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9)
的孩童一樣,實在是讓他興致全無。
一旁的下屬立刻會意道:“小菱姑娘,我帶您去您的房間吧,這可是壇主親自下令讓人整理出來的一間上房,吩咐過我們一定要為您留着。”
“快帶我去瞧瞧!”
一進了房間,将人打發了下去,既明随即斂了臉上的笑容。原本以為此行就可以調查出千鳥峰的總壇,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同時設立了幾個分壇。而且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湘月村的山頭上。
另一頭,唐弈被人帶進了一個房間後才被解開手上綁着的繩子和黑布。只見這房間裏頭連一扇窗子都沒有,不見光亮,只有兩張小床,一張小桌,四周還散發着一股黴味,頗為詭異。
似乎是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待押着他的人回身将房門上鎖後,對床背對着他的人才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轉過頭和他對視了一眼。
唐弈在她的注視下微微一怔,“和香姑娘?”
☆、禦虛血玉
聞言,和香上下打量了來人一番,微蹙着眉頭不确定地問:“姑娘喚我的名字,可是認得我?”
青年眼波一沉,房間的環境雖然簡陋,但是看她的模樣一臉平靜,情緒似乎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又或者是已經調整過來了,想必至少是在此處待了幾日,已經漸漸适應了。
唐弈掩了臉上的震驚,改口道:“我知道姑娘曾在河柳城救過一位公子,還同他問起玉春樓怎麽走。”
和香緩緩垂下眸子,有些摸不準的詢問:“确有其事,不過你怎麽會如此清楚這些?難不成你是……他的妹妹?”
“你就姑且當我是他妹妹吧,不過姑娘你究竟是怎麽進來的?”唐弈驀地話鋒一轉。
“說來話長,”和香臉上閃過一絲愁容,“後來我再去找人問路,沒留心就被人打暈了頭,再醒來,便被帶到了此處。”
“原來如此,”唐弈喃喃低語,又補道:“我跟你的遭遇差不了多少。”
和香在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就我所知,将咱們抓到這裏的人是江湖中名叫千鳥峰的殺手組織,一個個訓練有素,以殺人為生,每日都有人在門口輪流把守,想要逃出去難如登天。”
唐弈頗有些意外,沒想到和香居然還知道千鳥峰,忙安撫道:“邪不壓正,咱們定有辦法逃出去的。”
“我在此立誓,倘若我能活着出去,必定會帶人鏟平整個千鳥峰,讓他們後悔萬分。”和香緩緩撫了撫衣袖上的浮灰,恨恨道。
唐弈見她眼中堅定,似乎和千鳥峰有什麽深仇大恨,不免有些懷疑她或許和自己一樣,是出于某種目的隐藏身份也未可知。
——
既明只待了兩日,便将整個分壇了解的差不多了,三壇并不是一開始就定在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而是後來奉了上頭的命令才輾轉遷移過來的,對此虎鸫面上不說,但心裏肯定是隐隐不滿的。
此外,除了湘月村山頭上臨時搭蓋起來的幾座小屋,用來看押被抓來的女子。剩下真正的分壇活動地,卻在山腹中。
山腹中,被人挖通了曲折蜿蜒,四通八達的幾條小徑,想要進入其中自然少不得持有壇主下發的令牌信物。既明曾經親眼看到池鷺手持令牌,進入山腹之中與千鳥峰的人密會,可見整個組織紀律嚴明,戒備森嚴,他也只得靜觀其變。
池鷺對他的态度倒是一反常态,無論有沒有虎鸫在場,他都沒有出言嗆自己,反而隔三差五就來問自己住的習不習慣,缺不缺什麽東西,既明甚至懷疑過對方是不是已經察覺到自己的身份了。
正想着,他甫一從房間出來就迎面撞上兩位千鳥峰拎着提盒的屬下,兩人正快步走着,見了被既明附身的小菱不由得眼睛一亮,“小菱姑娘,你來的正好,壇主有事找我們,但我們還得給裏頭那些娘們送飯,你先替我們跟壇主說一聲,我們送完飯馬上就趕過去。”
既明聽見他嘴上的用詞,眉心微蹙,直言道:“既然你們兩個多有不便,還是我去送飯吧,你們快去找壇主要緊,說不定他有要事和你們相商呢!”
