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木成林

第10章

魏曉林站在成員當中呼吸停滞了那麽一瞬，他看到谌銳就緊張，看到笑容可掬親切友好的谌銳更緊張。

早該想到的，谌銳是贊助節目的手機品牌的代言人，據說當年品牌簽下他的時候付了巨額代言費，但雙方合作一直很愉快，手機更新了好幾代，谌銳挂在商場裏的巨幅海報就跟着換了好幾輪。

谌銳來的時候給成員們帶了禮物，他客氣周到，把禮物一一送到每個人手上，分明FOREST都只是剛有起色的新人，谌銳愣是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記下，沒叫錯弄混一個人。這讓成員們很是激動，他們跟谌銳不過數面之緣，甚至沒有正式和谌銳說過話，可谌銳卻能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名字，讓幾位新人都很受用。

谌銳進了門，導演組便遞過來了任務卡，今天的任務是影帝和新人偶像分組，為對方組制作一頓午餐，恰好這一天柯星在學校參加為期兩天的考試，分組便剛好兩兩一組，抽簽決定。

不止是巧合還是命運，魏曉林和谌銳分在了一組。谌銳也有點驚訝，他低着頭看手裏的紙條，嘴角微微勾起。

導演組給了每組一百塊錢的活動經費，讓他們完成今天的任務，一拿到經費，大家都向導演組抱怨實在是太摳門了。

坐上車出門，谌銳才沖魏曉林笑道：“你不會做飯吧。”

魏曉林反問他：“你怎麽知道？”

谌銳搖搖頭，說：“如果做飯，就得去菜場，就得了解市場行情。一百塊的活動經費做兩個人的午餐，只要不買山珍海味，是足夠了的。”他上下打量了魏曉林一番，說：“不過看你的樣子也不會處理山珍海味，這個問題在你這裏當然就不存在了。”

被谌銳看扁，魏曉林心裏很不痛快，但他又無從反駁，因為谌銳說得都是事實。他們來到導演組指定的菜市場，魏曉林就像谌銳的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後，看谌銳挑挑揀揀。谌銳偶爾會回頭問魏曉林一些問題，比如他的隊友們喜歡吃什麽口味的、有什麽忌口的之類。

但是魏曉林對這些通通不了解，谌銳問了兩回，便無奈道：“你真是象牙塔裏的無知小孩兒，一問三不知的。”

魏曉林覺得谌銳這話說得讓自己有失尊嚴，可他的确是不知道這些，被谌銳教訓兩句也只能聽着。

好在谌銳并沒有一直揪着不放，只是點到即止，魏曉林這麽聰明，當然知道谌銳點出自己的問題，自己要做些什麽。

因為摸不準成員的口味，谌銳買了一些蔬菜肉類，又确保萬一，買了一點熟食，最後他買了一罐酸奶，插好吸管以後遞給魏曉林，說：“給你的，喝吧。”

魏曉林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來，說：“谌老師怎麽跟哄小孩兒似的，還得買點吃喝零嘴才能哄得住。”

谌銳笑起來，沖着跟拍的攝像師說：“那他可不就是小孩子嗎。”

一間廚房不夠兩組成員發揮，谌銳便帶着魏曉林主動選擇了樓下的臨時工作室的廚房，因為是臨時的，這間廚房一切配備都不如樓上的宿舍齊全，但是也能正常使用。

魏曉林什麽也不會做，便圍着竈臺打轉，看着谌銳有條不紊地備菜做準備，他自我鼓勵道：“谌老師！您放心使喚我，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派我去樓上偷！”

谌銳忍不住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出息，搞半天就是從樓上偷點下來啊。”

魏曉林不好意思起來，嗫喏道：“那不然待會兒你缺什麽，把剛才買菜剩下的錢給我，我去買也是可以的。”

谌銳笑得更兇了，整個人都笑得抖起來，連跟拍的攝像也忍不住笑起來，魏曉林滿臉通紅，傻站在原地。

氣氛正開心着，谌銳突然“嘶”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魏曉林慌忙沖到他身邊問：“怎麽了谌老師！”

谌銳不小心用刀切到了手，劃了個不算淺的口子，鮮血正嘩嘩往外冒。

這一下可不得了，跟拍攝像也緊張起來，魏曉林先扶着谌銳往衛生間走，又安排跟拍攝像去樓下買一點應急的藥物包紮。谌銳生無可戀地跟在魏曉林身後被他扯着走，說：“我只是切到了手，又不是割腕，沒必要這麽緊張，用涼水沖沖就好了。”

魏曉林才不理他，他把谌銳拉到衛生間，開了水龍頭，又扯着他的手放在水下嘩嘩地沖，淡色的血水很快就沖得不見蹤跡，魏曉林這才長舒一口氣。

因為已經不流血了，谌銳便關了水龍頭，好整以暇地看着魏曉林。

之前一直處在被鏡頭環繞的環境裏，還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此刻兩個人脫離了鏡頭，又待在衛生間這樣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氣氛便陡然暧昧起來，尤其是谌銳還用那樣的眼光看着魏曉林。

