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國師
硫酸的作用,褚家這三位長輩都在武林大會和少莊主身上見識過,此時見褚掌門舉起了硫酸,二莊主也往後退了兩步。褚莊主吃了一驚,不敢喝斥他,和顏悅色地說:“思兒,快放下那東西。你就算怨恨爹這些年讓你到天脈卧底,不曾對你多加關愛,到底是父子親緣無法斬斷,你若真下了殺手,以後可就無法挽回了!”
褚掌門獰笑着慢慢擰開杯蓋,從腰間摸了塊銀子扔進去。這一宿的功夫沒白費,銀錠一掉進去就化成了Ag2SO4,杯體中還咕嚕咕嚕地冒出了許多二氧化硫氣體,在沒有化學知識的人眼裏頗有威懾力,在懂化學的人眼裏就更有殺傷力。
濃硫酸已經制成了,濃硝酸還會遠嗎?有了硝酸,硝酸銀還會遠嗎?有了硝酸銀,他就能造鏡子了,有了鏡子,就能換成大把的銀子……
褚掌門的腦海中瞬間浮現了無數激動人心的消息,嘴角微微咧開,眼睛不僅沒因為微笑而眯起,反而直愣愣地瞪着虛空中某處,閃現出幽幽的光芒。這模樣映着杯中消溶的銀塊和翻騰的硫酸,猶如地獄裏的惡鬼附身一樣,吓得褚莊主臉色白了又青,二莊主和三莊主也都退到大哥身後,再沒人敢喝斥他。
褚老莊主不愧是敢走反派路線的人,膽子又大,心思又活,一見兒子這個态度,主動就軟了下來,打算來個以柔克剛,化解大兒子被父親抛棄利用多年的怨恨。
“思兒啊,爹知道你心裏有怨,但是爹也是迫不得已。你大娘的身份高,人又潑辣,爹對她也不敢怎樣,這些年的确是讓你和你娘受了些委屈。但你這麽咬死不認爹也不是個辦法,難道将來爹百年之後,你就連紙也不來燒一張,也不讓你娘來見爹最後一眼?”
這嘛……我覺着你不是能活到壽終正寝那一天的人,說這個太早了。褚掌門晃了晃杯裏的硫酸銀溶液,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老莊主,你有妻有子,有財有勢,何必跟我過不去呢?我就算跟你回了慎德山莊,咱們也不能和平相處。我武功比你兒子高得多,這裏也有幾個聽話懂事的師弟妹,不能任人搓圓捏扁。萬一哪天我師弟聽說我過得不好,半夜也把我拐出來,順帶把這杯東西往令郎身上一澆……嗯?”
老莊主的臉色也變了,仍舊強笑道:“思兒,你說的是什麽話。裕兒是你親弟弟,你怎麽舍得……”見褚掌門已是鐵了心不為這些親恩情義所動,把牙根暗咬了咬,湊上前來悄聲說道:“思兒,爹這次來,确實有好事說與你。你把那東西放下,爹和你好好說話,這可是事關咱們父子前程的大事啊!”
“褚莊主,咱們兩派一向沒什麽交情,有話在這說就好,用不着湊這麽近。”他手裏的硫酸銀微微一斜,褚莊主立刻倒退幾步,隔着不遠不近,尴尬地笑着:“好好好,就這麽說,就這麽說!”
他兩眼往身邊一掃,二莊主和三莊主立刻自覺地撤身出去,把慎德山莊那群護衛支遠了些,自己留在門口警戒。
等外頭聲音平定了,褚德盛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爹心裏一直是有你和你娘的,只是時機不到,不好公開認你們。你這孩子若是懂事些,助裕兒奪下武林盟主之位,爹也能向陳大人替你表一功,給你個身份不是?你若能跟着陳大人,将來出了頭,你娘也能有朝廷封诰,爹也就能正式立她為二夫人。你這孩子,就是太鑽牛角尖,怎麽就不聽爹的話呢!”