當既明将提盒送到房間時,唐弈正抱膝坐在床上發呆。房間裏終日見不着光,只有一盞燃着的小油燈,昏昏暗暗,逐漸消磨着人的意志。到時辰了,便有人來開門送飯,招呼兩人該下去解手盥漱。
房間裏連一本書都沒有,和香大部分時間就躺在床上睡覺,唐弈睡不着偶爾會偷偷運功。就這麽兩天的時間,他無聊到把牆上到底有多少塊黴斑都數得清清楚楚,卻連既明一面都沒見到。也不曉得他那頭在忙些什麽,不過在這種是非之地,為了避免身份暴露自然是不宜多接觸的。
既明絲毫不知道小道長的心思,以至于他進來以後微微一愣,房間的環境糟糕至極,空間狹窄,而屋裏頭的兩個人一個躺在床上蒙頭大睡,一個坐在床上面無表情的正發呆。聽到動靜,唐弈下意識的擡頭瞅了一眼,又低頭盯着被褥。
既明:“……”
唐弈在心裏打着小算盤,既然眼下不好和既明直接會面,不如挑個時辰溜出去打探一下外頭的情形。正琢磨着,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好像有些不對勁兒。
——剛剛似乎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
再擡起頭,唐弈一臉錯愕地和他對視。
既明揚了揚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明明頂着小菱的一張臉,可是唐弈卻覺得自己透過這張臉仿佛看到了男人在笑,忙眼觀鼻鼻觀心的下了床。
唐弈上前替他打開提盒,和他一起将裏頭的飯菜一一取出,既明笑了笑,突然不着痕跡的往他手心裏塞了一張字條。
唐弈霎時一怔,只一瞬間便反應過來,順其自然的将字條塞進袖袍,若無其事的招呼和香起來吃飯。
“好香的飯菜味。”聽到聲音,和香揉了揉眼睛,極為自然的翻過身下床穿鞋,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桌前。
每一頓只有兩碟素菜,幾個饅頭,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強。和香坐下來咬了一口饅頭後才注意到既明,下意識道:“今天換人了?”
既明淡淡一笑,拎着提盒退出了房間,臨走前和唐弈遙遙對望了一眼,後者則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
和香往門口瞥了一眼,敏銳的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并不一般,待既明走後,她終于忍不住詢問:“你們認識嗎?”
唐弈從善如流的應道:“不認得,只是我瞧着她比較面善。”
和香含糊不清地說:“人不可貌相。”
唐弈側目一笑,再無多言。
——
“小菱!”既明前腳邁進門檻,連房門都還沒來得及關,就聽到門口傳來了動靜。
後腳池鷺風風火火的跟進來,一擡頭才發現竟是小菱的閨房,“我、我不是故意的。”
“池鷺大哥,這麽急着找我,有事嗎?”既明凝視着他滿腹疑惑。
盡管池鷺的面相看着比較兇,但卻是一副少年心性,雖然既明還沒有和他正面交過手,不清楚他的武功水平究竟如何,不過就從這幾天的相處來看,加上千鳥峰其他弟兄在私底下對他的評價,此人做起事來火急火燎,脾氣更是爛得很。所以除了找茬,他幾乎想不到池鷺還有什麽理由來找上小菱。
池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眼底蕩開一抹溫柔,“你放心,我不是來找你拌嘴的,上次多有得罪,我是來給你賠不是的。”
“這個,給你。”說着,池鷺眼睛亮晶晶地将手裏的木盒塞給‘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哦對了,我回來的時候剛好在山腳碰到藤壺一族的人了,他們正要來送信給你,我便直接捎上來了。”
“多謝。”既明扯了扯嘴角。
“你先歇息吧,我、我不打擾了。”池鷺一口氣說完,便同手同腳的離開了房間。
既明關好房門,将木盒撇到一旁,旁的東西他可沒功夫去管。藤壺一族想必得到了什麽情報,才會捎信給真正的小菱。他忙不疊拆開信箋,抖了抖信紙掃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就這麽一眼讓他臉色微變。
來信說,族內順利接應暗樁,主上要的玉佩已經拿到手了,即刻便可以動身。
既明淺淺的抿了一口茶,毫不猶豫的将信箋丢進炭盆裏。眼看着信紙徹底被燒為灰燼,他才移開目光,眼下的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變得複雜了起來。
玉佩一直戴在唐弈身上,自打他将玉佩交給小道長後,他便如若珍寶,而且從未離身,甚至沐浴淨身,也都會戴着。信中所提及的玉佩,或許并不是這一塊?