魏曉林尴尬起來，他小聲說了一句：“我先去看看攝像老師回來了沒。”就想轉身出門。

可他還沒出去，門就被谌銳伸長胳膊反鎖上了，魏曉林背對着他被堵在門上，谌銳把自己受傷的那只手橫在魏曉林面前，讓他不敢甩開去強行開門。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谌銳突然伏在魏曉林耳邊，低聲說：“你是吧。”

魏曉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難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谌銳笑了一聲，那笑聲低沉沙啞，聽起來就魅力無窮，他說：“你是喜歡男人的吧。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感覺到了。”

谌銳用受傷的那只手撫摸魏曉林的臉頰，像是勾勒了一遍他的面容，然後半是玩味半是認真地說：“就算不喜歡男人，那也應該是喜歡我的。”

魏曉林的意識完全放空了，他應該狠狠推開谌銳，然後盡快回到那個公共的、有攝像機和工作人員在的環境，繼續恢複工作狀态，但谌銳就好像給他下了蠱一樣，讓他動彈不得，被谌銳圈在懷中。

谌銳不需要魏曉林的答案，他只是捏着魏曉林的下巴，将他的臉緩緩轉向自己，然後含情脈脈地吻了魏曉林的嘴唇。

魏曉林從沒有接過吻。如果将紫金灣飯店那一晚的神志不清排除的話。

但無論如何，無論魏曉林是清醒還是不清醒，他都只和谌銳接過吻。想到這一點，魏曉林又覺得恐慌又覺得激動，他腿都有些軟了。

腿軟，也不排除是谌銳吻技過人的原因。

谌銳的舌尖掃過魏曉林的齒列，然後在魏曉林的嘴角舔了一下，才終于放開了魏曉林。他笑着說：“還像小孩兒一樣，喝酸奶也要沾到嘴角。”

魏曉林的臉騰地燒紅了，他用了點力氣推開谌銳，慌亂道：“攝像老師真的要回來了，咱們出去吧。”

谌銳好整以暇，說：“節目組跟我簽了24小時的合約，你想讓我在這兒過夜嗎？”

魏曉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落荒而逃，谌銳在他背後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魏曉林打開衛生間的門，正趕上攝像老師回來，他心虛地低着頭接過攝像老師買的藥，沖着身後跟出來的谌銳道：“谌老師，我給您包紮一下吧。”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包紮傷口，趁着攝像師重啓機器重新選擇角度的短暫空隙，谌銳對魏曉林說：“不過今晚暫時放過你。”

魏曉林被這個暫時吓得慌了神，随便給谌銳包了包就想溜，恰逢攝像師開工，最有紀念意義的畫面沒拍到，攝像師請求魏曉林好好包紮，把這個畫面錄上。原本打算開溜的魏曉林只好又坐在沙發上，老老實實替谌銳包好傷口。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的氣氛陡然變得很詭異，谌銳還是像之前那樣，親切和善，魏曉林卻十分茫然，在錄制過程裏頻頻出錯，一直都是谌銳替他打掩護，說是魏曉林是個廚房白癡，進了廚房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了。

何止是進了廚房，魏曉林的緊張一直到上了樓回到自己宿舍，看見自己的室友才平複。

他從方才那種“谌銳親我了！”“谌銳調戲我了！”“谌銳果然對我有想法！”的震驚之中走出來，漸漸恢複了做節目的神志。只可惜谌銳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一直在節目錄制過程當中cue魏曉林，搞得導演眼冒火花，恨不得立刻就剪成一集成片拿去吸引熱度。

到了晚上谌銳果然沒有留宿，導演組并沒有提出什麽異議，畢竟堂堂影帝屈尊來錄一期無名小卒的網綜已經是極限，總不能浪費掉影帝金貴的時間，更何況跟影帝結錢是廣和那邊負責，導演組充其量只是個合作方，當然不會說什麽。

谌銳做戲做全套，在魏曉林他們的公寓洗了澡，關了燈，這一天的拍攝就算是結束，谌銳又換上衣服，離開了魏曉林的公寓。

魏曉林坐在床上，對谌銳的神秘離開說不清是什麽情緒，他知道谌銳肯定是得走的，總不能委屈影帝睡沙發，貿然睡柯星這種陌生人的床鋪更不禮貌，但他心裏還是梗着。

或許是因為平時的時候谌銳總是有事沒事同魏曉林撩撥兩句，跟他說說自己最近的行蹤狀況，讓魏曉林覺得自己已經離谌銳的生活很近了。

甚至包括這一天的時間，魏曉林都覺得自己和影帝配合親密無間。直到這一刻，谌銳要走了，他才發覺自己對谌銳的了解是如此淺薄，他不知道谌銳要去哪裏，要去做什麽，他甚至沒有一個合适的立場去問出這些問題。

而事實上，魏曉林心裏是這麽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