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10)
都有有一定的了解。思及至此,唐弈的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和香,你究竟是何人?”
☆、計劃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和香不緊不慢的點燃油燈,反問:“那你又是何人?”
一點涼意順着門扉傳入屋內,她水光潋滟的美目凝視着唐弈,後者聞言趕忙起身正視她,無奈道:“和香姑娘,我是……”
一枚信號彈在空中炸開,又‘嗖’的一聲轉瞬消失在夜色之中,二人一驚,唐弈的話頭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被打斷。
“——不好了,有可疑之人混進來了。”
門外傳來了守門人焦急的聲音。
“是你的人?”唐弈有些不确定地問。
“眼下,好戲才剛剛開始,公子不如陪我好好看看這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
和香的稱呼讓他眉心一蹙,笑道:“和香姑娘當真慧眼識人,倒是我技不如人。”
原來,她早就料到了自己的身份。
和香悠閑地慢慢踱着步,雙眉一揚,饒有興趣的望着他。青年沉思半晌,才注意到她竟穿了一身便衣,一頭烏黑長發高高束起,雙目明亮,這幅模樣似乎已經随時做好了和敵人相互厮殺的準備。
“你的裝束确實瞧不出端倪,要說輸就輸在實在太過拘泥了。”和香吐了吐舌頭。
一般姑娘落得這個下場,羊入虎口,必然是會驚慌失措的,只不過眼前的人卻還在處處和她保持距離,和她說起話來更是一口一個姑娘,這種種舉動都證明是刻意避嫌。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
“罷了,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唐弈望着她突然轉移話題,“千鳥峰內有你的內應?”
和香點頭,“是,而且我見到了青梅。”
他心念一閃,立刻便聯想到了早先和既明在湘月村見過的起屍鬼——張秋燕。
“我理解姑娘複仇心切,只是眼下,還不宜正面和他們沖突。東窗事發後千鳥峰定然會舍棄此處據點,誅殺人證,除非已有萬全之策。所以,還望姑娘三思。”
唐弈靜立了幾秒,才緩緩道。
若不然,他大可以一開始帶着既明将三壇攪他個天翻地覆。只是如此一來勢必會打草驚蛇,倘若不能斬草除根,一舉将千鳥峰連根拔除,自然是後患無窮。
和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且放心,我還沒傻到直接出面,不過是放出消息讓他們在慌亂中露出馬腳。一旦千鳥峰的成員彙合行動,便可以将其一網打盡。”
——
信號彈一響,虎鸫來不及穿好衣裳,只着了單薄的中衣出來,見了夜鷹快步走過去問:“夜鷹,外頭究竟是怎麽回事?”
“壇主贖罪,夜鷹無意驚動他人,只是巡邏的侍衛看到有可疑之人,似乎是朝着後山的方向去了。于是情急之下才放出一枚信號彈。”夜鷹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虎鸫垂首沉思了半晌,忽然擡起頭問:“小菱現在身在何處?”
夜鷹道:“應該在房間裏。”
虎鸫神色嚴峻,“去看看。”
“大哥,壇中出什麽事了?”池鷺一看到信號彈便匆匆趕過來,正撞上二人往出走。
夜鷹道:“有可疑之人往後山去了。”
“池鷺,我要你盯緊了小菱,方才你可有見她踏出房門半步?”虎鸫劍眉一豎,忽而轉頭望向池鷺。
池鷺替她辯解道:“不可能是她,她頭先吃了廚娘做的冰元子,受不住便跑了兩趟茅房,還是我吩咐廚娘做些熱乎的。”
“是嗎?”聞言,虎鸫輕笑了一下,繼而便面不改色的詢問他:“今日還有沒有發生什麽別的事情?”他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靜,可越是平靜就越讓池鷺心裏不安。
“沒有。”池鷺猶疑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将小菱在山腹聽到地牢動靜一事說出來。
山上只搭蓋了兩間房,離得近,只是四周有守衛輪流看守,一間便是關押和香和唐弈的房間,十分狹小。而另一間則是單獨給小菱準備的。平日裏送飯,一人上山,一人便進入地牢,分工明确。
虎鸫刻意放輕了腳步,推開房門,只見裏頭點着青瓷燭臺,但是卻空無一人。
“人呢?”他沉聲問。
池鷺心下焦急,就見小菱腳步虛浮,神色恹恹的捂着肚子,低着腦袋,嘴裏哎呦哎呦的叫着,相當嬌氣。身旁千鳥峰的侍衛一手扶着人,忙撒手道:“壇主。”
池鷺三步并作兩步,關切道:“小菱,你還好吧?”
