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膀,“周兄弟,只是在下仍還有一事不明,需要問你,教你煉屍的高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說我可以叫他無名。”
“你可記得他的樣貌。”既明問。
周成旭點點頭正要說下去,唐弈卻突然聽見草叢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有數支利劍朝三人射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隐隐有合圍之勢。
“不好,有埋伏!”唐弈無暇細思,抽劍挺身抵擋。
一支支利箭猶如寒星破空。
既明揮刀打落兩支長箭,“小道長,小心身側!”
一場箭雨約摸持續了一炷香的時辰。
稍不留神就會被利箭擦傷,唐弈身上的衣袍已經破了大大小小的幾個口子,待箭雨停下才稍事休息。
只是周成旭身中數箭,被紮的像只刺猬一樣。
青年拾起地上的長箭一瞧,鷹毛箭羽,近百支箭且箭頭長而尖細,銳利無比,證明襲擊者并非只一人。
至少起碼得有十幾位精通弓弩的弓箭手。
“紫霄師弟!”原清越聞聲趕來,只是剛來就被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吓了一跳,他搖搖頭不禁啧啧兩聲。
一地的長箭,箭杆被斬成兩半,還有一只仿佛剛去完草船借箭回來的刺猬人,顯然是經歷了一場混戰。
既明擡眼審視他,問:“方才你去哪兒了?”
☆、既明
一句話讓二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原清越卻只是微微一愣,“我還能去哪裏,當然是把孩子送回村子裏了!”他說罷,擡手揚了揚手中的油紙包給男人瞧,得意地說:“她送了一整只烤雞!”
唐弈問:“那賊人呢?”
“在林子外抓到個壯一點的,另一個又高又瘦的漢子一走出林子被逮個正着,但他肩上有傷口,他倆一旦被關在一起,肯定商量逃跑,就叫村民分開關。”
“那就好,”唐弈适才放下心來,道:“那又瘦又高的漢子是被起屍鬼咬傷了。”如果聽話塗藥還能活命。
原清越一怔,“你救了他?”
他沒有否認。
原清越又問:“她真的跟失蹤的村民有關?”
這個“她”無疑指的是張秋燕。
聞言,唐弈不禁陷入了沉思,但是既明卻在這壓抑的氣氛中聲音平靜地說:“除非村民被抓去做屍體。”
此話一出,剩下的二人不禁汗毛豎起。
煉屍确實需要新鮮的屍體,可方才和既明二人聯手對付張秋燕都筋疲力盡,若是一群青年不敢細想。
豈不是整個漣州城都亂套了!
唐弈擡頭瞥了一眼張秋燕,對方怒目圓瞪,他相信只要将捆靈鎖徹底解開了,她一定會朝他們撲過來。
原清越近距離瞅兩眼,忙不疊地掩住口鼻。
牙齒過長的緣故,她嘴巴閉不上,加上張秋燕總是吃肉的原因,一股子腥臭味。且眼白發青,就連眼珠也不似正常人眼睛的顏色,一雙指甲卻是又尖又利。
如今她已經不會講話了,張開嘴只能發出怪叫聲。
見師兄揭了他貼的符紙後,雖然知曉有捆靈鎖可唐弈還是提醒師兄小心點。就見原清越在胸前摸出一張黑底紅字的符箓後,“啪”地貼在張秋燕的腦門。
張秋燕立刻閉上眼像被定了身一般無法動彈。
“鬼修符箓。”既明看得清楚。
“沒錯,”原清越貼完接着說:“師叔給我的。”
師叔居然知曉屍鬼現身了,唐弈只知道師叔隐居山林避世不出,無心塵世,這次的消息居然挺靈通。
他邊說邊掏出剩下的符箓,“那日你走後,師叔就回到清峰觀查看顏昊傷勢,我就一五一十地講了。”
“師叔一共給了我三張符箓,告誡我遇到屍鬼可以用它暫時封印,以便逃命,時辰到了屍鬼會清醒。”
二人了然地點了點頭。
即便是鬼修,光用符箓封印也不行,難保會沒有心懷惡意的有心人揭開符箓,屍鬼清醒就會危害百姓。
為了确保它不會再犯,最好的方法就是清除。
但是屍變的他們刀槍不入,只得引雷電劈死,亦或是用不滅冥火将其燒成灰,可惜冥火是仙界的至寶。
