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頭,清清楚楚寫着—— (2)
了。
“死了?”青年略有些訝異,沒想到祁公子還是沒能撐過中秋,他低頭喟嘆一聲。
“是,”元元點了點腦袋,一邊擺弄着小鸠車一邊篤定地說,“王阿婆早上說的。”
“聽說,祁公子昨天夜裏出門的時候被一輛馬車撞死了,腸穿肚爛,極其可怖。”
“好一個天道輪回。”唐弈挑起眉頭來。
“小道長。”既明推門來找他,元元立刻很有眼力見的帶着小鸠車去找宋炀玩了。
“臉上的傷好點了嗎?”
“無礙了。”唐弈掀開面具給他看。
“盧安水巷開了一間藥鋪。”
既明顧左右言他。
唐弈問:“挨着太興村的盧安水巷?”
“是,酆都城開在陽間的藥鋪,我想去看看有什麽靈草奇貨。”他聲音幹淨清冷。
唐弈點了點頭,“好,我和你一起。”
“盧安水巷位置偏僻,把藥鋪開到那是怕引起別人注意嗎?”青年覺得十分新奇。
“算是吧,”既明摸了摸下巴,“畢竟陽間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二人一同乘着軟轎走的,八個小鬼七拐八拐的來到一條巷子,一路上快得出奇。
一下轎,就感覺到陰氣濃重,既明帶着人來到一間沒有任何牌匾的門店前站定。
十分古怪的店鋪裏頭,只聽得一聲不耐煩的聲音在趕客,“打烊了,打烊了!”
明明時辰早得很,裏頭卻說打烊了。
“打烊了?”唐弈眉頭微蹙。
“子時開門,二位若有需求,不妨等到今夜子時來光顧小店。”裏頭傳來了聲音。
“嘭——”大門也随之關上。
既明不慌不忙地道:“老爺子,待到入夜我還要回酆都城去,騰不出時間來了。”
話音剛落,大門便倏地打開了。
“走。”男人眉頭挑了挑,抓着唐弈的手不由得攥緊了幾分力,拉着人進了藥鋪。
後堂走出來一抹人影,身形瘦小,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鬥篷,看不太清楚相貌。
“大人,請随便挑選。”他恭恭敬敬道。
“我要無定枝。”既明直截了當道。
“無定枝小店只剩一根,恕我直言,大人打算用它做些什麽?”面前的人低聲詢問。
既明伸手掀開唐弈臉上戴着的面具。
“如你所見。”
老頭飛快地掃了一眼,“大人,小公子的傷勢不日便會好轉,不如選擇羅喉果。”
見既明不為所動,老頭咬咬牙說道。
“況且,依老夫的拙見,這位小公子單從面相上看不是常人,一點傷不足挂齒。”
“既明,”唐弈終于聽明白,原來男人帶他來是想為他求草藥,忙不疊道:“我的傷勢不要緊了,還在恢複期,很快就會好。”
無定枝為珍異的藥材,服下可解百種致命的劇毒,百毒不侵,治療功效如神。
用在他身上實在算得上是暴殄天物。
“掌行司,你且看清楚了,傷在我夫人臉上居然說不足挂齒。”他眼中笑意消退。
唐弈腦子裏一陣轟鳴。
掌行司用形如枯槁的手掌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好的,這就為大人呈上來。”
唐弈渾渾噩噩地出了藥鋪。
既明将長匣遞給他。
“誰……誰是你夫人!”唐弈小聲嘀咕。
“好好好,你不是我夫人,”既明順從的應着他,話鋒一轉,“是我相公行了吧!”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貧!”
——
二人往回走的時候從太興村穿過去。
就在他們打算上轎時,只見一女子跌跌撞撞地朝二人奔來,身後跟着好些人。
“——快抓住她!”
“——快抓住她!”
來人的手上拿着棍棒,女子腳下一滑一臉絕望地栽倒在地,其中一個漢子見狀立刻喜上眉梢,向她抓去。卻不想一柄長劍猛地向他飛了過來,帶着股凜冽寒光。
幾位壯漢都被吓了一跳,“什麽人?”