一見滿屋子人,既明當下生出一計,氣勢洶洶的瞪了他一眼,“就是吃了你送過來的冰元子,才害我肚子疼。你說,是不是偷偷往裏下藥了!”
池鷺一時間百口莫辯,“我沒有,我怎麽會往裏頭下藥呢!”
眼看事态越來越不好控制,夜鷹忙出面作和事佬,“小菱姑娘,你信我,即便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出這種事。”
虎鸫腦袋又隐隐作痛起來,“整個三壇上下可都吃了冰元子,怎的到頭來就你一人不舒服?你吃了多少?”
不過話說回來,虎鸫只知道藤壺一貫喜歡使性子,但沒想到竟然還這麽嬌氣。好歹身為妖族,卻是個頂個的嬌氣包。
既明歪了歪腦袋,“三碗。”
夜鷹猛地瞪大眼睛,“冰元子性寒,一口氣吃三碗換成是誰恐怕都要跑茅房了。”
“确實,屬下方才就是在茅房附近瞧見小菱姑娘跌跌撞撞的,這才連忙上前将人扶了回來。”一旁的守衛佐證了他的話。
虎鸫看了看斂目低眉的小菱,又轉頭看了看身旁的池鷺,斥責道:“真是胡鬧!”
“對了,壇主,這麽晚了您找我有事?”
這些天既明別的沒學會,耍無賴、撒潑倒是學得特別在行,手到擒來,尤其是他親眼見過藤壺族調蠻任性的勁兒,學着耍耍小性子對他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等回頭對小道長試試,不知道他會是什麽反應。這麽一想,既明眼底帶着笑意。
“沒什麽,只是來看看你。”虎鸫這回可算是吃了一個啞巴虧,明面兒上卻不顯。
“壇主有心了,我這兒什麽都不缺。”既明心中冷笑,面兒上笑嘻嘻的做做樣子。
“那就好,那就好。”虎鸫強忍怒意,沉沉的出了一口氣,“以後要是屋裏缺什麽就問池鷺要,反正都是自家人,別客氣!”
“是,多謝壇主!”既明沖他拱手行禮,一張臉上笑得異常溫和。
眼看虎鸫怒氣沖沖地走遠了,既明适才站直了身子,抿着涼茶。方才繞到了後山真讓他大開眼界,山下三座天元爐。
既明在早年有幸見過一次,天元爐是煉制屍鬼所用的鼎爐,通體呈青色,足足有一人多高,十分沉重。所以,他打眼一瞧便立即認出這鼎爐是做什麽用的了。
想不到千鳥峰才是讓屍鬼重現的真兇。
當初,教周成旭煉制屍鬼的,無名黑衣人是千鳥峰的人吧,不過千鳥峰和尹天齊是什麽關系,是主仆?還是單純的收了金錢的利益關系?一切還不得而知。
或許一切還得從千鳥峰的首領來入手。
虎鸫面色陰沉的回到石室,原本想借着力抓住小菱的把柄,卻沒想到上演了這麽一場鬧劇,丢盡了顏面。而且池鷺對她的态度極為袒護,實在是不堪大用。
夜鷹問:“壇主,下一步該怎麽做?”
“倘若據點暴露,便不宜久留,我即刻飛鴿傳書通知雲雀一聲,凡是知曉秘密的人一率殺無赦。”虎鸫眉頭一挑,墨色的眸子逐漸醞釀出一絲駭人的瘋狂之色。
夜鷹淡然的點了點頭,“屬下去安排。”
“還有,三壇起屍鬼的鬼首,是時候讓宮傾快些提上進程了。”虎鸫悠悠地倒茶。
夜鷹的心裏頭陡然一緊,回道:“選好的兩位鬼首在房間,陰氣甚重,待宮道長煉制好剩下的屍鬼,便可煉制鬼首了。”
虎鸫的神情複雜多變,最終只是輕啜了一口茶,“事不宜遲,即刻便派人行動。”
——
冰元子性寒,又添了冰窖裏的冰塊。
唐弈摸着黑吃了兩口,便放下勺子屏息聽着隔壁的動靜,直至沒了聲才放心。
和香取了手帕擦了擦嘴角,“你的線人跟的我的內應一對比,可真是才能兼備!”