最終,唐弈招來雷電将張秋燕粉身碎骨。
——
三人最後又回到金婆婆家。
金婆婆喜笑顏開地表示又收拾出來一間屋子。
原清越在房裏用了晚膳後,推開門剛想說今晚想和師弟擠一擠,好好聊聊,就看見師弟和既明二人手腳麻利的收拾碗筷,十分默契,最後走進一個房間。
原清越碰了一鼻子灰。
等進了房間,既明坐在床沿上,問:“小道長,你師兄為何要一直戴着面紗?”竟連用膳都神神秘秘的。
“當然是因為他長得好看了。”
既明聽此話手微微一抖,還以為青年在開玩笑。
唐弈不禁回想了一下,道:“師父帶他回來的時候和師門弟子說過,因為師兄太好看,在街上的時候引得好幾個人為他打了起來,才讓師兄戴着面紗的。”
既明瞅了他兩眼,突然問:“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男人的話題實在轉的太快,饒是唐弈一腦袋的霧水卻也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他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
既明心滿意足地笑了。
但他顯得有點心不在焉,良久,青年才低垂着腦袋認真詢問男人的意見,“你說,應不應該學習鬼道?”
他還是從師兄的口中得知,只有鬼修使用的黑紅符箓才會對起屍鬼有作用,難怪他貼的符紙會無效。
曾經他一心一意的鑽研道法,即便平日和師叔相處的非常融洽,但道法不同,自然沒辦法一起修煉。
今日卻發現道法萬象,還是多了解一點更好。
說不定師叔也可以指點他一番。
“不拘泥門派之見,褒己貶彼,和習武一樣将一切路數融會貫通。跟着本心走,你是你,自然即自己。”
唐弈聞言,頓時覺得茅塞頓開,一直以來他都太糾結陰陽相克的理論,無法突破,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集大成者應取各家所長為堪用。
唐弈欣然點頭,“我懂了,道即是我,我即是道。”
既明頗為贊許地看着青年,要說唐弈傍身的功夫其實根本不算差,甚至很好,且有悟性能精進不少。
二人又讨論了一會兒,早早的盥漱歇息了。
原清越醒的很早,他打算上山采藥。
本來還想知會師弟一聲的,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就看到既明穿着內衫垂着頭,一手在唐弈小臂上揉捏。
男人擡頭朝他看來,他立刻關了房門。
打擾了。
聽到動靜,唐弈迷迷糊糊地睜眼,懶洋洋的想伸個懶腰就被既明按住了胳膊,他只得側過頭去看男人。
“別動!”男人又挖了點藥膏仔細塗抹。
師兄給他的藥膏青年沒用,被長箭擦傷的幾處小傷口對他來說不不足挂齒,明日準連點印記都沒了。
雖然傷口結痂沒有大礙了,但唐弈還是聽話的任由既明往小臂上塗抹藥膏,他目光落在男人的手指。
男人指腹沾着乳白的藥膏,仿佛怕他會疼就輕輕轉着圈的在結痂上塗抹着,叫人覺得手臂上怪癢的。
唐弈覺得男人的手法磨人,幾次都想從他手裏抽出胳膊卻被男人緊緊抓着,只得垂着眼安靜地瞅着。
青年不自覺看着他的手,“既明,你的手真好看。”
話一說出口,二人都愣住了。
唐弈原是盯着他如玉的手,瞧了半晌卻不知怎的竟将心裏想的脫口而出了,頓時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随後只聽得耳畔傳來男人低沉的笑意。
唐弈其實不曉得怎麽誇人,雖然說出了心裏話有點赧然卻也沒有表現出來,饒是如此既明心情大好。
原清越回來的時候二人還在房中沐浴。
原先幹涸的河居然有水了,加上雨水意味着村裏一畝畝的莊稼地都有救了,金婆婆燒水讓他們沐浴。
唐弈确定沒有毒後,才敢讓金婆婆燒水。
“既明兄,真是奇哉怪也,”唐弈坐在浴桶裏側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嘀咕着:“你說,原本一條好好的河怎麽就會突然幹涸沒水了,現在又奇怪的有了水?”