“這話應該我問你。”唐弈一伸手,長劍仿佛認主一般,劍身振動,飛回他手中。
“你們究竟是什麽來頭,光天化日下竟追着一位弱女子不放。”青年眉頭微皺道。
“我等是太興村的村民。”五位漢子互相對視了一眼後,高聲道,目光緊盯二人。
唐弈依然是一襲道袍,相比之下的既明卻顯得高調了不少;袍服墨黑,袖口繡着雲紋的滾邊,長發挽起,戴金色發冠。
瑩白玉墜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
唐弈懶洋洋道:“我們只是路過寶地。”
為首的漢子語氣不善,“小子,我看你們還是速速離開的好,不要再多管閑事!”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既明臉上挂着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就喜歡多管閑事。”
“你!”壯漢見威脅無用,便一手舉起鎬頭鋤頭想要恐吓他們,卻徹底惹惱了人。
既明的手在虛空一握,紫霄長刀立時就顯現出來,身形一晃,站在了他面前。
長刀抵在壯漢的脖頸上。
“說,為什麽追着她不放?”既明問。
刀身散發着陣陣寒意,冰涼的刀刃抵在他的脖頸,稍一用力,腦袋就會搬家。
“我說我說!”他吓得頸後汗毛倒立。
“是因為她違背祖訓,私下茍合,村長才命我們把人帶過去,打算拉她浸豬籠。”
“你胡說!”女子聞言,立刻出言反對。
“嗯?”既明手腕略一轉,在壯漢脖頸上留下一道細微的血痕,他連連高聲求饒。
漢子被吓得雙腿顫抖,腰下的兩條腿軟得跟兩根面條似的,兩眼一翻暈過去。
身後幾個人面面相觑,見狀皆丢下了手裏頭的棍棒和鋤頭,一副讨好的模樣。
“姑娘,你別怕,把事情說出來。”
唐弈俯身拉起小姑娘,就見女子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忙遞上一方手帕。
“我沒有與他人茍合,是村長的兒子屢次想讓我委身于他;我不應允,便聯合他爹來編排我,栽贓陷害,想拉我浸豬籠。”
唐弈問:“你叫什麽名字?”
“童倩。”
“你來說,童小姐說得可對?”既明用長刀指向了另一個壯漢,語氣裏帶着不耐。
“俺不曉得。”漢子傻了眼。
“村長讓我等抓她回去,”眼瞅着見既明面露不悅,他很委屈,“俺真的不曉得。”
“真是新鮮,一個兩個人,全憑村長一張嘴區分是非黑白。”唐弈不禁挑起眉梢。
哪裏還像是一村之長,分明像是一個獨斷專行的皇帝罷了,他要去親自會會。
“姑娘,你別擔心,我們會替你做主。”
唐弈安慰了姑娘一番。
“真的沒事了嗎?”姑娘吸了吸鼻子。
“童小姐,你且放心吧,”說罷,既明指使着壯漢在前頭帶路,帶他們去見村長。
漢子原本以為倆人會帶着童倩走。
聞言,漢子有一絲詫異,童倩跟着他們見村長豈不又入狼窩,不禁感慨了一聲。
——
一個月前。
“爹,那小婆娘真夠狠的,我這不就只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嘛!”袁齊指着腦袋瓜。
“童瀾跟一條瘋狗似的,抄起了茶壺就照着我腦袋一頓猛砸。”他還低聲咒罵着。
“哎呦,我的寶貝幺兒,我看就是童倩那個賤丫頭瞎了狗眼,是她沒這個福分!”
黃梅還不忘在一旁出言诋毀。
“你們兩個還不住嘴!”袁康安在用手杖憤怒地敲打着地面,“想早早氣死我嘛!”
“你招惹哪家姑娘不好,偏偏惹上剛出了個讀書人的童家來。”袁康安怒其不争。
“打了你一頓還算輕的,要是把人逼急了保不齊寫一紙訴狀,讓你蹲到大牢去!”
“老頭子,別氣壞了身子,依我之見幺兒現在不還小的很嘛,成了家就明白了。”
黃梅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
“我曉得了,老爹,您就甭操心了。”
袁志和左耳聽右耳冒,翹着腿還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強龍難壓地頭蛇。”
“況且,太興村天高皇帝遠,我就不信難不成還有不要命的人敢為童家做主!”
