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成林

第11章

這種迫切讓魏曉林無暇深究它産生的原因和将會帶來的後果，他光是壓抑自己跑到窗邊看看谌銳要去哪裏都已經非常艱難了，魏曉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立着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電梯上下的聲音在深夜裏聽得格外清楚，魏曉林心裏想着，大概這會兒谌銳已經下樓了吧。

整整一夜，魏曉林輾轉反側，他迷蒙中睡着了也總會想，谌銳這一夜究竟去了哪裏，又去做什麽了呢。

不過醒來以後魏曉林就不用苦苦思索了，他一睜開眼睛打開手機，就看到頭條推送：“影帝谌銳密會不明身份女子”。

魏曉林打開推送頁面，裏邊除了典型的狗仔八卦報道語言之外，還配了幾張拍得很不清楚的圖片。

影帝的粉絲在評論裏着急澄清：“大家能不能不要聽風就是雨，推送說女子身份不明，我們還說男子也身份不明呢。谌老師現在正在秘密錄制節目，請大家期待成果吧。”“具體什麽節目有保密合約在，我們不能亂說，但是亂說的媒體大V，造謠轉發過500可是要被起訴的。”

正在看着，門鈴響了，魏曉林出去開門時，門已經被白楊打開了。谌銳站在門口，手裏提着大大小小的餐盒，一副剛晨練回來的樣子，他把手裏的餐盒遞給白楊，說：“下樓鍛煉，順便買了早飯回來，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我就每樣都買了些，趁熱吃。”

白楊驚喜不已，道：“哇！谌老師，您也起太早了！”

谌銳笑着說：“早起得練晨功，已經養成習慣了，再說，早起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一整天狀态都會好。”

他表情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異樣，仿佛他真的是在宿舍裏留宿過夜，然後早起晨練剛剛歸來一般。魏曉林此時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影帝式的演技，他說起謊話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魏曉林已經知道他連夜離開，恐怕此刻也會覺得網上被拍到的人物根本不是他。

大家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前，打開了谌銳帶回的早餐。他說得倒是沒錯，各式各樣的早餐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從一早起床，節目的氛圍就非常好。

谌銳吃完早飯，又按照節目組的設置，完成了幾個環節，差不多就到了他該離開的時間。離開前谌銳大方地表示要給大家一人一個擁抱，抱到魏曉林的時候，谌銳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用和抱白楊、吳棠一樣的方式抱了抱魏曉林，然後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有留下，就離開了他們的公寓。

前後态度差距如此明顯，不過一個晚上的區別而已，魏曉林再一聯想到在網絡上看到的谌銳被拍的事情，更覺得心灰頹唐。這一整天的錄制他都不是很在狀态，坐在椅子上發呆的時候卻突然又想到了谌銳早晨的表現。

他那麽殷勤地帶了早飯裝作是晨練歸來，真的是因為要給成員們做樣子嗎？難道就沒有可能是他已經看到了自己被拍到的事情，所以利用他們這個節目的鏡頭來為自己洗刷清白嗎？

一想到這裏，魏曉林更覺得齒冷，他心灰意冷地想，跟谌銳那些暧昧的擦邊球就當做是做了場夢吧，以後可再也不想要這麽傻傻被撩了。

團綜錄制兩周後，公司先将粗剪出的一期片花發布試水，不知是他們終于等到了時機，還是節目質量真的不錯，總之這支片花一經發布，就受到了多方關注，魏曉林給柯星解數學題的一幕更是成為名場面，被營銷號截成片段傳播——“性感偶像天團，在線幾何授課。”

有了好評基礎，公司便開始着手團綜的剪輯和宣傳，正式節目在錄制到第三周的周五上線播出，熱搜榜、話題榜、各大營銷號與各大論壇聯動，前期預熱充足，節目本身也足夠有料，再加上原本就有一定的粉絲基礎在傳播，節目一經上線，就獲得多方關注。

節目首播這一天他們守在宿舍裏一起看了第一期，雖然在錄制的時候不覺得，但是經過節目組的制作和剪輯，四個男孩子的合宿生活居然真的瑣碎卻有趣，第一期節目四十五分鐘，不長不短，看完令人意猶未盡。退出播放界面刷新數據，已經有了五百多萬的播放量，雖然比不了大熱綜藝，但作為一個剛起步的偶像組合來說，這樣的數據實在是很好了。

節目播出的第二天，綜藝節目帶來的持久深遠影響才真正顯現，第二天一早，播放量破一千萬，他們各自也都開始了大量漲粉之路。

阿麥私下裏告訴魏曉林，說他在團綜裏雖然表現亮眼，但其實都是他運氣好，事實上他的鏡頭很少，單人part更是近乎沒有，讓他在之後的錄制裏多把心思花在面對鏡頭上。

魏曉林很不喜歡阿麥這個說法，他當然也發現自己的單人鏡頭少于隊友，但他知道這是為什麽，他是隊長，隊員們有什麽情況，總是不由自主地先向他這個隊長求救報告。他穿插在所有成員的鏡頭裏，沒必要再為了表現自己而去争鏡頭。

更何況魏曉林的定位是隊長+門面，隊內成員唱歌跳舞都各有所長，他也沒有哪一項特別突出，作為空降兵，練習的時間也短，拿什麽去跟大家争鏡頭呢。

這話他沒法跟阿麥說，只好随口敷衍幾句，讓他打消這種心思。阿麥顯而易見的不樂意了，魏曉林進了組合出道後，他幾次三番為魏曉林出謀劃策，魏曉林卻總是不領情，阿麥便也不想再跟魏曉林這種不知是真君子還是假聖母的人掏心掏肺。