派人找元聖寶圖和禦虛血玉,緊接着鎖妖塔封印松動,各界不安。就連既明一時間也不敢妄下結論,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又确确實實的在告訴他,尹天齊想要讓百年前的六界悲劇重蹈覆轍。
當務之急,必須要盡快确認禦虛血玉是否還在他的小道長身上。
——
“大哥,你找我。”池鷺将令牌收好,敲了敲石門進去。
虎鸫開門見山的問:“你去找過小菱了?”
“是,”池鷺不明所以,卻還是一五一十的如實道出:“我下山買了東西,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藤壺的人要上來給她送信,就幫她捎上去,順便給她賠了個不是。”
“你那是順便嗎?”虎鸫冷哼一聲,瞧他這幅忸怩作态的樣子,哪裏還會不明白他的這些小心思。
虎鸫側目在窗邊望了好一會兒,提點他,“人妖殊途,且不說她一早收到了族人的情報卻沒有來禀報我,許是藏了別的心思也未可知。”
“不會的,最近她幾乎不出門,或許初來乍到還不适應罷了。”池鷺忙為她開脫。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小菱,那個姑娘正在玉春樓翩然起舞,一颦一笑都是那樣的坦率真誠,不矯揉造作。從此,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
虎鸫扭頭直勾勾地看着他,面目緊繃,看的池鷺額前冒了一層冷汗,“眼下,我們一旦露出任何馬腳,千鳥峰上上下下的努力都可能會付之一炬。所以,我要你盯緊了小菱,這是命令,不得違令!”
☆、內鬥
“遵命。”池鷺只得躬身領命。
晚上,張、李兩位小兄弟照例去送飯,只是剛行至一半,其中一人便感覺腹部一陣絞痛感,額頭直冒冷汗,忍不住弓着身子蹲在地上。
“怎麽了?”既明适時的推門出來。
另一位忙得喊住人,“小菱姑娘,你快來幫忙看看吧,好端端的張兄是怎麽了?”
“我、我得去解一下手。”他擺擺手,尴尬的弓着身子跑遠了,只留下一個提盒。
“小菱姑娘。”張兄面露尴尬,好在前者主動提出來幫忙送飯,讓他輕松了不少。
聽到動靜,唐弈猛地擡起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既明推開門看見他膠着的視線,含情脈脈的眼,心裏頭一陣柔軟。
有一瞬間,既明想,等事情處理完,就帶着小道長回家。什麽都不考慮,什麽都不再去想,和街上所有尋常夫妻一樣去過正常人的日子,徹底遠離六界是非。
哪怕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既明将提盒放在桌上,徑直朝他走來。唐弈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既明突然伸手摸他的脖子。回過神來,小道長反手推拒了一下卻沒推開。那只手順着他的脖子摸到了鎖骨,撈出了胸前的玉佩。
玉佩還帶着他的餘溫,唐弈一臉錯愕,礙于和香還在睡覺,掙紮了兩下掙脫不開,只得仰頭斜了他一眼,咬着牙低聲問他作甚。既明滿意道:“讓我看看。”
他捏着玉佩端詳了一會兒,目前上頭色澤通體呈乳白,但這确實是禦虛血玉。
難不成,他們埋的暗樁拿到的是假玉?
“好了,不鬧你了。”既明一臉笑意,确認完畢後将玉佩又放回他胸前。
唐弈耳尖染着一抹緋紅,從既明的角度看好似要滴出血來。他忍不住擡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唐弈便瞪他,将不老實的手拍開,下床把提盒裏的飯菜取出。
正打算叫和香,一回頭看見和香正側着身子眼睛瞪得老大。唐弈一驚,當即瞥了一眼既明,哪知道對方麻溜的收了提盒一臉笑眯眯的走了。
和香本來睡得就不熟,大多時候只是閉着眼睛假寐罷了。聽到動靜,心道是吃飯的時辰了,可是許久又沒聽到送飯人出門的動靜,忍不住翻過身瞅一眼,卻聽見一句帶着笑意的‘讓我看看’。
以和香的視角,只能看到對方似乎埋在被抓進來的姑娘胸前,後者似乎還掙紮了兩下。但卻無果,便乖乖的讓人擺弄。
唐弈坐下來沒話找話,“你什麽時候醒的?”