“你,你給我滾出去反省!”袁康安揮着手杖将兒子打出家門,氣喘籲籲地喝茶。
他四十七才得了兒子,老來得子,夫妻倆對孩子寵溺的過分,要什麽就給什麽。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袁志和從一出生就在蜜罐子裏長大的,被人寵壞了性子。
如今,二十二了,還沒成家立業。
四五歲送袁志和去私塾,孩子三天兩頭嚷嚷老師管得太嚴,以後不想讀書了。
讀了沒幾天回來,死活不去私塾了。
又不想在家裏頭耕地,不做營生,老大不小了還游手好閑的,不禁讓他擔憂着。
同村像他這麽大的人,認真讀書,考上功名以後再成家立業,不然就學門手藝。
隔壁童瀾,一同去的私塾,現在人卻成了村子裏的教書先生,前途是一片大好。
唯獨袁志和遲遲不讓他省心。
童家有一兒一女,童瀾二十二,是村子裏的教書先生,童倩十七,是個小繡娘。
童倩小時候生得漂亮,如今大了反而出落的更加嬌俏水靈,袁志和動了心思。
袁家派媒婆上門說親,偏偏又被童家人笑呵呵地給婉拒了,親事當然告吹了。
袁志和沒有善罷甘休,仗着是村長的兒子隔三差五來騷擾,逼得人關門謝客。
袁志和威逼利誘不成,趁着童家人不在爬牆進了童倩閨房,想要霸王硬上弓。
被臨時回來取書的童瀾撞了個正着。
童瀾是習過幾年武的,身體健碩,本着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只将人打了一頓。
打完把人丢到袁家,放話倘若袁志和再敢來騷擾他妹妹,就會把他的腿打斷。
這袁家人哪裏坐得住啊!
在他看來,兒子固然有錯,可最終到底沒把童家姑娘怎麽樣,卻被打了好一頓。
現在身上還有着淤青,思來想去,童家的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得前去說道一番。
“老頭子,我一看童倩就晦氣,長得像個慣會勾人的狐媚子。”黃梅皺着眉嘀咕。
她十指翻飛的做繡活,探着頭睨了一眼袁康安臉上的神色,還不忘煽風點火。
低聲嘆道:“可又架不住兒子喜歡她。”
“行了,閉嘴,我明兒個去一趟童家。”
袁康安叼着煙鬥臉色陰沉。
☆、斷腿
天漸漸破曉,袁康安起身出了門。
“茂子!”童茂是個老木匠,聞言放下手裏的木活抹了一把汗,皺着眉看向來人。
袁康安手上拄着手杖,抽着旱煙,低頭瞅着童茂頭上的白發,心裏頭不是滋味。
“老袁,你來幹什麽?”童茂臉色難看。
“為了志和的事。”袁康安抹不開面子。
“罷了,老袁你進來說吧,被人瞧見指不定傳成什麽樣子!”童茂到底退了一步。
“志和這孩子不懂事。”袁康安一進門就立馬和童茂賠罪道歉,一副低頭伏小狀。
“要我說,就是被你們慣壞了。”
他是童倩的親生父親,要不是兒子将情形和他敘述了一遍,他簡直都不敢相信袁志和居然會做出這種喪盡良心的事情。
“是是是,”袁康安點點頭,“我今天來就是想要找你商量一下倆孩子的婚事。”
童茂臉上一愣,“老袁,你說什麽?”
“我家幺兒很喜歡倩倩,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是希望他開心,這樣童瀾把幺兒打的鼻青臉腫,也不追究了,你看怎麽樣?”
村長用手摩挲着手杖,為了兒子的親事這張老臉豁出去了,一切都為了孩子。
“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聞言,童茂不可置信地搖了搖腦袋,壓抑着滿腔怒火。
前兩天鬧得雞飛狗跳,還讓他把女兒嫁到袁家這個狼窩去,不曉得怎麽想的。
“我妹妹不會嫁給豬狗不如的人。”
低沉的聲音突然炸開,童瀾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袁康安,嘴角浮起一絲冷意。
“你這孩子在說什麽!”他護短,從來都見不得別人說他兒子,頗為不悅的質問。
那可是他袁康安的命根子啊!
“村長,難道我說錯了嗎?”童瀾臉上帶着一絲嘲諷的笑,“您呢,回去勸你兒子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了,要是袁志和膽敢找我妹妹的麻煩,我就一紙訴狀告到衙門。”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差點忘了,如今童家出了一個讀書人,童瀾是村裏頭私塾的教書先生,知識淵博。相較之下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的袁康安,當然無力反駁他。
袁康安灰溜溜地回了家。
黃梅在給袁志和上藥,兒子擡頭見自家老爹回來,眼睛一亮,忙不疊坐起身。
“爹,怎麽樣了?童家同意了嗎?”