團綜一周播三期，三期內容講完一周的內容，錄制到最後一周的時候，恰好播到谌銳來的那一期。谌銳作為神秘嘉賓，再次為組合帶來了極大的關注度，顯示了影帝強大的號召力。

但同時影帝光臨的弊病也凸顯出來，谌銳參加的綜藝節目少而精，除非網臺聯播，否則寒酸的網綜根本請不到他這樣的大佛。可FOREST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組合，居然能請到影帝，即便有代言人的理由，也還是讓人難以信服。

再加上先前還沒紅的時候就享受到的各種優待，外邊的風言風語已經傳了起來，說是FOREST背景雄厚，上位之勢兇猛，根本不是同期男團能比的雲雲。總之是要将FOREST樹立成各家公敵。這一舉在為FOREST引起争議的同時，又吸引了更多的話題度，FOREST的名字在短時間立刻就進入了公衆視野，真正成了偶像男團的一匹黑馬。

公司終于找對了捧人的路子，立刻趁熱打鐵，在團綜錄制結束以後，為他們安排新歌MV的拍攝。

團綜反響好效果好，前期投入很快就回本，公司便更舍得花錢，為他們請到了知名導演安圳河掌鏡，這毫不差錢的手筆再次震驚到大衆。大家紛紛評價廣和娛樂這是照着金曲獎的勢頭在打造男團。

但無論如何，公司想要的關注度是真的達到了，組合成員的漲粉速度也一日千裏，找上門的合作也變得多了起來。

魏曉林得知消息當然也十分開心，他思來想去，還是沒忍住跟谌銳發了消息，告訴了他這件事。谌銳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理他了，魏曉林雖然沒談過情說過愛，卻也有基本的禮義廉恥，谌銳不理他，他就不會去瘋狂騷擾谌銳。只是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他高興了，他無人分享，才只好告訴谌銳。

魏曉林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好像有點刻意，但也能說服自己的內心。

公司挑剔又愛惜羽毛，普通的三流小品牌邀請站臺，公司一般都會回絕，一副不能讓自己花了重金打造的組合變廉價的親媽态勢。

盡管如此，魏曉林他們還是一天要接無數活兒，有時候這邊結束一個采訪，那邊又跟上一個拍攝，MV早早确定要拍，卻硬生生拖了一周才抽出空閑。

得到确定拍攝的消息那天，久不聯絡的谌銳終于回複魏曉林道：“是嗎？安導演很有想法，跟着他能學到很多東西，開拍以後我抽空去探班。”

熟讀谌銳演藝史的人會知道，谌銳和安圳河同是電影學院畢業的優秀學子，卻從未合作過。如果魏曉林有一點警覺或是敏感，他就會去主動深究，為何從未合作過，谌銳也能知道安圳河很有想法。可這一回，忙碌的日程已經無法讓魏曉林再為谌銳傷春悲秋。

他還記得先前谌銳錄完團綜以後的自己，有一次他抱着手機回味兩個人之間的聊天記錄，忍不住向谌銳發了條消息，客客氣氣地問他谌老師在忙什麽。但是發完以後，魏曉林又覺得後悔，慌忙撤回了消息。

撤回消息留下的痕跡如此刻意，谌銳不可能看不到，卻也沒有任何回應，當時魏曉林很是傷心了一會兒。可現在他自己也忙了起來，有時一天都顧不上看手機，有時早早收工回到宿舍，閉上眼睛就能睡着，那些若有似無的接近現在對他來說已經非常遙遠了。

魏曉林再度收到谌銳的回應，雖然心頭仍有波動，卻也平息了一些，他客客氣氣回道：“谌老師，我不是這個意思。不用麻煩您了。”

由此可證一個真理，在娛樂圈裏，每天苦思情愛的，除了已在巅峰的大前輩，就只有尚未出頭的小兵，像他們這樣事業正處上升期的年輕偶像，是不配擁有思考事業以外的任何事情的機會。

安圳河是魏曉林的師兄，正經的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執導的畢業作品就送審海外大學生電影節，正式從藝以後更是依靠自己的作品，在國內外電影節上多次提名并獲獎，是新一代導演中勢頭極高的導演。

新生代導演不過是電影圈子裏的一聲自謙，事實上安圳河的腕兒已經很大了，這回八成又是動用了老板秦先生的關系才請到他。

魏曉林他們趕到拍攝現場的時候安圳河已經來了，人來得比導演還晚，魏曉林他們尚未開拍就驚出一身冷汗。但安圳河并不在意，揮揮手告訴他們：“不要這麽束手束腳的，這是我的片場也是你們的片場，我習慣早早過來勘察場地，你們按點開工就行了。”

知名大導演居然如此和藹，大家的心略微放回了肚子裏，按照預先劇本設定開拍了。

MV歌曲講述的是一群正值青春的男孩子面對成長的困惑和困境，這種題材早就被拍爛了，弄不好就是東施效颦、爛俗無聊，安圳河前期改了幾遍腳本，但是一直沒有跟成員們接觸過。今天開拍，接觸了成員，安圳河拍了幾個鏡頭就覺得不合适，現場宣布停工，開始修改腳本。

導演喊了停，片場一片靜悄悄，沒人敢去打擾導演的再創作，但片場入口的騷亂卻沒法忽視。

魏曉林忍不住轉頭朝片場入口看了一眼，遠遠便看到有一人在衆人的簇擁之下走過來，對上魏曉林的目光，那人眨了眨眼睛，一副玩世不恭風流倜傥的樣子。

魏曉林許久不見谌銳，被他這樣調戲一把，慌忙轉過臉繼續盯着安圳河看。

谌銳幾步走上前來，見怪不怪道：“怎麽，藝術家又停工現改劇本了？要不要我來幫忙，客串個角色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