唐弈笑了笑,“讓唐某猜一猜,和香姑娘安插在千鳥峰的眼線肯定是位大人物。”
和香沉默了一瞬,擺了擺手,“說是大人物倒算不上,不過是有一席說話之地。”
唐弈倒是非常好奇。卧狼當道,能在千鳥峰說上話的自然不多,要麽是在組織內身居高位,要麽是頭領心腹,無論哪一種都意味着刺探敵情的計劃很順利。
除了既明以外,還有另一張底牌,這樣的認知一瞬間讓青年心裏安心了不少。
門口先是有低低的說話聲,随即又傳來斷斷續續的敲門聲,是有規律且有節奏的敲擊聲音。和香一愣,待到聲音完全消失,一切又歸于平靜後忍不住笑了。
唐弈壓低聲音問:“可是傳來了好消息?”
“他們果然有所動作了。”和香勾了勾唇。
“唐公子,”和香頓了頓,低聲道:“依我之見,我看接下來不如這樣,待到他……”
唐弈聽着她的計劃,良久,點了點頭。
——
翌日,河柳城。
難得客人不多,采顏正待在房間練琴。
“采顏小姐,老鸨找你去一趟。”丫鬟敲了敲房門探頭捎話道,又躬身退了出去。
采顏應了聲,目光最後落在了古琴上。
她打探到小菱去了漣洲,昨夜連夜飛鴿傳書給她傳了信箋。這鴿子原本就是小菱從小養的,很通靈性,還曾說過非一般信鴿所能比及,希望能她早些收到。
☆、寧無憂
采顏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見老鸨笑盈盈的望着她,笑容不減,朝她推過來一碗熱騰騰的杏仁茶,“采顏,你來嘗嘗。”
采顏一時間有些無所适從,自打她知道玉春樓的秘密以後,老鸨就徹底對她變了個态度,差點要了她命。只是今日召她态度卻是大轉變,實在是捉摸不透。
“廚房做的杏仁茶,還熱乎着。”雲雀示意她坐下說話,佯裝瞧不見她滿眼警惕。
采顏客氣又疏離的問:“鸨母,聽說您有事找我。”
“是關于你贖身的事,”雲雀喝了一口杏仁茶賣着關子,“采顏啊,我回去以後仔細想了想,你的命已經夠苦了,如今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對你來說挺好的。”
采顏微微一怔,難以置信地望着她。
“只要你答應我保守秘密,待你離開玉春樓以後,做個營生,或者離開河柳城,我便将賣身契歸還給你。”雲雀同她商量。
采顏回過神來,眼眶濕潤。
“鸨母,請您相信我,”采顏說着抹了一把臉站起身來,對天起誓,“我采顏對天發誓一定會保守秘密,倘若說出去,便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好孩子,快坐下。”雲雀拉住采顏,從懷裏取出她的賣身契,“你且好好收下吧!”
“多謝鸨母。”采顏福了福身,喜極而泣。
雲雀似笑非笑地道:“方才給你備的杏仁茶都快涼了,還不快喝。”
采顏揣着賣身契喜不自勝,再瞧老鸨和顏悅色,便卸下防備,端起小桌上的杏仁茶喝了兩口,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
聊了片刻,和香交給她一張銀票,“這銀票是我攢下的積蓄,如今鸨母放我一條生路,無以為報,權且當我的贖身錢。”
話畢,她竟感覺一陣頭重腳輕,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之氣,難以言喻。老鸨并沒有回話,氣定神閑地注視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噗”
采顏一口鮮血噴在地上,嘴唇黑紫,面色呈慘白狀,仔細一瞧正是中毒之症。
“你、你竟然往茶裏下毒!”她艱難的用手撐在桌子邊沿,面露痛苦之色。
采顏再愚笨,此刻也反應過來,剛剛喝下的杏仁茶裏有毒。只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明白,明明答應了條件,不會将事情洩露出去半分,可鸨母卻依然還要置她于死地,到底是她輕信了。
采顏只覺五髒六腑火燒火燎,似有鑽心切腹之痛,不甘的反問:“我都已經答應過你會保守秘密了,你為何出爾反爾?”