和香面不改色,“從她說讓我看看的時候。”
青年被饅頭嗆了一口,擡頭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估計早就浮想聯翩了。
和香兀自一臉擔心,“你們兩個真的沒什麽?”
猶豫半晌,唐弈才下定決心告知,不料和香卻先他一步道:“我不想逼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之前說過待我出去便會帶人鏟平千鳥峰上下,絕非兒戲。所以不論你們認不認識,以及你們接下來有什麽行動,我懇求你們先放一放。否則,雙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同行動,只怕會落得個功敗垂成。”
當下,唐弈無法拒絕,只得點頭。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不過你為何對我如此信任?”
即便她沒有直言自己的計劃,但就這樣一番豪言壯志的話,一旦是叫千鳥峰的人聽了去,只怕是會帶着人就地誅殺。
她抿唇回道:“因為你喚我和香。”
唐弈更加摸不着頭腦了,一門心思都撲在和香的真實身份,以及最終的目的上。
不過看樣子絕非等閑之輩。就依着手上的繭子,通身的氣質,雖然不是修行之人卻極有可能是出自哪門哪派的武人。否則,落得個此地哪裏還能笑得出來。
——
“小菱姑娘,不是小的不讓您進去,是壇主吩咐只有見令牌,我們才可以放人。”守門的兩位下屬一臉為難。
既明退而求其次,“我有要事向壇主禀報,煩請通傳一聲。”
守門的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這……現在壇主不方便,小菱姑娘還是請回吧!”
既明冷哼一聲,看來虎鸫這老東西對真正的小菱是萬分提防,想不到兩股同為主子效力的勢力,居然還會起了內讧。
“我手上的情報非常重要,說一句關系着主上接下來所有的行動部署也不為過。既然壇主不方便,那本小姐就告辭了。”既明假模假式地說完,便背過身要走。
暗處尾随的池鷺,遠遠的看到幾人似乎起了沖突,及時上前詢問:“怎麽了?”
既明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聲,這人的跟蹤之術實在是夠差,只要一開門随時随地都能看到池鷺在眼前晃悠;要不然便是在各地‘偶遇’,還偏偏擺出一副巧得很的樣子和自己打招呼。
“沒什麽,我想去找壇主禀明情報,只可惜我來的不巧罷了。”既明面上裝模作樣的攏了攏頭發,沖他颔首便欲離開此地。
“小菱,”池鷺見她神情恹恹,忙得拉住了垂頭喪氣的小姑娘,“我可以帶你進去。”
池鷺一邊說着,一邊從腰間取下來自己的令牌,兩位守門人見狀,畢恭畢敬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池鷺大哥!”
這些天裏,小菱難得對他笑,池鷺盯着那雙靈動的眼睛不禁有些飄飄然,再難掩心中興奮,問道:“小菱姑娘,盒子裏的東西你看了嗎?可還喜歡嗎?”
進入石門,山腹裏一條條路蜿蜒曲折,臺子上還焚着檀香,煙霧缭繞,袅袅升起,乍一看和外頭完全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既明對此完全不了解,只得一面跟着池鷺的步伐,一面觀察四周,所以冷不丁聽到他的話時一頭霧水。什麽盒子?半晌,才回想起來被自己撇在一旁的小玩意。
“啊……當然看了,我很喜歡。還沒謝過池鷺大哥呢,讓你破費了!”既明反應極快的阿谀奉承了幾句。
池鷺在前頭帶路,聽到小菱在身後的回答滿心欣慰的勾起唇角,自己下山後可是跑了好些地方,才買到這支白玉簪。此刻,他一張臉上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萬分柔和,和平時判若兩人,倘若叫千鳥峰的其他弟兄瞧見這副模樣,定是要好好打趣他一番的。
牆壁上嵌着拳頭般大的夜明珠,和幾盞明亮的燭燈,照得整個山洞如同白晝。山洞中幾處岔路都有人把守,既明不禁猜測十有八九是通往重要地點的路口。
——
石室裏。
“壇主,一壇已經部署完畢,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要加快速度?”夜鷹猶豫了一下,問道。
虎鸫卻是搖了搖頭,“一切以主人的命令為準。”
“可是,上頭遲遲不來消息,其他分壇在暗中準備的差不多了,難不成就要我們三壇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待到妖皇沖破封印?”夜鷹有些氣不過,說出來的話不免有些難聽。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石門外就傳來突兀的叩門動靜,卻無人通傳一聲,二人擡頭冷冷盯着石門,不由得警惕了起來。
虎鸫蹙眉問道:“誰?”
