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看守
這一趟既是押運,也是避禍。經歷了一場戰争的師弟們也終于明白褚掌門不是杞人憂天,而是擁有戰略眼光,能預知敵人的行動。為了避免受到更多襲擊,他們再度收拾了東西,把門裏的金銀細軟和這些日子造的非法武器都裝到車裏,順便遣散了玻璃廠的工人,免得他們受到連累。
褚又請周鳴遠帶來的人租了幾輛大車,老夫人和兩位師妹帶着值錢的東西坐一車,褚家的人按重要程度分了三車,由師弟們分開看管。他們天脈的人在江湖上無人不識,謹慎起見,就都悶在車裏不出頭,外頭由周鳴遠帶來的人駕車護送,每日曉行夜宿,向江南急馳而去。
周鳴遠打點起反追蹤的事來倒比天脈劍宗這些正經武林中人更上手,一路上也沒遇到過幾回敵襲。只是那些軍人對地雷、槍彈都頗有興趣,有工夫就要找他們問一番原理。從褚掌門到莫師弟都被他們試探求教過幾遍,只礙着他們還不熟悉,又有上峰的面子在,沒好意思直接讨要。
這些東西褚掌門連皇上都沒給,自然更不能給下面這些人了。為了統一思想,防止師弟們讓人套出話去,每天晚上他都要開一回門派會議,強調華盟主當初的講話精神。衆位師弟白天受人騷擾,晚上還要開會,個個眼圈黑得跟大熊貓一樣,每天望着八點準時熄燈的女生宿舍悲嘆自己投錯了胎。
好在他們熬了幾天,終于還是熬到了揚州,衆人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放下了。周鳴遠竟也沒把他們帶到華家的別院,而是直接叫人駕車進了慎德山莊。
華盟主親身上來迎接了他們,半個腦袋還紮着繃帶,露出來的那只眼皮腫着,臉色青黃,十分難看。褚掌門又要自責,華盟主連忙拉了他的手,狠狠掐了一把:“你可不知道我受傷,別露了餡。”
褚掌門差點沒咬着舌頭,臨時把話改成了:“盟主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可找了良醫看診?盟主身系武林安危,可要為咱們這些人珍重身體,不可過于操勞。”巴結之意溢于言表,連華朗都掩面低聲說:“過了過了,随便表現一下就完了。你看你師弟看我那眼神都變了。”
褚掌門依舊拉着他的手不放,恨不得化身拐杖架着他走:“讓他看,什麽毛病!連掌門的事,不,大師兄的事都敢管,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哎,你從哪弄的這幫接頭的,一天到晚拉着我師弟們問槍彈做法,搞得我們這些日子精神緊張,覺都睡不着!”
“不說了嘛,涿州守備,人家當兵的當然關心這個。不過他是自己人,你不用防他跟防賊似的,火藥在這個平行空間也較多地用于各式戰鬥了,不然你以為霹靂堂是做誰家生意的?我之前不讓你進上,是怕奪嫡的當口出什麽岔子,增加小李的壓力——三月一過又要選秀女了,你是不知道宮裏鬥得有多厲害。”
華朗被褚承鈞挽着進了廂房,倆人就開始說正事。慎德山莊已經被華家上下連同趙王嫡系控制了個滴水不漏,太子插在山莊中保護兵器和聯通消息的人都由他們控制了起來,和慎德山莊原有的武林人分開綁了,禦史也上了書,就等皇上派人來抄家了。
華朗嘆道:“幸虧揚州離南京還近,要是在你們那塊兒,路上耽誤這麽多時間,早夠人家轉移多少次證據了。”
褚掌門深表同感,忽然想起自己手裏還有個積極配合的污點證人,就要拉着華專家過去審審。華大偵探搖了搖頭:“這案子已經通天了,咱們把人押好了就是。我現在就算一個熱心報國的白丁,沒資格審他們,剩下的都得等朝裏派下人來了。不過小李要能使上勁的話,我估計來的人裏得有咱自己人,這樣就好辦了,咱到時想怎麽審就能怎麽審。要沒有自己人,咱倆就躲遠點,把證據獻上去就完了。”
人證物證皆備,倆人也沒什麽再需要商量的,褚掌門從此就帶着高堂弟妹住在了慎德山莊,接過了一部分防守之責。褚老莊主一幹不聽話的就綁在後宅叫人盯緊,最重要的污點證人褚垂裕則由華盟主接走親自看着。
也不知李同志派下來的人是怎麽做的思想工作,幾天之後褚掌門再去看他便宜爹時,那些人就都換了一副說法,信誓旦旦地保證他們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好百姓,這些東西都是褚夫人娘家的人運進來的,他們是看在人家家是當官的份上不敢違拗,壓根就不知道夫人在家裏藏的是什麽東西。
雖然褚掌門也看不上他這個大娘,但看看現在他爹和叔件們這副嘴臉,忽然就有點同情起那位夫人來。這位夫人如今和他親娘一樣愛上了禮佛,人也不捯饬得那麽珠光寶氣了,跟在她身邊的小美女們更是個個垂頭喪氣。
褚夫人見了褚掌門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氣就不打一處來,修養卻好了許多,也不叫人打他了,還說了許多褚垂裕的好話,指望他能念念骨肉之情,放過自己兒子一馬。褚掌門看她可憐,便安慰了幾句,讓她知道褚垂裕現在是污點證人,只要能把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攀扯出來,也未必一定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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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為何,褚夫人聽了這話不僅不高興,反而臉若死灰,當場就癱到地上起不來了。
又看押幾日,皇上那兒終于有動靜了,派了人上慎德山莊抄家。華朗身為武林盟主兼這件大案的首告者,帶着人就去迎欽使,褚掌門一派都低調從事,只當是華朗帶來的手下,依舊到處看押犯人,巡邏護衛,除了當個向導壯壯門面,也沒什麽大用。
不過壯門面的時候,他從天使之中一眼就看見了如今沉穩大氣、素面朝天的姚承鈉姚大人。姚大人眼神也靈活,當場就向他使了個眼色,卻不急相認,仍舊随在隊伍裏東查西看,直到晚上才通過電腦聯絡,悄悄地和他搭上了線。
倆人同時開口問了句:“你怎麽來這了?”