老鸨冷着臉扯了扯嘴角:“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
千鳥峰分壇,房間內。
既然兩個人有共同的目标,和香便同他講了不少壇內情況,以便了解,同時讓青年對千鳥峰做的腌臜勾當更加鄙夷。
唐弈緩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被抓進來的姑娘,其實只有少數人被賣了出去?”
和香點了點頭。
唐弈皺眉,“可我跟了千鳥峰一路,親耳聽到他們提及了買賣。”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了。
唐弈一下子回過味兒來,“所以,千鳥峰下屬只服從命令,違令當誅,但是卻并不完全清楚頭領下達命令的真正目的。”
千鳥峰這些年來沒少作惡,即便做的多是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歸根結底害了不少名門正派子弟,以及朝廷的忠良之臣。所以想要千鳥峰倒臺的,只多不少。除了被殘害之人的至親,自然還有怕自己被招出來,曾雇傭其作惡的幕後人。
是時候,該做一個了斷了。
——
不知是不是上次鬧出烏龍,讓虎鸫自覺顏面盡失,才轉了性。近日來,既明頻頻感覺虎鸫有意無意的向自己示好,雖然還是一副虛情假意的模樣,可到底還是忌憚着彼此為盟友,因此面兒上親切了不少。
“小菱,”虎鸫突然屈尊大駕,“主人得知了禦虛血玉的消息,便召藤壺族回見。”
“壇主,我即刻通傳族人?”既明不假思索地瞥了他一眼,總覺得并非這麽簡單。
虎鸫搖了搖頭,“禦虛血玉關系着計劃一大部分,事關重大,不得有誤。因此,我親自派人通傳了你的族人,見面詳談。”
“一會兒你與我們一同前去。”
既明只得點頭應是,待人一走便眉頭緊鎖,忍不住揣測千鳥峰的下一步行動。
正想着,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小菱,”夜鷹敲了敲門,再自然不過的将手中的提盒遞過來,“廚房做的小點心。”
既明低頭看了一眼提盒,再看看面無表情的夜鷹,眉頭輕挑。夜鷹與他不過是打過幾次照面,點頭之交,卻無緣無故的突然跑到山上來給自己送什麽點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既明謝過,回身将提盒放到桌上,饒有興趣的打開了蓋子,裏頭是一碟饅頭。
既明:“……”
頭先見夜鷹,都是在做和事佬,今日更是不知道他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他拿起一個饅頭,打眼一瞧,竟發現中間有被掰過的痕跡,不由得皺着眉頭将饅頭掰開,瞥見裏頭居然有一張字條。
看完字條,既明發出一陣冷笑,虎鸫這算盤打的真是不錯,只可惜,棋差一着。
不過這千鳥峰,果真是藏龍卧虎。
——
當房門被人打開的時候,唐弈微愣,為首的男子率人闖入。不過和香倒是早就司空見慣了,錯愕過後,甚至還能目光平靜的和他們對視。
“鬼首的煉制頗為複雜,送去一個,接下來再看上頭命令。”為首之人吩咐下屬。
“是。”立刻有人應聲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和香雙手綁起來,又用黑布蒙上眼睛。
唐弈琢磨着來人說的話,面色難看。鬼首意味着百鬼之首,只是對千鳥峰而言的鬼首,是指屍鬼之首。和煉制普通的起屍鬼不同,想要煉制出能力壓屍鬼的鬼首需得引出心頭血,殘忍至極。必須要用銀錐刺入心髒,才取得一碗心頭血。
取血的過程大多人根本承受不住。
“不行,得去看看。”計劃趕不上變化,唐弈起身欲強行破門,一時心急,竟失手打翻了桌上的水碗,水漬在地上慢慢暈開。
就在他即将破門而出之時,背後驀地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唐小公子,你先別急着走呀,你猜姐姐給你送什麽來了?”
“靈語姐姐,”唐弈難以置信,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趕忙迎上前,“你怎麽過來了?”