門外接着傳來池鷺的聲音。
“大哥,小菱有要事求見。”
虎鸫和夜鷹相互對視一眼,虎鸫沖他揮了揮手,後者心領神會的繞到了後頭。
石室裏似乎有機關操縱,随着池鷺的話音落下,約莫三門多高的石門便‘咯吱’一聲翻轉了起來。既明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因為這扇門實在是隐蔽得很,幾乎與四周環境融為一體,倘若沒有池鷺在前頭開路,常人一眼望去也不會察覺到這裏還有一扇這樣隐蔽的石門。
“小菱,你別擔心,石室的機關全部是由我大哥親手控制的,用于抵禦外敵所用,他不會對咱們用機關的。”池鷺見她不着痕跡的後退一步,還以為小姑娘心裏害怕,忙湊上前安慰道。
石門一開,一眼就看見裏頭一張巨大的石桌,後頭還有一排櫃子。上頭擺放的多半是古籍,還有筆墨,以及不少的瓶瓶罐罐,不曉得裏頭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壇主。”既明淡淡掃了一眼,察覺到虎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當即收回視線拱手行禮。
虎鸫笑呵呵的迎上來,佯裝不悅,“小菱怎麽還和大哥這般生疏,我不是叫你平日裏喚我大哥就行嘛!”
“大哥,我族人派人送來信箋,只是方才被旁的事情給絆住,所以一處理完就忙着來找大哥禀明情報。”既明一本正經的胡謅八扯,不過既然自己在他的監視下,想必虎鸫對他的動作當然是心知肚明。
“說來聽聽。”
他可以肯定,千鳥峰和藤壺所要找的玉佩絕對是禦虛血玉,否則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所以,在既明方才得知禦虛血玉還在小道長身上,自然便萌生出了将計就計的心思。
“你是說,你的族人已經拿到了玉佩?”在聽聞既明娓娓道來後,虎鸫卻是面露狐疑,也不知對他的話究竟信了幾分。
信上的的确确是這般所寫,既明回道:“正是,他們在信上說即可便可以行動。”
按理來說,自己盟友拿到了裝有紫霄神君神識的禦虛血玉,少了威脅,本該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可虎鸫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撂下一句做得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自始至終笑意不達眼底。
既明在心底暗自揣測,只怕是千鳥峰和藤壺一族內裏鬥得更是亂的很呢!
☆、秘術
“壇主,”待小菱人一走,夜鷹便自覺的從後門繞了出來,面帶喜色,“既然玉佩已經拿到,只需要将後頭的屍鬼煉完,就可以和總壇彙合了。”
虎鸫和他相對而立,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屍鬼是一定要煉的,它們可是主人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環節。”
“不過嘛,我們當務之急最要緊的,是搶在藤壺一族前,拿到禦虛血玉獻給主人。”虎鸫驀地話鋒一轉,夜鷹當即一臉困惑不解地望着他。
“壇主這是何意?夜鷹不懂。”
他以為只要拿到主人最為忌憚的血玉,無論是由誰獻上,他們千鳥峰都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但如今聽壇主一席話,似乎這血玉必須由他們來親自奉上不成?
“你真以為藤壺一族是真心實意想和我們千鳥峰結盟嗎?和其他妖族比,它們就是一群沒什麽本事的小妖,仗着人多才能造勢,為了一點利益便不惜背叛現任妖皇。說白了,也不過是想在燭天面前讨得一點好處罷了。”虎鸫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
“既然能背叛自己的主子,我當然要提防着不忠之徒再起異心。況且,倘若藤壺真的有心和我們聯手,為何得到情報不直接派人傳信給本壇主,偏偏是送到那丫頭手上,豈不拿我們當成傻子戲耍!”虎鸫忍不住譏诮的勾起唇角。
夜鷹眼珠子骨碌轉了兩圈,“那現在,壇主有何打算?”
