她也希望我們這樣做。”
“我知道了。”既明點了點頭,暫且将唐弈交到原清越的懷裏。
青年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小風湊上前來盯着人瞧了瞧,“他長得好像書裏的人!”
小時候,他偷偷溜進爺爺書房,在一本記錄了書上見到過,雖然記不大清,不過他和那書裏畫的人幾乎是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巨響,屍鬼炸毀前只聽到一聲“再見了”。再見了,青梅。
青梅含笑用嘴型喚了她一聲‘公主’,一行清淚無聲的順着寧無憂的面頰流下來。
“公主,你別太傷心了,青梅九泉下也不想看到您這幅模樣。”裴青雲見狀,忙不疊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給她。
寧無憂一邊拭淚,一邊哭着問:“她會投胎嗎?”聽說,變成屍鬼的人沒法投胎。
“她不會投胎,因為她沒有死,”既明看了看天邊,“只要不被忘記,她就還活着。”
裴青雲接過話茬,“那她永遠都不會死。”
一陣山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小風悄悄吸了吸鼻子,嘟囔着:“想不到這冰塊還挺有人情味的。”
既明:“……”
原清越不動聲色的戳穿他,“想不到你還是個愛哭鬼。”
“什麽嘛,明明是山風太大了!”
——
小築內,元元和宋炀面面相觑。
左盼右盼,大人好不容易回來了,只是卻身負重傷,還帶了別人。原清越的狀況更好不到哪裏去,元元認生,幫着小風扶進客房,宋炀奉茶後也退了下去。
裴青雲毫不客氣地喝了口茶,開門見山的問既明:“千鳥峰和藤壺族的人呢?”
“死了。”
“死了?”裴青雲咽了口唾沫,“按照虎鸫的原定計劃,召集了各個分壇的高手。”
既明截住了他的話頭,“所以更應該一網打盡,不然,你回頭怎麽向上頭交代?”
“你派去的人無一人生還,付出了這樣的代價若還不能剿滅,豈不是要遭殃了。”
裴青雲聽出他話外音,笑道:“是啊,所以我還得謝謝你,接下來,對外會傳出千鳥峰和藤壺族內讧大打出手的消息。倘若計劃順利,你我能省去不少麻煩。”
既明雙眉一揚,“我勸你別高興太早,還剩下不少的漏網之魚。”
“你放心,剩下的雜碎都交由朝廷處理。”
千鳥峰在江湖上這般猖狂,不過是因為諸多成員武藝高強,又精通暗殺之術。組織的核心成員相繼倒下,剩下的喽啰在朝廷的力量面前,想殺了他們,就如同在街上碾死一只蝼蟻一般輕而易舉。
千鳥峰應該想不到竟落得個如此下場。
既明這邊從前堂一出來,就看到隔壁客房裏亂成一團,不禁詢問:“怎麽了?”
“醫聖,他、他的身體好像很虛弱。”小風盯着地面有些怕他,卻還是如實道來。
既明擡了擡下巴,讓他帶路。
見床榻上的人面色如灰,既明便俯下.身去挪過他的手搭脈,面露狐疑,就連眉頭不自覺的微微皺起。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卻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奇怪的脈象。
小風見既明神色凝重,問道:“怎麽樣?”
“內傷很重,心脈應該會斷裂。”既明只說了一半,因為原清越的心脈還算正常。
所以他才會覺得很奇怪,唐弈曾說過他師兄的輕功非常好,即便打不過,及時撤退也不會将自己弄得這般狼狽不堪。
看他身上所受的內傷,不難推測出是被多人襲擊時所傷,還帶回個拖油瓶來。
“但是他的脈象看着卻無大礙。”
他注意到桌案上擺着瓶罐,而有幾個瓶身貼了細小的封條,剩下幾瓶卻沒有。既明上下打量了一下,發現沒有貼封條的瓶身呈月白,微微震動,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有什麽就要掀蓋而出。
小風卻會錯了意,一雙圓眼逐漸蓄了一層的薄霧,“可他昏迷不醒,怎麽辦,該不會是因為我才……”
原清越被帶着哭腔的聲音吵醒,咳嗽了一聲,沒什麽精神的道:“我還沒死呢,就開始哭喪了?”
小風立刻奉上了水碗,又替原清越将枕頭墊高了,讓他撐高身子半倚在床上。盡管臉色還是很差,可到底醒了,爹爹說過這人啊,清醒着就要比昏過去強。
要是昏過去,糊塗了,這輩子就快完了。
“對了,道長他還好嗎?”小風興奮之餘方才想起這一茬,撓了撓頭,扭頭又看了看既明頗為不好意思。
既明緩緩地收回了視線,看着原清越象征性擡了擡下巴,“比他的狀态好多了。”
“原來你們都在這裏。”寧無憂探出頭來。
裴青雲跟在身後,趁機奪過她手上的漆盤,谄媚道:“公主,還是卑職來端吧!”
“這幾瓶可都是太醫院最好的傷藥。”
裴青雲獻寶似的一一解釋,直到唐弈敲了敲門才停下,驚道:“你可以下床了?”