“你的佩劍,還有衣裳可都在這兒了。”
孟靈語将衣物放在床邊,最上頭擺着他的佩劍通天,解釋道:“是帝君匆匆召我前來。此番行動兇險他先走一步,于是便托我趕緊将你的衣物和佩劍轉交于你。這裏頭還有一包藥粉,溶于水中可以洗去你臉上的東西,讓你恢複原樣。”
唐弈爽朗一笑,“多謝靈語姐姐。”
為了不露出破綻,他出來之時并沒有随身攜帶佩劍,而是留在客棧。方才想着有沒有趁手的兵器,如今有了通天劍倒是不用擔心了。
見孟靈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唐弈‘撲哧’笑出聲來,心中了然,“你放心,我定會在他面前替你美言幾句。”
唐弈不知曉孟婆的過往,以及為什麽會對畫皮如此的執着,不過既然自己欠了她的人情,不如順水推舟,幫她這個忙,也算是還了她的人情。
——
千鳥峰的成員走了大半,多是跟虎鸫一起去會面藤壺族了。避免壇中生事,虎鸫特意讓夜鷹留下來,倘若是有心之人欲在壇中惹是生非,夜鷹可先斬後奏。
此次,夜鷹一行人往後山走去,身旁還帶着被綁起來的和香,他擺擺手,“停!”
“副壇主,還沒到地方呢!”押着和香的下屬疑惑不解地詢問。此地空蕩蕩,要說離後山還有一段距離,怎的突然就在這兒停了下來,難不成還有其他的任務?
“到地方了。”夜鷹笑的高深莫測,“到你們上路的地方了。”說罷,他瞳孔微縮,霎時抽出腰間的刀,寒光乍現,長刀不偏不倚的朝那問話的下屬脖子上抹去。
随着‘噗通’一聲,人頭滾落在地,剩下無頭的身子直挺挺的倒地。從拔刀到殺人一套下來行雲流水,一旁的人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輕,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有人立刻拔刀相向,神色凝重道:“夜鷹,你這是要背叛千鳥峰?”
夜鷹并未理會,而是一刀劈開和香手上的繩子,單膝跪地,“公主,讓您受驚了。”
一柄長劍帶着寒光落下,唐弈落地恰好将這句話盡收耳中,面上一驚,下意識朝和香望去。他說公主?竟是宮裏的人。
所以,朝廷早就有意要鏟除千鳥峰了。
“殺了他們。”和香擡了擡下巴。
夜鷹神情淡然的颔首。
一行人除了他們,剩下的數十人皆是千鳥峰的走狗。既然卸下僞裝,必然是要一網打盡不留餘孽,二人很快便和他們纏鬥在了一起,此消彼長,接連不斷的刀光劍影中夜鷹和唐弈将人一一誅殺。
和香望着唐弈,“果然是你。”
青年換了一身衣裳,又卸去僞裝,一張熟悉的臉證實了她從頭到尾沒有猜錯。
唐弈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想,現在和香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了吧!”
“寧無憂。”
☆、戰鬥
當朝天子是寧無雙,賢明勤政,弟弟便是襄王寧無劫,寧無憂是最小的公主。
“公主。”唐弈神情複雜的行禮。
“地牢裏還有被關押的女子,本應該由池鷺處理掉,一一誅殺,不過眼下他跟虎鸫都不在壇內,只有守衛,我想正是解救她們的最佳時機。”夜鷹探手從懷中摸出來一方手帕,擦了擦刀刃上的鮮血。
寧無憂的目光望向遠方,“還有,後山上的起屍鬼需得處理。”
不然一旦起屍鬼傾巢出動,城中的百姓定會遭受滅頂之災,分壇據點,且又出在天子腳下。這一招,不得不說毒得很。
“我去剿滅起屍鬼。”唐弈自告奮勇。
夜鷹既然是千鳥峰的線人,想必在宮裏頭定是身居要職之人,武藝精湛,一定能保護好公主。青年自然也就放心了。
“好,我和青雲去将人救出來。”寧無憂撿起一把長劍,掂量一番。
夜鷹撕下臉上的□□,露出他的廬山真面目,劍眉星眸,相貌堂堂。原來青雲才是夜鷹的名字。
裴青雲擡眼看了看唐弈,伸手給青年指明了後山的位置,“後山還有一波守衛。”
唐弈點了點頭,看來少不得一場惡戰。
寧無憂再三叮囑:“屍鬼成群,切記一定不要被抓傷或咬傷了,倘是不敵大不了便放人走就是了,不能平白搭上性命。”
唐弈‘嗯’了一聲,提劍轉身離去。
——
“宮道長,夜鷹帶着人在路上了。”
宮傾心情大好,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想不到我宮傾一生倥偬,半世伶俜,終于等到了這一天。”他眉頭一揚,望着四周貼着符箓的屍鬼,露出了一絲獰笑。
“師父,您就在天上好好看着,我宮傾一定會讓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宮傾的笑容比秋風還要冷,左右的守衛瞧着打了一個寒顫,感慨首領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找些奇奇怪怪的人進組織。
唐弈觀察着四周愈發眼熟,果然曾和既明一同來到這附近。雜草叢生,森林裏詭異的腳印直通懸崖,而山崖下那極為隐蔽的另一條小路,便通向這座後山。
倘若能早一些察覺到這些,就不會有無辜之人被卷進來了,他垂着眼,握劍的手又緊了緊。
不過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千鳥峰從與人消災的江湖組織,變成了一個為了利益惡行昭昭,十惡不赦,甚至動用禁術殘害他人,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外道。
宮裏的人只怕是早就有所耳聞了。
後山有一行巡邏的守衛,有人見了唐弈立刻拔刀而出,厲聲呵斥道:“什麽人?”