“青山不就我,我來就青山。吩咐下去,此事萬萬不可聲張,尤其是不可以對池鷺提起,剩下的一切便自有我來安排。”
夜鷹嘴唇顫了顫,“諾。”
——
回去的路上,既明留心着四周的環境。眼尖的發現不少侍衛都撤走了,正滿腹疑惑的想詢問卻隐隐約約聽到哭叫聲。
這聲音極為細小,哭泣聲中還夾雜着求饒的聲音,不過既明卻聽的清清楚楚。
“池鷺大哥,你有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池鷺的背脊明顯僵硬了一下,只是很快便放松下來,若無其事地回道:“沒有聽到啊!”
“是嗎?”既明左顧右盼,故意道:“可是我怎麽聽到似乎有人在那裏頭嚎哭?”
池鷺見人伸手一指,忙不疊拉住欲上前查看的小菱,讪笑道:“許是外頭的風聲太大,你聽錯了呢!”
他看起來面目緊繃,格外緊張,加之欲蓋彌彰的态度,一下子讓既明更加确信這山腹裏頭确實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既明不禁在心底嗤笑,他倒是想看看,千鳥峰藏着掖着連盟友都不願意告知的秘密,究竟是什麽。
——
入夜。
“夜鷹。”池鷺剛一踏進後山,瞧見一個人影遠遠地杵在一旁,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夜鷹聽見動靜,饒有興趣的問道:“池鷺,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我睡不着。”池鷺一臉心事重重,“如今我們三壇還剩下幾具未煉制完的屍鬼?”
夜鷹淡淡的瞥了一眼他,“眼下還剩下六具,怎麽?你怕你的心上人知道這些?”
“二哥,你、你在說什麽?”池鷺不自在的皺了皺眉頭,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夜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指了指他的眉心道:“大哥早就和我說過此事,池鷺你可別忘了,你是壇主親手養大的。”
“大哥對我有養育之恩,我自然不可能做出背叛大哥之事。”池鷺連忙表明立場。
“既然你能明白就好,現在形勢緊張,不似從前。”夜鷹一邊擡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一邊打量着他的神情道:“對了,屍鬼籌備的差不多了,為了幫助宮道長煉制起屍鬼而抓進地牢的人,對我們而言都已經變成了累贅,你挑個時間抓緊将人暗中處理掉。記得給她們留下全屍。”
池鷺心中驚駭,面兒上卻不顯露,只是低着腦袋‘嗯’了一聲,不落痕跡地摸了摸腰間的佩劍。
地牢裏常年暗無天日,四周昏暗無光,只留下兩盞油燈。空氣格外渾濁,混着令人不适的黴腥味,十分壓抑,裏頭正關着十來名面容憔悴渾身發抖的女子。
守衛支着腦袋昏昏欲睡,桌上擺着的酒碗和小菜都見了底,池鷺冷眼掃視了二人一眼,後者只感覺背脊一涼,晃了晃腦袋冷不防見了人,頓時清醒了不少。
池鷺是三壇壇主的心腹,喜怒無常,千鳥峰上下人盡皆知,守衛登時堆出一張笑臉來,“大人,可是上頭又要提人了?”
聽聞,壇中在煉制一種禁術,一旦煉成便可以供人驅策。為此,各壇成員紛紛傾巢出動,殺人劫屍,後來更是因為宮道長的一句話——“女子陰氣較重,用其制成起屍鬼後,比其他屍鬼能力更甚。”
“上頭說有蟲子需要處理,我先來看看。”
守衛一愣,千鳥峰素來用鳥代名,所以當說出‘蟲子’二字時,就意味着有人要死了。
池鷺一踏進地牢,聽到動靜的姑娘便都條件反射的,戰戰兢兢的往牆邊退縮。
他蹲下.身來凝視着她們,“就這麽怕我?”