既明瞧着青年低垂着腦袋,随着嘴巴的一開一合唇珠非常明顯,唇色極淡,他瞧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村民将水引到莊稼地灌溉,突然沒水不排除有人挖通暗道将河水改變路徑,致使河水流到別處去。”
“如此一來就更加奇怪了,挖暗道的如果是村民那必然是為了讓自家莊稼長得更好,可是湘月村裏的莊稼地卻是一畝不如一畝;如果不是村民,那麽大費周章将河水引到別處卻是為何?”唐弈有一點不解。
屍鬼、河水和失蹤的村民,三者會有什麽幹系?
就在唐弈聚精會神地思索,沒想到房門卻冷不丁的被人從外開了一道縫隙,原清越探出一個腦袋瓜。
他來只是想問師弟取藥方,方才挖草藥的時候想起來曾師弟交給一張方子,結果就看到二人在共浴。
既明彎着腰扶在浴桶邊上,然後又非常順手的挽起衣袖将手探到浴桶裏頭,原清越下巴差點驚掉了。
待來人好似做賊一樣逃跑,男人眼波微動仿佛有感應地擡頭朝房門瞅了眼,他回想着小道長說的話。
原清越進清峰觀的時候,唐弈當時已經在觀內了。
既然按照拜師的先後順序,按理說二人的輩分分明應該颠倒過來才是對的,可是青年卻叫他聲師兄。
“小道長,水快涼了。”既明氣定神閑地收回手。
翌日。
師兄返回清峰觀處理事務,唐弈和既明商量一番決定留在湘月村觀察一段,倘若沒收獲再另行打算。
期間既明從酆都取回來一株百煉佛草。
佛草生于極北之地的山上,羅酆山陰氣極重,且山上長年盤踞着諸多妖魔,山勢險峻,佛草極難采摘。
百煉佛草可以解極寒之毒,其形如草,服下後立刻使人真氣倍增,祛病延年,是非常難得的滋補藥草。
唐弈知曉後并沒有推脫,服下後果真神清氣爽。
——
是夜,唐弈在院子裏賞月。
白天他和既明頂着個烈日,一起去了金婆婆先前提到的河水仔細勘察一遍,卻并沒有發現異樣之處。
青年琢磨着等回到城裏,還要去過問一下師叔。
“——小道長!”
既明說過酆都有要事召他,二人便約好翌日卯時在湘月村外的柳樹旁會面,沒想到居然提前回來了。
唐弈漫不經心地瞧着男人,既明今夜沒有和往常一樣穿着玄紋的繡金黑袍,而是一攏明黃織錦蟒袍。
“回來了。”青年看了他一會兒。
既明聲音低沉,道:“想你了。”
唐弈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男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隐約帶着點旖旎的味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眼。
随即便感覺到既明的手緩緩朝他的臉上撫來。
他默默拂開男人的手,擡眼道:“你不是既明。”
☆、真假既明
既明佯作聽不懂的樣子微微蹙眉。
唐弈冷哼一聲,“雕蟲小技。”說罷,內力勃發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潑了他一臉,‘既明’立刻後撤了兩步。
伎倆被識破封言不由生惱,右手覆在臉頰上一瞬間就恢複了他的原樣出來,原來不過是只藤壺小妖。
封言反客為主,問:“你是帝君的新寵嗎?”