“取你性命之人。”
說罷,唐弈手中長劍一翻,通天劍便攜着一股淩厲的劍氣,直沖他面門而去。
守衛迅速反應過來,身形翻轉,才堪堪躲過一擊,意識到是個不好惹的茬後,立即轉頭吩咐下去:“我來頂住,你們快速速去禀報宮道長,有人闖進了後山。”
說時遲那時快,唐弈立時掏出火符,飛快的掐了一道劍訣,長劍橫掃,幾個正欲通風報信的喽啰被火光攔住了去路。
“你、你是……”看清他手上的符紙,守衛登時往後退了兩步。
唐弈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一劍未中又一次提劍迎上,朝他心窩刺出一劍。
唐弈清理掉巡邏的喽啰,快步上前,在一踏進後山便見到了令人震驚的場景。
後山中陳列着三座鼎爐,周圍還有幾名守衛、一青衣道士,以及四具屍鬼,打眼一瞧其中兩具看着十分滲人,身軀高大健碩,額頭上還貼着黑底紅字的符箓。
守衛見了他分分一臉警惕,唯有宮傾擡眼望向他,面上一愣,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真想不到你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認得我?”唐弈眯起眼睛。
“原是不認得的,只是你身上戴着的玉佩實在是太過張揚了,想要不認得都難。”
唐弈皺了皺眉頭,“是你煉制的屍鬼?”
他随身戴着玉佩只有一塊,還是既明贈予自己的,終日不離身。聽宮傾話裏的意思玉佩定非凡品,唐弈盡管有些疑惑卻并沒有去接他的話茬。因為有些事他要回去親自問既明,自然不用、也不稀罕從一個外人嘴裏聽到他所謂的答案。
“是,這些都是我的傑作,”宮傾眼底湧現出難以言喻的狂熱,“我創造了他們,是我讓他們無憂無慮的活在世外桃源裏。”
唐弈咬牙,“一派胡言,你自私的剝奪了他們作為人的權利,還要談什麽極樂!”
“一輩子沒有疾病痛苦,只要我想,他們可以一直活下去。”宮傾越說越激動,一身道袍和這張洋洋得意的臉十分違和。
唐弈冷哼一聲,“瘋言瘋語。”
所有被煉制成起屍鬼的人,實則早就變成了一具具行屍走肉,服從命令,才是他們僅剩的價值。宮傾嘴裏的世外桃源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罪行的借口罷了。
“別這樣,你既是清峰觀的,自然知曉能夠修行的人是少數,能飛升的則更少。與其守着無妄的執念,倒不如和我聯手一同為主人效勞。我相信,我們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盟友,一起主宰這天下。”
他的目光落在唐弈的腰牌,以往他所夢寐以求的,時過境遷,想不到就連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清峰觀,都被主人安排的計劃所卷了進來,實在是讓人激動。
青年将長劍橫于身前,“抱歉,我對主宰別人性命的事不感興趣。”
“真是可惜,”宮傾搖了搖頭,佯裝十分遺憾的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做敵人了。”
話畢,他從袖袍取出三清鈴,凝視着唐弈狀似瘋癫道:“去吧,将他撕個粉碎!”