“逆子,你還好意思說,童家是打定主意不想和咱家結親了。”他瞪了一眼兒子。
“以後你就本本分分的,等傷好了娘就替你安排一樁好親事。”黃梅安慰着兒子。
袁康安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
“我不!我就要童倩!”他一臉不樂意。
“哎呀,老頭子你快想個法子,只要讓童倩那賤丫頭嫁過來,我保證把她管教成一個乖兒媳婦。”黃梅一向對他有求必應。
“行,我想想辦法!”袁康安嘆了口氣。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兒子在村子裏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他花錢找媒婆去挨家挨戶的說親,卻都無果。就連村裏窮得叮當響的張家都不願意讓女兒嫁到袁家。
更別說是出了一個讀書人的童家了。
——
好歹受了頓皮肉之苦,袁志和好不容易消停兩天,賊心不死,又找到童家去。
就聽到童家人在院子裏閑聊。
“老頭子,倩倩不小了,我看今早上門說親的裴家人就不錯。”童母咯咯地笑着。
“裴承澤是讀書人,依我之見,要不然挑個日子讓倩倩跟他見一面會比較好。”
童瀾眼睛一亮,聲音帶着幾分輕快。
童茂沉吟片刻,道:“我看也行。”
“裴家小子儀表堂堂,商戶人家,這一輩出了他一介讀書人,裴母說性子很好。”
童瀾道:“過陣子讓他們見一面吧!”
袁志和鐵青着一張臉,一股惡氣從心裏頭湧上來,眼神陰鸷,回去取了把刀。
打算找童倩問個清楚,剛沒多遠就撞見打水往家走的童倩,他登時咧嘴一笑。
“倩倩。”袁志和笑的猥瑣。
童倩一手正提着水桶,另一只手用手絹擦拭着額前的汗水,難掩眼中的嫌惡。
她道:“你離我遠點,否則我喊人了。”
“你喊啊,這裏離你家可有一段距離。”
說着,袁志和就伸手摸向了她的手。
“嘭——”一桶水潑在他的身上,童倩當機立斷猛地朝家奔去,生怕再落入虎口。
“你個賤人,居然敢潑我!”袁志和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拽住,“你個娼婦,看我今天不刮花你的小臉,讓你去勾引別人!”
他表情變得尤為猙獰,說罷将人推在地上一腳踩在她身上,屈膝壓住她的手。
“——救命,快來人救命啊!”眼見袁志和從懷裏掏出一把刀,她吓得差點失聲。
“袁志和,你放開我!”
童倩的叫聲撕心裂肺,掙了兩下,想要按住刀卻被刺傷左手,心頭泛起悲涼感。
“你不嫁給我,就別想嫁給任何人!”
“就算我殺不了裴承澤,難不成我還殺不了你個臭女表子嘛!”袁志和面容陰沉。
本就獐頭鼠目的一張臉更加醜陋了。
喉嚨被他用手扼住了,冰涼的刀尖已經落到了她的臉頰上,疼痛感逐漸襲來。
袁志和是真的想殺了她。
一股恐懼感湧上心頭,童倩的右手在地上摸索到一塊石頭,猛地向他砸過去。
童倩用盡吃奶的力氣,揚手就用力砸在了踩着她的腳踝上,将人砸的失了神。
“嘭——”鮮血順着他的腳踝流下來。
袁志和的刀掉落在地,弓身身子,童倩驚慌失措的将人推開,轉頭往家裏奔去。
“你個狗娘養的賤人。”滿腳是血的男人眼中閃爍着一絲陰毒,抓住了她的小腿。
童倩差點吓暈過去。
“——畜生!”憤怒的聲音響起,袁志和被一棍子敲在了頭上,軟綿綿地松了手。
“倩倩,你傷到哪裏了?”童瀾一臉焦急的上前打量了她一圈,心裏頭十分自責。
童倩出門整潔的布衣,變得皺巴,上頭沾了點袁志和的鮮血,頭發更是亂糟糟。
手肘跟小腿上有擦傷,白淨的臉頰上有道刀傷,滲着鮮血,好在人沒有大礙。
她嘶了一聲才感覺疼,忙不疊的用袖子在臉上胡亂抹了下,“哥哥,我沒事。”
“袁志和,我告誡過你,膽敢繼續騷擾倩倩我就打斷你的腿!”童瀾眼睛眯起來。
他揪住袁志和的衣襟,“要是我并沒有出來看看,會怎麽樣,你是不是要殺她!”