青年對他愚蠢的問題避而不答。
封言不屑一顧,道:“看着也不怎麽樣嘛!”
唐弈皮笑肉不笑,“比你強就行。”
“笑話,你區區一介凡人,哪裏比得上我!”封言自上而下的打量他一番,嘲諷道:“還真是自不量力。”
“藤壺一族男女可孕育子嗣,就連英明威武的妖王見了我等照樣要禮讓三分,而你又拿什麽和我比。”
唐弈看向他的目光不由得帶點同情。
他清楚妖界繁衍極為不易,和獅妖、熊妖比,藤壺不過是小妖怪,雌雄同體,只是有點利用價值罷了。
唐弈面不改色的賞月,“祝你一胎一百零八個。”
“你!”封言自小養尊處優,哪裏受過這種侮辱。
轉念一想,他又笑了起來,“不知道你用了什麽手段才将帝君迷的神魂颠倒,我勸你識時務者為俊傑,最好不要逼我對你出手。況且,其實帝君他早就已經心有所屬了,與其被他抛棄,不如自己走體面點。”
唐弈點點頭,說道:“真的嗎?我不信。”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封言冷笑了一聲說道。
青年心想就是掀了棺材才見到的既明。
唐弈神色平靜,道:“既有天大的能耐,你為何不去仙界相思殿找兔兒神言明,讓他斬斷我二人紅線。”
眼前的人只會挑軟柿子欺,如果真見了兔兒神估計早就卑躬屈膝地跪下了,哪裏還有半點嚣張模樣。
“你說什麽,”封言一下子被激怒,“你們結婚了?”
既明身側至今沒有過旁人,就連封言都只曉得男人一直以來在六界中尋人,沒想到居然和凡人結婚。
可笑他一直還以為自己有機會。
“只要我今日殺了你,紅線自然就會斷了。”封言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抽出腰間長鞭,作勢就要殺了他。
“帝君留你,不過是被你迷惑了,你會的本事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會學。”他揚手揮出淩厲的一鞭。
唐弈瞥他一眼,道:“我會斬妖。”
話音剛落,唐弈向後淩空後翻,身形靈活,迅捷地躲過他揮來的狠厲一鞭子,坐過的椅子被劈了兩半。
“用不用我給你找個趁手的兵器。”見青年兩手空空覺得定然不是自己的對手,封言忍不住得意地挑眉。
“對付你,一雙拳腳足以。”唐弈說完,修長的手指攥成拳頭出拳極快,朝封言襲去,帶着淩厲的勁力。
封言大驚,立刻揮鞭子想纏住他,卻不料青年手疾眼快兩步閃身拉進了距離,先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進退兩難,他只得屈肘前頂,唐弈偏偏不閃不躲一手呈鷹爪狀探向他的眼睛。封言只好棄車保帥,被逼雙腿向後倒退數步,青年不依不饒,連連揮拳直擊封言身體的要害,拳拳到肉。每一招一式皆是實打實的快準狠,沖勁兒猛,力道也大,叫封言根本吃不消。
饒是他還有一節長鞭在手,可一旦被近身就讓他變得十分被動,無法抵抗,只得盡力躲閃護住心脈。
短短幾十招就将封言逼到角落。
胸前冷不防又遭一記重拳,慣性讓封言整個身子像一塊破布似的飛了出去,倒地側頭吐了一口鮮血。
有人要來取自己的性命,他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唐弈臉上從容淡定,收了拳道:“就這?”