老莊主捋着胡子,頗為可惜地嘆了口氣,褚掌門心中卻似翻起了兼天巨浪——就這麽個二流反派配置的人,居然還跟朝廷有關?他還沒見着過宮裏的李同志和王同志呢!萬一那個陳大人是李同志的手下,他們不就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難道我的命,真的就這麽苦?想到自己以後要跟褚家認親,然後同心合力地搞軍事科技和江湖文明建設,褚掌門就覺得胸口發堵。
他後退兩步坐到交椅上,把水杯往桌上一擱,從懷裏掏出塊手帕扇風,有氣無力地問褚莊主:“那位陳大人是什麽人?現在做的什麽官?”
那位陳大人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只是個禦林軍校尉。但是手裏也有點實權,像褚垂裕那樣的,就能提拔到禦林軍挂個名。褚老莊主年紀大了,卻也捐了個七品中書,對家裏上下都瞞得密不透風,唯恐此事傳到江湖上,他就再也當不了江南武林的領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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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硫酸,還有那個火槍,可都是好東西。咱們若把這個獻給大人,還怕朝廷不嘉獎咱們山莊?爹是為了你好才來告訴你這條道,你又會造這東西,到時說不定比垂裕的官兒還能大些,我也好堂堂正正的把你們母子接回莊裏來呀?”
褚掌門也不知道朝裏哪個官是穿的,也不知陳大人是哪一派,也不好決定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褚老莊主為了堅定他的信心,又說了一通當年他如何勾結朝廷,搜尋各大門派陰私,妄圖控制天下英雄做朝廷鷹犬的隐私。褚掌門聽得耳熟不已,好像有不少反派都是走的這條路,最後三集之內被主角揭開老底,當衆被殺的。
但一想到褚家有可能是李同志的手下,為了宮裏那兩位太不容易的工作人員,他就改了态度,放下硫酸銀,對老莊主客套了起來。
“老莊主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你一番好意,我也不敢推辭。只是這山上也不全由我做主,我那二師弟不是個省油的燈,萬一咱們行動不秘,讓他知道了,這事肯定難成。不如老莊主先回去,我這裏慢慢收拾人心。總得過了年,我師弟成了親才能得空管這些事。”
褚莊主猶不滿足,嘟嘟囔囔地,怪他不肯認祖歸宗。褚掌門也是精通宅鬥的人,這種後院才兩個女人都擺不平的老頭子豈能說動他的心。他把簾子臉一耷拉,隔空一掌劈開門,就看見尹師弟與褚莊主兩位愛弟正站在一排,側着耳朵聽裏頭的動靜。
褚莊主看見尹承欽,倒有幾分信了他兒子沒本事擺平山上的事,才不敢和他共謀大業,也不暇怨掌門無情,先笑道:“尹少俠怎麽站在這裏?我和褚掌門要些事商量,難道尹少俠這是怕我老頭子把你師兄吃了?”
尹少俠倒不怕老頭子能把他師兄吃了,卻怕他師兄跟老頭子跑了,連個眼神都沒給他,一個勁兒地盯着褚掌門。褚掌門端着杯子走出去,向他笑了笑:“不要緊,三位褚莊主一會兒就回去了,叫師妹們張羅些吃食來。對了,叫姚師弟他們拿槍打幾只野味來。這槍可真好用,什麽老虎野熊的,一槍就打死了,比過去打獵方便多了。”
他笑眯眯地說着打獵,尹師弟冷冰冰的眼神就随着往褚莊主他們身上的要害部位看去,看得褚莊主心神不定,頭皮發麻。待他話音落了,尹師弟便朝廂房叫道:“徐師妹、趙師妹,把槍拿過來,掌門要打些野味給客人!”