姚大人說話快點,停了一停就說起自己這趟來的原因:“你不知道,我現在升了官了,成了禦史了。我不是給皇上上書了嗎?給他寫完了《金瓶梅》又寫《肉蒲團》,寫完了中國的寫外國的,什麽《中國古代禁毀小說大全》、《世界十大禁書》……皇上那個喜歡我啊,一天都離不了我的書,我才當了幾天官,就升了好幾回職了。正好這不是有禦史參了太子造反嘛,皇上怕趙王的人中間下什麽手,就派了我這樣又政治歷史清白無瑕,又不偏不倚的純臣來查抄。對了,你怎麽跑這來了?我還以為光華領導在這呢,早知道你在,我給你帶點禮物來了。”
還有這麽不純的臣嘛,這可是天然的趙王黨。褚掌門深深地為皇上選人的眼光悲哀,順口答了一句:“我也是華領導叫來的,姓褚的一家子都跑我們山上去了,所以我跟着李德妃派來的人押送他們過來,順便幹個看守。你們這邊要抄幾天,抄完了是不是我們就不能住這了?唉,我們這麽個小門派,又都是老弱婦孺,經不起事啊。”
“恐怕得抄一陣子了,抄完了還得把東西送進京。華領導肯定得跟進京去當人證,你們去不去?我跟小蕭在京裏都挺想你的。不過你不去也行,反正一直是華領導主持這事,連我都不知道你還攙合到這裏呢,別人就更不知道了。”
褚掌門盤算了一陣,京裏現在正是多事的時候,他能不能去,還得看上頭的安排,別自己做主,給人添了麻煩吧。他把這顧慮和姚承鈉一說,姚承鈉那邊也沉默了一陣:“也是,我跟小蕭都是自己一個人,就是死了大不了也就重穿一回。你還拉家帶口的,得顧着他們的安危,幹什麽都不方便。你還是就聽華領導安排吧,咱倆都是一般人,沒他們想得周到。”
兩人再也不提此事,只說些分別以後的新聞。過了幾日,褚家地窖裏的東西都清點出來,他們家記的帳冊之類也都被姚大人審閱過了,上了封條。華盟主雖然是首告舉證之人,但只是個白身,官府的人到了之後就再沒他伸手的餘地,只是臨走時被帶上當了證人。
褚掌門後來也登門問了問華盟主是怎麽安排自己一門的。
華盟主面上帶着些憂色,勸他先帶師弟們回鄉待一陣子:“你爹……我是說,褚德盛畢竟是褚承鈞的親生父親,這事雖然現在他們手裏也沒證據,可要是他們覺着光自己死不上算,非要拉你上路,你也确實有些麻煩。還有你手裏的槍可是招了許多人的眼,我也怕有人生心,拿這個告你是反賊餘孽什麽的。你這幾杆先留我這兒,也好找個機會讓小姚跟皇上面前保你一本,預先在聖駕前留個好印象。這些日子你最好和你母親避避風頭,等這案子徹底結了你才安全。從今以後我們可能都要忙起來了,你好好保重,等這件事徹底了了,我再通知你。”
是啊,推翻君主專政制度才是大事。褚掌門點了點頭,不再多問,回頭就按着華朗的意思,把手裏的槍彈都給了他,就留了兩枝防身用,吩咐師弟們收拾東西再回山。
從此以後,他們天脈就要封閉山門,禁止內外交通。什麽時候天下太平了,什麽時候他們再出來當官建廠,發展自己的小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