封言看向年輕人目光轉冷,他沒料到此人的武功竟然如此高深,令他吃驚,到底是他将青年看扁了。
“滾吧!”唐弈撂下兩個字,轉身就拂袖離去。
不想殺了封言和妖族結怨,故此唐弈在二人打鬥的時候只用了七成的氣力,讓他好自為之放他離開。
封言坐起身擦了擦嘴角,怨毒地盯着青年的背影。
我得不到的任何人也休想得到。
——
封言當即嘔出一口心頭血,手上卻依然飛快的做着古老又神秘的結印動作,眼中閃過一絲陰毒之色。
今日他要這個凡人為他陪葬。
半晌,他揚起鞭子沖過去。驀地感覺到頸後湧來一股凜然的寒氣,危險來臨,唐弈默運真氣閃身躲避。
饒是如此,青年清俊的臉上還是多了一道血痕。
血珠飛濺,唐弈微微皺起眉頭,眼皮子一跳擡手摸了摸臉上陣陣刺痛的傷口,猩紅的鮮血将前襟染紅。
使用了禁術以為能除掉他,卻沒料到在關鍵時刻唐弈身影如風,快如閃電,竟真破了這致命的一擊。
濺起的血珠落到封言臉上,下一秒他便像是被烈火灼傷了一樣,捂着面頰,止不住的厲聲尖叫起來。
臉上仿佛被千萬只野獸啃咬一般。
“你是天生純陽體!”死到臨頭,封言才驚恐萬分。
随即他又自顧自地搖搖頭,“不對,絕不可能,如果你真的是百年天生純陽體,他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純陽體天資聰慧且具慧根,但其鮮血卻是妖魔聞風喪膽的利刃,毒性極強。沾上純陽體的血,就會感到強烈的灼燒痛感,痛苦萬分;不過對于常人來說這卻是一味止血消腫的靈藥,塗抹後還可以祛除傷疤。
純陽體本人受傷後也會比旁人恢複得更快一些。
“不可能,我要殺了你!”封言用了禁術,一身的修為正在飛快的流失,已是油盡燈枯,一張臉上因為沾上了唐弈的鮮血滿是痛苦,眼神卻又帶着一絲不甘。
說着竟赤手空拳的朝他沖了過來。
背後似有道破空之聲傳來,他還沒摸到唐弈的衣袍就被一把利刃當頭劈下,将封言活生生劈成兩半。
一時間,鮮血迸射飛濺。
唐弈的身形漸漸搖搖欲墜,方才在賞月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丹田處隐隐發熱,還以為是佛草正在煉化。
只是在和封言打鬥的時候,體內洶湧的真氣快抑制不住的感覺就愈發強烈,似有火在丹田熊熊燃燒。
青年的身子一歪,落入一個懷抱。
既明下手沒有留一絲情面,封言的視線仍然停留在男人懷抱着唐弈的手上,最終不甘心地閉上了眼。
化為一縷黑煙被吸進了刀柄的寶珠裏。
“——紫霄師弟。”
原清越一路覺得甚是蹊跷,沿途的周圍的一切都是死氣沉沉的,毫無生機,就連只小爬蟲都沒有了。
他當即就斷定附近有妖氣,不過擔心妖魔會威脅到師弟的安危,才趕回來,果不其然院子一地狼藉。
桌椅板凳都被劈成了好幾塊。
“小道長!”懷裏的人身子滾燙,原本清俊的臉頰上卻添了一道新傷,深可見骨,猩紅的鮮血流到脖頸。
既明難得露出緊張萬分的表情。
見狀不妙,原清越立刻上前,道:“我來看看。”
蹲下身探了探師弟的脈象,唐弈雖然陷入昏迷但一張臉上神情卻并不平靜,讓他不由得‘咦’了一聲。
“脈象怪異,真氣亂竄。”原清越理了理衣袖道。
既明心思轉了幾轉,突然道:“會不會是佛草。”
原清越聞言,猛地一拍腦袋,“我曉得了!前陣子留給師弟的藥中有一味紅情,塗抹或服下後再食之佛草二者會相克,引得真氣暴漲。倘若運氣好,師弟只要将磅礴的真氣盡數煉化,功力就會漲至一大截。”
既明摸了摸青年的額頭,“這發熱可有法子退?”