袁志和被敲在腦袋上,一陣迷糊,頭上還有鮮血順着流下來。在見到童瀾那張憤怒的臉反而猖狂的笑了,“童瀾,你有本事最好殺了我,等我養好傷了,我就會親手刮花童倩她的小臉蛋,你最好做好準備。”
童瀾皮笑肉不笑道:“袁志和,那我就只好打斷你的腿了。”他的語氣疏離淡漠。
“妹妹,你趕快回家去,等我回去就寫一紙訴狀到衙門告狀,讓爹娘收拾包袱。”
“好!”童倩對袁志和沒什麽同情心。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像袁志和這樣完全沒有悔過之心的人根本不值得原諒。
好在哥哥趕來的及時,要不然別說只是她的臉要被刮花了,連性命都得沒了。
袁志和是村長的兒子,等回家必然會添油加醋和爹娘告狀,以後只怕是童家很難在村子裏安身立命了。思及至此,童倩心裏又開始緊張起來,加快回家的步伐。
“童瀾,你幹什麽!”袁志和見眼前的書生舉着棍子一步步朝他走來,心裏犯怵。
莫名的寒意從心頭湧起,“童瀾,我爹可是村長,你要是把我的腿打斷,我爹自然饒不了你們童家!”袁志和還不忘威脅。
“村長?”童瀾啐了一口,反手就是一棍子揮在了他的小腿上,語氣裏帶着嘲諷。
“就你在村裏幹的破事,一樁樁一件件你爹心裏頭是明鏡的,還敢來我家說親。”
童瀾冷笑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袁志和眼淚鼻涕齊流,聽到童瀾一張一合說得話,呆滞片刻,只覺手足麻木。
前任村長是他的叔父,為人和善,後來和他爹上山不慎墜崖,他爹才當了村長。
倘若他爹不是村長了,以後他在村子裏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袁志和心裏明白。
不行,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這種畜生不如的人,就該被閻王爺打入十八層活大地獄,日日受盡那酷刑!”
童瀾說完,丢下棍子轉身離去。
袁志和眼淚和鼻涕髒兮兮的粘在臉上糊成一團,一頭血污,整個人狼狽不堪。好在皮糙肉厚,身體還好,不過鮮血順着鬓角将他雜亂的頭發結成了一層血痂狀。
猛地想起童瀾要寫訴狀,袁志和的眼神霎時間狠戾了起來,一下子清醒不少。
回去告知爹娘,想想下一步該怎麽做。
袁志和艱難的翻個身,随之而來的是一條腿感覺劇烈疼痛,疼的他直冒冷汗。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捏了捏左腿發現沒有任何知覺了,眼前一黑暈過去。
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袁志和臉色愈發的陰沉,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
袁志和是被吵醒的。
“志和,我苦命的幺兒,”黃梅正坐在他的床前哭眼抹淚,道:“你怎麽這麽慘!”
他閉着眼睛頭疼得很,剛想說話,就聽到父親的不耐煩道:“行了,別哭喪了。”
“郎中說了人沒有事,左腿斷了,你給他熬點雞湯補一補。”袁康安敲了敲煙杆。
“但看郎中的意思,腳踝有傷,可能意味着今後幺兒走路的時候會有點跛腳。”
袁志和聞言臉色慘白,明明想要刮花童倩的臉,毀她容顏,讓她沒人願意娶。
不料偷雞不成蝕把米,斷了條腿不說萬一落了殘疾跛着腳,只怕以後他在村子裏頭更加說不成親事了。思及至此,他喉嚨和鼻頭就一陣火辣,眼睛濕潤了起來。
“爹,”他眼角流下一滴淚,啜泣的哭聲就陡然放大了,恨聲說道:“殺了童倩!”
“童瀾打算寫一紙訴狀,一定要趕在他們出村的時候抓到人,不然會有大隐患。”
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氣氛壓抑,只聽得到手杖敲打的聲音,像暴風前的寧靜。
“幺兒,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的腿被童家的人打斷的嘛!”黃梅聲音尖利起來。
“是。”他将頭垂得更低,縮着脖頸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出來,心裏頭忐忑不安。
一時間房中針落可聞。
袁康安猛然舉起手杖,劈頭蓋臉的就向袁志和打了過去,“你這逆子,逆子!”