“師弟,你的傷勢怎麽樣了?”原清越也問道。
他親眼看着師弟所傷,鮮血淋漓,即便是純陽體,對付屍鬼也沒那麽輕松的。
“一些皮外傷罷了,我上過藥了。”唐弈抿了抿嘴唇,刻意隐瞞了他。事實上他醒來就發現身上的傷勢全都不藥自愈了。
只不過胸前的玉佩變得黯淡無光了。
既明卻覺得他有些不一樣,是從骨子裏的變化,又不好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唐弈對上他的視線卻慌忙的忙移開眼。
“什麽?”寧無憂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是被起屍鬼所傷,居然是被守衛傷了?”
“這些只是最低等的喽啰,不過後山還有個宮傾我不了解他。”裴青雲啧啧兩聲。
“公主,我想拜托您一件事,派人再去湘月村附近勘察一番,看看還沒有沒有遺漏的屍鬼。”唐弈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寧無憂笑着點了點頭,回道:“你放心,就算是為了我哥,我也會這樣做的。”
明明是個公主,但卻一點架子也沒有。唐弈見狀總算放下心來,他擔心後山上還藏匿了其他屍鬼,怕它們下山禍害村民。
“師兄,你為什麽會在那裏。”唐弈扭頭看向床上的師兄,問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原清越渾身一震。
小風也低着頭,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既明突然注意到他的頸後,有顆紅痣。
“你聽過聞人氏的傳聞嗎?”原清越沉默片刻,半晌,突然問。
此話一出,在座的皆是一驚,就連一旁的寧無憂都愣住了。
“當然聽過,”唐弈眉頭越鎖越緊,“聞人氏是苗疆的天羅族,擅長巫蠱之術,到十三代兄弟雙絕,哥哥聞人珏,弟弟聞人曉,只可惜在一夜之間被慘遭滅族。”
原清越出了一口氣,垂下眼睫,将他埋藏在心底長達數年的秘密主動說出來。
“我就是聞人珏的弟弟,聞人曉。”
☆、舊事(上)
“原來你就是聞人曉,”聞言,種種疑問萦繞在寧無憂心頭,“天羅為何被滅族?”
“原來公主竟還不知道,”原清越說着自嘲的笑了笑,道:“一切皆拜襄王所賜。”
“你說什麽?”寧無憂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她咬着下唇,難以置信的反駁,“我二哥不可能會這麽做的!”她和寧無雙、寧無劫是異母兄妹,和二哥的關系更好些。
“況且,我二哥他很喜歡你,怎麽會做出這般枉為人的事情。”最後一句話,寧無憂說的時候盯着原清越,說的很小心。
原清越對她的反應并不驚訝。
“我和他自幼便相識,他雖位高權重,卻謙遜有禮,素來待我極好,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是他做的。”原清越長嘆一聲。
時隔多年,提起那個久違的名字,和其相處間的細枝末節,他依然清晰記得。
——
先帝在世的時候,沉疴宿疾,因而膝下只有兩位皇子,一位公主。但卻不知道為何遲遲沒有立儲,局勢動蕩,朝中大臣們多次聯名上書懇請皇帝盡早立儲。
“阿衍,聽說皇上召見你了。”
寧無劫甫一踏出宮門,就見聞人曉掀開車簾喚了他一聲,微微一愣上了馬車。
阿衍實則是寧無劫的小名,天羅族在漣洲可謂名門望族,生母和天羅族交好。二人自幼相識,意氣相投,又加上兩人年齡相仿,自然比旁人要親近不少的。
“是不是因為立儲一事?”聞人曉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盯着他,還帶着一絲緊張。
他揉了揉太陽穴,低低的“嗯”了一聲。
聞人曉皺着眉,“阿衍,你怎麽想的?”
“我不想去争什麽太子,而且對皇位更是沒有半分的興趣。”寧無劫坦誠的直言。
外人看來皇帝外表光鮮,權利滔天,可只有他們皇子知曉,所謂高處不勝寒。
“曉曉,到時候我請求封地,離開漣洲城後做一個閑散王爺,你可還願跟着我?”
聞人曉一雙鳳眼斜挑着,“才不要!”