原清越搖搖頭,臉上有點為難,道:純陽體本就比常人要體熱,又碰上真氣暴漲,所以,只怕是短時間內都沒有辦法來消退體熱。不過你且放心,我先開個清熱祛火的方子,說不定有效,等會兒你去抓藥。”
他的小師弟打小皮實得很,可惜一張俊臉上傷了好長一道鞭痕,沒法上藥,只能等着鞭痕自行愈合。
“純陽體?”既明臉色微微一變,他耳力極好,确實是聽得一清二楚,不會有誤,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
原清越‘嗯’了一聲沒在意,半晌,突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猛地撂下毛筆,問:“哪來的百煉佛草?”
佛草可是有價無市,他是從哪裏得來的。
既明斂了眉眼,回道:“我在陰司買的。”
原清越突然就放下心來了,身為藥修,他當然知曉佛草在陰陽兩界的珍貴性,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冥幣。
且能一下拿出買佛草的錢,定是閻羅王身旁鬼差鬼吏這類有頭有臉的人物,他覺得師弟的眼光不錯。
琢磨了半晌,原清越看既明也就順眼多了。
“這上頭是清熱解毒的藥方,等一下我就用內力替師弟走貫心脈,以行氣血,讓真氣和他融會貫通。”
“多謝。”說罷,既明正欲下山抓藥,他将藥方疊成小方塊小心翼翼收進懷裏,就聽到原清越在背後說。
“總是體熱對我師弟身體不好,但現在他意識模糊不曉得何時清醒,待我走後,你記得幫他擦身體。”
既明聞言腳步一滞,低低地‘嗯’了一聲。
☆、燕雲
原清越将人在房間安置好,才出來查看院子外。
壞掉的桌椅沒辦法複原了,地上還有件格外顯眼的明黃的錦袍,十分張揚,上頭還帶着一股子妖氣。
原清越将衣裳翻查了一遍。
沒成想還摸出一皮袋珍珠,原清越拿起一顆光澤潔白的珍珠發現個頭挺大,他轉了轉眼珠笑了起來。
桌椅壞了就用珍珠來賠償,師弟臉頰上方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沒辦法上藥,但可以磨成珍珠粉服下。
他喜滋滋的将珍珠揣起來。封言要是得知一袋子上好的珍珠居然被糟蹋了,說不定都要詐屍跳腳的。
盤膝靜坐,原清越集中精力,雙掌貼在唐弈的背後将內力輸送至他全身經脈,片刻後才舒了一口氣來。
師弟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真氣雖然亂竄卻并沒有影響到身體的其他髒器,只要養養就沒什麽問題。
一炷香後,竈房飄來了陣陣香氣,原清越穿鞋進去一瞧才發現既明在炖豬蹄,另一個砂鍋裏正熬着藥。
——
唐弈只覺得丹田格外滾燙,體內似有無數股不同的力量在沖撞着他的身體,他本能的強行運氣鎮壓。
半晌,一股內力注入進體內,只是這股內力和他氣勢洶洶的內力卻不大相同,溫潤的在全身經脈游走。
在與他的內力相互融合後,方才那般狂躁不安的真氣似乎有所收斂了下來,唐弈立即将其進行煉化。
待到衣袍都被汗水濕浸透,他沒了精力徹底閉着眼睛養精蓄銳,陷入熟睡,身上的真氣仍在流轉着。
既明先端了一碗湯藥過來,見唐弈閉着眼只得先将湯藥放在床邊的椅子上,讓人倚在枕頭上喂他喝。
只是青年全身的力氣殆盡,遲遲不張嘴,舀了幾勺湯藥幾次都從嘴角溢出來,這讓既明感覺很是苦惱。
“小道長乖,該喝藥了。”既明拍了拍他的臉。
眼瞅着湯藥就要被放涼了,昏睡間唐弈突然感覺下巴被人捏住,皺起眉頭,接着苦澀的湯灌了進來。
青年不習慣地咳嗽了兩聲,剛一開了口,又被人捏着下巴一連灌了幾口湯藥,一碗藥就喝的差不多了。