裏頭的姑娘渾身髒兮兮,一個個怯生生的低着腦袋,不敢和他對視。每次地牢來人都意味着又有一個人要被帶走了。
起初,她們也是反抗過的,随着被帶走的人再也沒有回來,是生是死,她們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反應才如此激烈。
頓了頓,池鷺緩緩站起身來,“放松,今天我誰都不會帶走。”說罷,背過身朝大門走去。暗道,改日再帶你們一起下去。
守衛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池鷺沖他擡了擡下巴,囑咐道:“回頭,我自會派人帶她們一一沐浴淨身,吩咐廚房給她們吃頓好的。”
“眼下,一個個都是将死之人了,您還待她們這麽好,真是活菩薩。”聞言,守衛立馬湊過來豎起拇指,對他拍着馬屁。
池鷺根本不吃這一套,長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踏出地牢。恍惚間,想起守衛的話不由得自嘲的笑笑,活菩薩?他的手上沾滿鮮血,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
地牢裏頭不知多少姑娘,是被他池鷺親手抓進來,親自提人,又親眼看着她們在敲打聲中被活生生的煉成了起屍鬼。如今他泥足深陷,後路已斷,現在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
夜深時分,山上隐隐起了霧,只能從雲層中看到淡淡青光,湘月村被一片薄薄的霧所籠罩着,一切都顯得那麽靜谧。
唐弈躺在榻上,背過身悄悄将既明今日塞給他的紙條展開,在掃到上頭寫着‘湘月村’三個字時,冷不防便瞪大了眼睛。
近幾日,他幾乎是足不出戶,出來解手也都有人嚴加看管,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去觀察自己身處什麽地方。如今,既明的消息可以說讓他心裏頓時有了底。
在林子裏的起屍鬼,還有腳印等,一連串疑雲密布的事情難道和千鳥峰有關?
就在唐弈在暗自揣測時,突然聽見隔壁床榻發出‘吱呀’一聲,好像是和香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忙得收了紙條,卻聽見對方似乎在輕手輕腳的彎腰穿上繡花鞋。
緊接着,桌上的油燈被吹滅,門口就傳來一連串的敲擊聲,應該是暗號一類。可是千鳥峰輪流有人放哨,除非……除非千鳥峰裏頭有和香姑娘的人作為內應。
這個認知不由得讓唐弈左眼皮一跳。
而和香只是站起身立在原地,聽到外頭的動靜卻不為所動。唐弈豎着耳朵聽了好半晌,沒再聽到動靜,終于忍不住翻了個身佯裝剛剛被吵醒的樣子坐起來。
黑暗中,和香扭頭瞅他,“睡不着?”
“方才,好像有什麽動靜。”唐弈故意皺着個眉頭指了指門口。
和香不但沒有和他隐瞞,一反常态的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是喜傳捷報的前兆。”
聞言,唐弈不禁微微一怔,側過頭打量着和香複雜的神情。她的一番話既然都說出了口,而且異常篤定,想必在千鳥峰中一定還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這房間,原本還住着一個小姑娘的。”
在幾乎死一般的寂靜中,她遲疑片刻選擇将部分事情說出。走到今日,和香依然無法原諒當初一時頭腦發熱的自己。
“進入玉春樓是我的計劃之一,我的丫鬟青梅跟在我身旁。奈何當日我們就被抓進了千鳥峰,計劃失敗,又正巧趕上了有人前來買賣妾室;肥頭大耳的富商挑中了我,在我猶疑之際,青梅為護我周全奮起将人誅殺了,這一舉動徹底驚動了千鳥峰,青梅寡不敵衆死在我面前。”
和香沒有詳談她的部署,青年知曉她能敞開心扉,實屬不易,自然也不便多問。只是見她重提舊事,臉色蒼白,小聲開解道:“下輩子,她會有一個好歸宿的。”
“下輩子,可惜她不會再有下輩子了。”和香眼裏流出兩行清淚,在唐弈狐疑地眼神中,低聲道:“她被人煉成了起屍鬼。”
唐弈冷不丁起了個激靈,道:“屍鬼的煉制過程異常殘忍,千鳥峰會這門秘術?”
最早,妖皇煉制無數屍鬼,放任屍鬼在六界之中肆意橫行。雖無法涉足仙門,但是這一舉動,卻不得不致使天帝派諸位神君下凡幫助各界。所以能煉制起屍鬼的秘術,從此被封為四大禁術之一。
而和香對千鳥峰和禁術,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