三清鈴的鈴聲甫一響起,符箓揭開,魁梧壯碩的兩具屍鬼,緩緩的睜開眼睛。
宮傾挑眉,滿意的勾起嘴角,“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得意之作,本想獻給主人先過目一番的,既然你找上門來,我宮傾便讓你親眼看到這天子腳下遍布起屍鬼。”
“既是如此,須先問過我手中的長劍。”
通天劍凝聚了洶湧的真氣,他不想和屍鬼糾纏不休,長劍一送,劍氣登時在一具屍鬼的身上炸開。一時間白衣翻飛,碎石四濺,驚起一地煙塵。連站在一旁觀戰的宮傾都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三尺長劍的确不容小觑,可惜空有一身武藝無法阻止屍鬼,宮傾目光移向一旁幾乎是毫發無傷的起屍鬼,笑意漸深。
“太遲了。”宮傾拉長尾音,繞到後頭将其餘屍鬼的符箓揭下,“看你還能撐多久。”
兩具身形頗為龐大的屍鬼,可是宮傾翻遍了古籍,殺了數人,才研究出的心血。只要三清鈴一響,命令下達,即便是被人砍下頭顱打倒在地,依然可以重新站身起來拾起頭顱,頑強的繼續進攻着。
一遍一遍,将人消耗到筋疲力盡為止。
煙塵過去,唐弈睜着縱目天眼,但是卻不似往常一般赤紅,反倒是像無法消散的玄色濃霧,漆黑如墨。就在此刻,縱目以一種憐憫天下蒼生的神态注視着他。
宮傾在難以置信的同時,又平白的泛起一股怒意湧上心頭,眼底的殺意頓顯。歸根究底,宮傾生平最厭惡旁的人用憐憫的目光來看向他,他才不是可憐人。
“先将他的身體撕個粉碎,然後把山下的村民殺光,一個不留。”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出殘忍的話,話音剛落,宮傾看着遠處的戰局用力搖着手中的三清鈴。
在不間斷的鈴聲作用下,催動着一具具屍鬼向唐弈進攻着。他見招拆招,不斷的消耗真氣,反身躲避,只是唐弈的心裏頭卻清楚得很,雙拳終究難敵四手。
大塊頭起屍鬼可不好對付,和一般蹦蹦跳跳的屍鬼還不同,別看他們身形的魁梧但動作靈活,并不笨拙。尤其是一身銅皮鐵骨刀槍不入,可以說和少林門派的絕學金鐘罩鐵布衫有異曲同工之妙。
黑底紅字的符箓貼于劍身,夾雜真氣的氣流直奔屍鬼襲去,同時輕啓唇齒,口中念着晦澀難懂的符咒,只是唐弈每吐出一個字,他的臉色就愈顯蒼白一分。
“修行之人真氣至純至陽,而你竟然還妄圖修鬼道,兩者相克,只會引來反噬。”
宮傾震驚之餘,也不得不大為佩服他。原因無他,只因為兩者相克,修煉起來自然非常耗費心血,還需克制心神,否則一不小心便會走火入魔,得不償失。
四具起屍鬼将人圍在中間,唐弈甚至來不及停下歇息片刻,連忙躲過從身後襲擊過來的拳頭,長劍一擋,宮傾只見他額前肉眼可見的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見他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适才一臉玩味地走上前,宮傾道:“陰陽相克,你應該能感覺得到內裏反噬你的五髒六腑。”
“眼下,你是不是很後悔,後悔為什麽選擇和我宮傾做敵人,後悔你自以為是偏偏選擇了一條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路。”
“道不同,不相為謀。”冷笑一聲,唐弈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繞到他身後給了他一掌,“即使知道不可能成功,再來一萬次,我依然會賭上一切選擇這條路。”
宮傾心裏頭一陣惶恐萬分,雖然反應過來反手迎上這一掌,不料被唐弈這彙聚了全身真氣于一掌的狠辣招式直接逼退至數十步外,手臂一麻,噴出一口鮮血。
宮傾拼了命才堪堪穩身形,瞥了一眼嘴角溢出鮮血的唐弈,冷哼一聲,“真是一塊硬骨頭,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一劍斬九天
硬生生挨了唐弈的一掌,三清鈴落地。起屍鬼的動作遲疑了一瞬,唐弈抓住時機又摸出幾張符箓,貼滿通天劍劍身。
“你瘋了,”宮傾見他內息翻湧,似有抱着魚死網破的打算,“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唐弈抄寫過《六道輪回》,熟讀精思,又将古籍上的鬼修心法和口訣倒背如流。體內兩股混沌的真氣作亂,他自然比任何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