兩個師妹應了一聲就跑出來,個個蓬頭垢面衣襟不整,前些日子讓老夫人剛養出來的一點好習慣,在武林大會一瘋又都回去了。倆人抱着槍出來,看見褚掌門就說:“掌門師兄,能讓我們玩玩這槍嗎?昨天光看師兄們玩了,直到回來我們才得摸着。就兩發子彈了,我們正好一人打一次。”
三位莊主臉上微微現出喜色,心裏不知在想什麽呢。褚掌門慈愛地摸了摸師妹們的頭發勸道:“不行,現在莊裏有客人,把槍給二師兄用吧。一會兒吃了飯找你們姚師兄多要些子彈,他那兒有的是。”
兩位師妹嘴角垂下來,無精打采地繳了槍,朝後面院子走去。尹承欽槍接過,手裏撫弄槍管,眼卻在褚莊主他們三人身上打着圈子。莊主的臉色又變了一變,褚莊主連忙客套兩句,飯也不吃,當場就要走。
他們走得沒影了,褚掌門才抱着杯子拱手謝了尹師弟一謝。尹承欽微微偏過頭,只說:“些須小事,掌門師兄無須在意。”嘴角卻微微彎了彎,又生怕褚掌門看見了,轉身向山門外看去:“伯母還在山下,不如我跟着他們看看,免得他們再做出什麽不利伯母的事。”
褚掌門一向不大敢正眼看他的臉,就沒注意到這些細微變化,點頭答應了,囑咐他多加小心,便捧着杯子回屋了。
鎖上屋門,他立刻就叫電腦替他連線上了蕭大師。如今不知是前些日子溝通工作到位,還是華大少替他們向上級投訴了,這電腦的态度倒是好多了,也沒找他要錢,也沒向他推銷,痛痛快快地就連通了蕭大師。
蕭大師聽他把今天的事一說,又問明了陳校尉的身份,連問也不用問華領導,“哈哈”一笑:“我說褚兒,他攀上的就是個禦林軍校尉,你覺得咱們華領導能走這種低端路線嗎?你覺得李娘娘和王公公能把這種人放在眼裏嗎?真讓我可發一笑啊!”
“少廢話,你說評書呢,還‘可發一笑’。我這兒還擔心着要是一陣線的人,我還得跟他們打好關系,還認祖歸宗什麽的……”
“不用,你聽我的,什麽都不用,只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搞槍械研究就行。奪嫡的事,就交給我金蟬子轉世活佛,本朝皇上欽封的國師,當代的玄奘法師魯智深就行了!”
蕭大師一語驚倒山裏人,褚掌門懸點沒從地上蹦起來:“什麽?你這才幾天沒見,怎麽就國師了?”
蕭大師自信地笑道:“你不知道,華大少搭上了李同志,把我吹成了當代活佛,讓我去金陵皇宮面聖,還獻上了一粒華大少精心研制多年的藍色小藥丸!當今皇上一吃見效,轉天起來就封了我為國師,讓我主持京裏最有名的隆華寺。”
好個昏君,不過蕭國師你這條路明顯不是好人走的啊?蕭大師不以為意:“我這一肚子佛經,還有咱穿來時買的那各國各民族語言可是真的,到了隆華寺來個梵漢雙語給他們一講,你猜怎麽樣?瞬間HOLD住全場!後來我開壇辯法,辯到現在,打遍金陵無敵手!”
各國各民族語言?感情蕭大師那時候比他上當還多呢。褚掌門不由得表示了自己的崇敬之意,又問他現在幹什麽呢。蕭大師深沉地說:“沒什麽,不是還辯着呢嘛。我還把造玻璃的技術獻上了,皇上還等着我給他建玻璃暖房,種大棚蔬菜呢。哥現在算是牛了,小褚兒,你好好幹,有哥在,将來你當個太師什麽的也不是夢!”
和蕭大師說了一陣話回來,褚掌門也飄飄悠悠地,覺得自己也要牛了。他一想到未來的光明前途,就再也坐不住,吩咐了師弟幾句,立刻下山去了鐵匠鋪。
時不我待,只争朝夕。江湖上這點事算什麽,值得他未來的褚太師費心?還是先拿零件拼槍,再跟人家訂鐵礦石,雇幾個師父,這就去半截峰把煉鋼爐建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