寧無劫被拒絕卻沒有惱,反而一把攬住聞人曉的肩膀,湊到他的耳畔邊,一邊吻着他一邊輕笑道:“我知道,曉曉就是喜歡口是心非。”
聞人曉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寧無劫的長相随了他的異族生母,膚色黝黑,一雙狹長的眼睛,有種攻擊性和野性的美。
寧無雙溫潤如玉,寧無憂盡态極妍,幾人唯獨寧無劫的相貌和兄妹大相徑庭。所以每當寧無劫看向他,聞人曉都會感覺像被盯上的獵物,有種侵略性。不過好在他了解阿衍的為人,并不會害怕。
當天夜裏,寧無劫出宮居住。聞人曉甚至破天荒的讓他留在了自己的宅院裏。
聞人曉的宅院許久沒人居住,但一直有下人隔三差五來打掃,以備不時之需。直到日落霞山,二人坐在桌前喝酒,寧無劫酒量淺,幾杯下肚開始胡言亂語。
“你這酒量,實在是欠佳。”
“曉曉,”寧無劫被攙上了床,一邊抓着他的手嘴上卻不閑着,“我要帶你出城玩。”
聞人曉回道:“好。”說着,想抽回手,卻被意識模糊的他将整只手攥的更緊了。
“你不是說喜歡八仙花嘛,我都記着呢,等我帶你去了封地,就将王府的上下都種上八仙花。”寧無劫摩挲着他的掌心。
聞人曉先是一愣,低低的“嗯”了一聲。
“曉曉,我喜歡你。”話音未落,寧無劫突然伸手撫上了他的臉,對上他的視線。
聞人曉想說這樣不對,不能喜歡他,寧無劫身為皇子,不做皇帝仍會被封王。事關皇家臉面和尊嚴,相比之下兩個人就變得渺小起來,他應該出言制止的。可對上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欣喜雀躍的目光時,到嘴邊的話又默默咽了下去。
寧無劫伸長手臂捧住他的臉,細細的吻落在他的臉上,溫情脈脈逐漸變了味。
二人滾在榻上,聞人曉眉目含情,也覺得酒勁兒漸漸上來了。寧無劫順手勾下了帳幔,一個翻身将人壓在身下。靈巧的手去解他的衣裳,輕吻着他的臉頰。
阿衍抵着他的額頭喃呢,“我要娶你。”
聞人曉呼吸一亂,不免有些心猿意馬。寧無劫箍住了他的腰身,忍不住在他的眼皮上親了一下,燭火混成一團,聞人曉僵硬的身子放松下來,反手擁住他。
空氣中全是對方的氣息,寧無劫靈巧的解開他層疊的衣衫,聞人曉非常清楚兩個人之間橫亘着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可意識卻被感性支配着,在這一刻什麽都是虛的,至少眼下他只想放肆沉淪。
折騰到夜裏,寧無劫幫他清理了身子。聞人曉沾枕頭就睡着了,寧無劫看着他的睡顏勾起嘴角。他酒量雖淺,但方才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他俯身親了親曉曉的額頭,伸手一用力将人摟在了懷裏,“睡吧,明日我進宮。”
直到沉穩的呼吸聲傳來,聞人曉才緩緩從他懷中擡起頭來。寧無劫閉着眼,二人親密無間,他一只手還搭在他身上。眼前人肌肉線條流暢,胸口随着不斷呼吸的節奏起伏,他臉頰紅了紅,将腦袋低垂下去,露出一副錯綜複雜的神情。
——
翌日。
“入宮後,我便舉薦皇兄做太子,只待冊立儲君的诏書下來,我就帶你去封地。”
他說着,一雙漂亮的褐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聞人曉,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子。後者大咧咧的掀開被褥,對方立刻溫柔的舔了舔昨夜在他脖頸上留下的痕跡。
聞人曉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我等你。”
“好。”
“哥。”聞人曉回到大宅裏頭,就看到哥哥在院子裏比比劃劃,似乎在研究什麽。
“曉曉,”聽到聲音,聞人珏盯着指尖的眼睛不禁一亮,伸出手來招呼他,“你來的正好,快看看這只小東西。”
聞人曉走上前,才發現他指尖上有一只顏色近乎透明的蟲子,倘若不仔細看幾乎看不清,便問道:“這是一只蠱蟲嗎?”
聞人曉身為天羅族後裔,和哥哥打小就開始與毒蟲接觸,深受巫蠱術的熏陶。
“靈雪蠱蟲,我将百只劇毒的蟲子投進了藥罐裏,它是裏頭唯一活下來的一只。”
聞人曉笑道:“可以和蠱王媲美了。”
蠱王銀珠蠱蟲,一旦進入人體內就會開始蠶食其五髒六腑,直至大腦。此蠱雖然生效時間慢,可是一旦到了後期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得。初期為頭痛,中期便是五髒劇痛,後期則開始不斷嘔血。
“這個,可比不得蠱王。”聞人珏搖頭。
他一邊取了個小瓶扣住,一邊堵上瓶口将瓷瓶給他,說道:“它可以護你心脈。”
“靈雪是打敗了百毒之蟲,不過我的藥罐裏放的也是白毒花,以毒攻毒,咬破手指它便會鑽進你的身體,可護你一命。”
聞人曉看了眼瓷瓶卻沒收。“哥,既是好玩意,你留着便是。”從小到大,哥哥對自己甚是偏愛,總是把最好的留給他。
“你哥我的武功可比你強得多。”聞人珏擡手點點他的額頭,将瓷瓶塞給了他。
聞人曉沖他吐了吐舌頭,盡管和哥哥兩人都是自幼習武,但他卻并沒有下苦功夫練武,只練了點基礎,一旦真的打起來難入阿爹的法眼。倒是劍走偏鋒,練就了一身還算不錯的上乘輕功來傍身。
“謝謝哥。”聞人曉将瓷瓶收進了懷裏。
聞人珏卻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