夜裏,是既明最難熬的時候,唐弈身子滾燙,而既明是特殊的寒體,身子冰涼,剛好可以緩解他體熱。
青年剛一碰上他的胳臂後,原本滾燙皮膚感覺到一點涼意立刻舒服了不少,随即整個人都靠了過去。
既明只能幹瞪着眼,翻來覆去睡不着。
唐弈酣然入夢,夢中他在花園裏,只是園子裏的奇花異草讓他覺得十分新奇,又帶着莫名熟悉的感覺。
他漫無目地逛了半晌,忽然瞥見了一個人影。
那人一身華服背對着他坐在秋千上。
青年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前,然後他就看到了那人和既明的一模一樣的側臉,說是既明但卻又不太像。
因為那張臉五官稍顯稚嫩,唐弈心中疑惑的同時卻又忍不住猜測他的身份,出神地盯着少年的臉頰。
見少年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身子單薄,不由得令他生出恻隐之心,收回視線,青年緩緩推了推秋千。
一碰到秋千手掌穿了過去,唐弈一愣,沒想到伸手去碰既明的臉卻也是如此,他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差。
不多時,一位小宮女就來了,恭恭敬敬道:“殿下,蕭貴妃吩咐奴婢前來傳話,請您前往常春宮一敘。”
既明沉默不語地跟着她走了。
青年連忙跟着二人進殿內,只見一位打扮雍容華貴的女子端坐在羅漢椅上,戴着綴以珠玉的金步搖。
既明興致缺缺地和她問安,宮女上前看茶,但蕭貴妃卻揮手屏退了所有下人,目光審視地掃了他一眼。
“雲兒,你最近忙些什麽?”蕭卿的臉色陰晴不定。
揚手将茶碗砸在既明額前,蕭貴妃看到他額頭滲出鮮血也沒有解氣的樣子,拉着一張臉高聲地斥責。
“蓮心跑到本宮這兒告狀了,本宮讓你陪她去禦花園裏頭逛一逛,你可倒好,把人丢在那打道回府。”
她伸手撫了撫胸口,道:“蓮心可是你的太子妃。”
“我不喜歡她,不會娶她的。”既明頭也不擡地說。
“喜歡?”她仿佛聽到了笑話,在這偌大的皇宮裏入宮的妃嫔都是一只小螞蟻,無法得寵的就會被踩死。
今日,她居然從自己的兒子嘴裏聽到喜歡二字。
“眼下緊要關頭,燕修必然會和你争,雲兒你真的以為坐上太子之位就穩了?”蕭貴妃面上帶着厲色。
夏蓮心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若雲兒能和夏家攀上關系無疑又多了一股力量,蕭卿自然是希望結親的。
“我不想和三哥争,”既明神色平靜,“如果他想要皇位就讓他拿去。”話一出口,唐弈和蕭卿皆是一驚。
唐弈驚的是既明淡泊名利,蕭卿驚的卻是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竟敢忤逆她,她的權威不容許被侵.犯。
“——燕雲!”蕭貴妃擡手就是一巴掌。
“我問你,你将本宮置于何地?”蕭卿問完又控制不住的連打了幾個巴掌,說道:“本宮養育你十幾年!”
既明臉上立刻浮現出掌印,但沒想到蕭貴妃的辱罵卻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翻來覆去罵他狼心狗肺。
許是一番打罵讓蕭卿累了,“雲兒,本宮答應不會再逼你和夏蓮心成婚了。”怕是逼下去會壞了大事。
蕭貴妃的手指摩挲着茶碗邊,“雲兒,本宮知道你的性子一向溫和,不願結怨,但你忘了這是皇宮。”
“你想想楊淑妃,想想燕文,那些個勢利眼都是怎麽欺辱我們母子二人的。可若是本宮的娘家沒有家道中落,誰敢欺負到我們頭上。所以現在雲兒你千萬不能再想着放棄皇位了,否則就都會功虧一篑!”