“老頭子,事情都發生了,你不趕緊想法子打幺兒有什麽用!”黃梅護着袁志和。
“如今,他還有傷在身,要是下手重了把你乖兒子給打壞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我去喊人到童家抓人,如今我要童瀾給我兒子賠上兩條腿!”袁康安咬牙切齒。
☆、對質
翌日,袁康安帶人包圍了童家。
“接到村民揭露,童倩與人茍合,”袁康安拿出了童倩的手絹,“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擅自茍合,按照祖訓當浸豬籠。”
“村長,童家已經沒人了。”老李一腳踹開門在屋裏巡視一圈,卻發現人去樓空。
“看樣子是怕了。”有人低聲嘀咕。
“去找,”他怒氣沖沖道,“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要給我追回來!”袁康安心裏惶恐。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總之務必是要趕在童家人去報官之前,将人抓到他眼前。
“是!”一群壯漢點頭應是。
聽到風聲,有人議論紛紛,“沒想到童家小姑娘眉清目秀的,居然做出這種事。”
王嬸離得近來看熱鬧,搬了個板凳在柳樹下跟女眷閑聊道:“人不可貌相呀!”
“呦,王嬸你這話說的,我看童茂家的姑娘可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呀!”
王嬸:“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沒有做這檔事跑什麽,一看就聽到風聲後做賊心虛的跑了,真是沒有想到呀!”
“手絹都在村長手裏頭,指不定是給情郎私定終身的信物。”有人尖酸刻薄的說。
張阿婆一出來就聽到王嬸的大嗓門。
“行了,嘴上都積點德,人還沒有找到就別在村口嚼舌根了,趕緊散了散了去!”
張阿婆是村裏的老人,很有威望,一幫人默默作鳥獸狀散去,只剩下幾個婦人。
——
“村長,抓到人了。”一道聲音響起。
壯漢背着同村的漢子,低垂着頭,說話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身後跟着不少人。
村長在村口負手而立,放眼一看幾個人灰頭土臉目光躲閃。袁康安皺眉,明明跟他們交代過:抓到人後,将人綁起來。
但是童倩卻好好的站在一旁。
袁康安定睛一瞅,發現童倩身旁居然跟着兩位自己從來沒在村裏見過的男子。
“怎麽回事?”他壓低聲音問。
不少四散的村民一看,事情有了新的進展又重新聚在村口。瞧着童倩臉上絲毫沒有一點慌張,非但如此,反而鎮定自若的和身邊二人在閑聊,讓人摸不着頭腦。
兩人生得是劍眉星目,鼻正唇薄,看衣飾出身應該非富即貴,惹旁人議論紛紛。
袁康安掃了二人一眼,瞧着眼生,想來不是村裏人,不然門檻都被媒人踏破了。
袁志和一手拄着拐杖,在黃梅的攙扶下步伐緩慢的趕過來,被紗布包着的頭瞧上去十分滑稽,引人嗤笑。擡頭一看派去的人就抓到童倩一人,而她還在和身旁的男子言笑晏晏,就更加襯得他無比狼狽。
想到這裏,袁志和就氣不打一出來。
童倩心裏頭莫名不安,她早就見識過袁家父子卑劣的手段,擔心連累他二人。
“姑娘,你且放寬心就好,我們會盡量拖住他們等縣令趕來。”唐弈壓低聲音道。
“村長,我是清峰觀弟子,和朋友途徑村子見到一群壯漢在欺辱一位弱女子。”
唐弈和既明對視一眼,“我二人不了解事情原委,貿然出手,他卻說是您授意。”
“就是,村長,現在人都齊了,您快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之前村長召集了村裏的一批壯漢,外出行事。只剩下不少女眷和身體不好的村民,隐隐聽到點風聲。
袁康安不禁頭痛起來,沒料到派去的人行事居然被人瞧見,忍不住暗自發愁。
“二位當真俠肝義膽,在下敬佩,只是我接到村民揭露,她不知廉恥,敗壞我太興村的祖訓,令人發指。”袁康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她和人在私下茍合。”