“母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朝一日我的身世是要遭到天下人唾罵的。”燕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即便做了皇帝最後還不是落的個傀儡的下場嗎?
“雲兒,你就是本宮的兒子,”聞言,蕭貴妃一張臉上的神色幾近瘋狂,說道:“是我北國的太子燕雲!”
“若有人膽敢議論你的身世,本宮就立刻命人将他抓到宗人府割下他的舌頭,砍去四肢,做成人彘!”
蕭貴妃眼神陰鸷,讓唐弈不寒而栗。
“雲兒,本宮現在只能靠你了,如今你三哥頻繁的和朝中諸位大臣私下聯系,分明就是有心想奪皇位。
而今,唐家小将軍凱旋而歸,明日你父皇必定會在宮中設宴賞賜他,群臣侍殿 ,雲兒你可要抓住機會。
唐家世代為将,唐決明戰功赫赫,他的兒子更是十五歲就跟随父親上陣殺敵,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倘若雲兒得到唐家的支持,縱使燕修真的起了謀逆的心思也會三思而後行,唐家會為你鎮守山河。”
蕭卿要靠着這個孩子為蕭家重振門楣。
等燕雲出了常春宮後,又去了花園的秋千上。
唐弈不通文墨也不懂軍政,但是看着燕雲出了常春宮時那死氣沉沉的眼神,心裏頭說不出來的感覺。
只是青年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感覺額頭被冰涼的東西貼了一下,唇上一軟,又被灌了口苦澀的湯藥。
“咳咳!”唐弈一下子睜開眼,緊接着就瞧見既明手裏端着一碗黑黝黝的湯藥,倏地讓他回想到了夢裏。
在夢中那張略帶稚氣的臉,和眼前完全長開了的五官的男人漸漸重合起來,讓唐弈分不清夢和現實。
既明伸手覆在他的額頭上,青年原本慘白的臉色如今比昨日簡直好了太多,想必真氣也煉化了不少。
“小道長,把湯藥喝了。”男人把藥碗遞給他。
聞言,唐弈臉色變得更差,方才湯藥一進嘴他就知曉藥方肯定是師兄開的,又苦又澀,讓他難以下咽。
見他不喝,既明解釋說:“這是清熱解毒的。”
他不忍心拂了男人的面子,猶豫片刻,最後還是一鼓作氣捏着鼻子灌進去的,苦的一張臉皺成了包子。
唐弈腳步虛浮的去盥漱了,只是回來他在房間裏找了一圈卻都沒發現銅鏡,這讓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我的傷怎麽樣了?”找不到鏡子,他只好問既明。
“沒有大礙了,但傷藥裏帶有紅情,你師兄怕你塗上會和百煉佛草引起相克,所以,暫時不能上藥。”
“是不是很醜。”唐弈虛弱地笑了笑。
雖然一鞭子沒有命中要害,但只怕是頂着這樣一張臉出門會吓到村裏的人,所以還是留在屋裏好了。
“不醜,小道長很好看。”既明手疾眼快地抓住了他要摸向臉頰傷口的手,由衷地說,他說得是心裏話。
臉上的那道鞭傷從顴骨下方直至嘴邊。
擔心唐弈看到鏡子會難過,既明思慮再三才決定讓金婆婆把銅鏡收了起來,一切等把傷養一養再說。
反而是師兄忍不住傷感起來,現在只要看到唐弈就一副要哭的樣子,三番兩次,青年當然反應過來了。
“師兄。”唐弈擡手敲了敲門,方才他盤膝運功煉化體內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