一時間,全場嘩然。
“按照祖訓應當浸豬籠。”他高聲說道。
“村長,倘若你句句所言屬實,便應當交由地方官吏來定奪,而不是由村子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以一人之力來定奪。”
“村長,倘若你所言屬實,應當交由地方官吏來定奪才是。”既明眯着眼提醒道。
聞言,村長的面容一僵,一張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變得鐵青,咬着牙沉吟片刻。
“咳,地方官吏日理萬機,哪裏有空為了點小事來我們村子。”袁康安陪着笑道。
“不麻煩不麻煩!”唐弈截住他的話。
“剛好,我和林縣令是至交,我請他來一趟只是小事一樁。”小道長笑眯眯地說。
袁志和心中咯噔一聲,依他之見,這二人就是小賤人的姘頭,專門過來找茬的。
“爹,別拖着。”他拽了拽父親的衣袖。
在他們身上浪費時辰,萬一讓童家人鑽了空子,招來縣令,一切就都壞事了。
眼下,就是要讓這小賤人趕快浸豬籠。
“不曉得她怎麽狡辯的,但有村民親眼看到童倩衣衫不整。”袁康安捋了捋胡須。
言外之意,在問二人人證夠不夠。
村長的話只說到一半,下頭立馬有村民附和了起來,“确實,我剛好看到了。”
“我瞧見她捂着臉從袁家往家走。”
“我呸!眉清目秀的姑娘,怎麽會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來。”有婦人啐了一口。
“就這?”唐弈好笑的搖搖頭。
“姑娘打水弄濕了衣裳,被旁人看到居然就變成了私下茍合。”青年眨了眨眼睛。
“放屁!”袁志和忍不住發出一聲暴喝。
“哦,兄臺覺得哪裏有問題?”唐弈問。
袁康安睨了兒子一眼,不但沒有因為他的辯解而惱怒萬分,相反加深了笑意。
“既然人證沒法定奪,不瞞你說,我手上還有一樣物證呢!”村長取出一條手絹。
童倩臉上帶着點懊惱,當時滿腦子都是告訴爹娘收拾行囊,沒留心手絹丢了。
現在恐怕真的是被抓住了把柄。
“童倩應該認得它。”袁志和洋洋得意。
“童倩将手絹給了情郎,甚至将其作為二人茍合的定情信物。”袁康安揚起頭顱。
童倩咬咬牙,“是我的手帕沒錯。”
“村長,但是我沒有情郎,所以就更不存在将手絹給情郎作為定情信物一說。”
“借口也太爛了一點。”王嬸嘀咕。
“就是就是,我看事情八成是真的。”
村民們紛紛向身邊之人訴說。
袁志和看着村民的反應滿意的笑了。
憑手帕能将童倩咬死,即便這幾個人巧舌如簧,伶牙俐齒,依然難以圓過去。
既明挑起眉頭,“手絹?”
“所以按您的意思來講,有人偷了村長的刀去殺人,丢在袁家,就是村長所殺。”
袁志和神色驀地一變,突然想到了他從竈房裏偷出來的刀,只得抿着嘴不語。
而且他分明感覺的到,黑衣男子對他面露不善,眼藏敵意,袁志和暗自發愁。
“況且,村民們聽說了吧,有人三番兩次上門來騷擾童家人,手腳不幹淨,偷了童倩手帕很正常,人證物證,如果僅靠這兩點斷定她與人茍合,實在是太過勉強。我想,若是衙門都這樣斷案,只怕是要有不少百姓攔轎鳴冤了。”唐弈一字一句道。
“童家前些天閉門謝客,聽聞有人翻進童倩閨房欲行不軌。”馮婆嘆了一口氣道。
“馮婆,确實是這樣。”蔣氏湊了過來。
“這下找不到婆家不說,還被有心人告到村長那拉去浸豬籠,可謂是一石二鳥。”
“……”
眼看村民漸漸的動搖,袁氏父子心中不約而同打了個激靈,心底莫名的惶恐。
袁康安哽了哽喉嚨,道:“還有人證。”
說着向旁人使個眼色,派人押上來了一位大腹便便的漢子,長得是肥頭大耳。
“這位就是與童倩茍合的男子!”
衆人驚愕,居然是王家叫王二的小子。
看熱鬧的錢氏張了張嘴,“王二他醜成這個樣子,沒眼看了,童倩是瘋了不成。”
“裴家的小子能文能武,連一根手指都比王二強上一百倍!”周氏順勢接上茬道。
“指不定人家就喜歡這樣的!”
“袁氏父子做的還挺全,我看他倆不去搭個戲班子真可惜了。”既明出言譏诮道。
“王二,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