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塵埃落定
“依本朝律法,強奸男人減婦女一等論罪,杖四十,徙三百裏。要是自首的話,還可以再減點。你看是要不要打點一下,打點得好的話,頂多流到江州,氣候溫暖濕潤物産豐富,養老的好地方。”
夜深人靜之時,四位穿越者又彙聚到褚掌門所居的小屋裏開會,重點讨論魔教大舉入侵給中原武林帶來的這場浩劫應當如何善後。
褚掌門繼續裹着被子坐着,深沉地考慮着把這個師弟送進監獄的結果——他倒是沒什麽舍不得的,可萬一那位靳教主舍不得了,再來個劫獄劫囚什麽的,豈不是要再次給揚州人民的生活造成危害了?
師弟的事先撂一撂,他擡起頭來,關切地看向那三位灰頭土臉的同穿,尤其是連坐都坐不住,把他從床上趕下來,自己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的華大少。“你們這回也累得夠嗆吧?要不我把韓師弟貢獻出來,讓你們打兩下出出氣?”
華大少一擺手:“少來那些虛的,明天給我們整一桌席面補補再說。”
“那必須的,今天辛苦盟主了。”褚掌門從棉被裏伸出手來拱了兩下:“對了,你們手術做得怎麽樣?藥還夠不夠?我看你後來也沒回來拿線拿抗生素什麽的,傷的人不多嗎?”
華盟主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連姚師弟和蕭大師都是一臉慘然之色。三人沉默良久,還是華盟主開口答了話:“根本就沒做手術。”
“嗯?他們不讓你開刀?還是直接送官府去了?”
華盟主的睫毛微微顫動,嘴唇動了兩下,最終未能出聲。還是蕭大師看那兩人都說不出口,嘆了口氣主動說道:“白道這些人對魔教都恨之入骨,而且今天這一戰,其實正道這邊也損失了不少人,所以……華領導跟我們也阻止不了這些人……”
“啊,所以就沒給治療?不會吧!那些被子彈打傷的也沒及時治?那會不會出人命?”
華盟主實在聽不下去了,睜開眼直視着他,用一種猶如繃得筆直的綱弦般,略顯高亢的聲音說:“死了。都死了。不是不讓我們治,是把他們都殺了!”說完了這些,才仿佛覺着自己過于激動,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阻止不了他們被他,只能阻止他們被虐殺……”
蕭大師和姚師弟的臉色也都透着青綠,肌肉繃得幾成一塊鐵板。褚掌門仔細看了他們半天,想說不信,心底卻又明明白白地知道,這事肯定是真的,這不是能說笑的事。而且華盟主他們仨的神色都不大對,一看就是受刺激過大,精神幾近崩潰的樣子。
褚掌門不敢再說話,那三人也都不想說話,屋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華盟主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卻是沉穩了許多,也沉痛了許多:“所以,這就是社會制度的缺陷,也是我們這些工作人員必須先期過來改造的原因。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些江湖人會武功,他們殺了人可以逃避法律的追緝,他們可以随意搞這種集會,制造社會不安定因素,他們有自己的制度,形成法外之法,治外之治……”
“華領導……”蕭大師滿面不忍之色。華大少咳了兩聲,搖了搖頭:“這還只是江湖,這些人畢竟還不享有特權,他們還以白道自居,有一定的行為準責。像小王和小李……就是王公公和李德妃,他們住在宮裏,見到的特權階級的生活方式,比現在咱們見到的這些更黑暗血腥。所以說,有很多改革勢在必行,你們三個作為穿越者,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就好像小褚兒,你算算你是第幾次受到生命威脅了?”
褚掌門點了點頭,“确實,江湖人違法犯罪現象嚴重,但是存在即合理,他們也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咱們要是強行給他們改了,會不會傷害了人家的傳統文化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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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也要分精華和糟粕,這回我得支持華領導。”深受佛法薰陶,智慧深廣的蕭大師站出來說話了:“今天外頭不知多少人說,魔教是韓承鑫引來的。韓承鑫是你師弟,也就是說,天脈劍宗和魔教相互勾結。小褚兒你,跟我跟小姚兒,都是魔教的探子——對,就是你那個便宜爹一家子說的。要不是華領導壓着,要不是我跟小姚兒我們手裏還有槍,這事今天真不能善了了。小褚兒,你別分不清裏外,這個世界的人,和咱們原先那世界是不一樣的。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別人的命!”
原本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姚少俠也點頭附和着蕭大師:“現在這世道真不一樣了,大哥。槍杆子裏出政權才是硬道理。說實話,就是有槍都不保險,今天晚上吃飯時,那些人看着我們背上的槍,那眼都是綠的。幸虧我們是背着呢,要不然真能讓人偷走了。現在咱是明晃晃的正道,大家都能維持個面子情兒,要是哪天咱往山裏一窩,不跟江湖人來往了,咱就是第二個魔教!咱手裏的槍也好,玻璃也好,以後弄不好還有家電什麽的,你說人家是買着方便,還是搶着方便?”
原來他們三個都已經達成共識了,就剩下教育他這個沒見着外頭那場面的人了。褚掌門思量了一陣,決定依靠集體的智慧。以他個人的能力,連一個韓師弟都搞不定,更別提全江湖觊觎他先進發明的武林中人了。
他點了點頭,看向華大少:“我就一學野生動物保護的,當這掌門也是三分靠蒙,七分靠唬,你突然說什麽改革社會制度的,這拔得有點太高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幹哪?”
華大少瞥了他一眼說,你不知道怎麽幹?我也還沒想好怎麽幹呢。本來看你一個病人,家裏又出了這麽多糟心事,不想跟你說這些,不知道麽說着說着就說到這兒了。你先別說話,讓我想想有什麽事是容易成功不容易死人,你們這些普通穿越者能幹的。
褚掌門悻悻然地堆在桌子上趴着,姚少俠卻不知抽起什麽風來,高唱了一句:“團結就是力量……”當場被蕭大師捂住嘴摁下去了,之後蕭大師就親自偷偷摸摸地開了門,探到院裏望了一圈風,又頂着滿身凍氣回來,壓低嗓子,數落了姚師弟一頓。
熬到褚掌門都快睡着了,華大少才終于出了聲:“我剛才聯系了一下小李,他說他們正處于奪嫡的關鍵時期,暫時分不出手來管江湖這點事。讓你先多造點槍呀炮呀什麽的,哪天得機會了進上,他再吹點枕頭風什麽的,弄不好能給你來個官當當。到時候先把軍隊系統裝備上,再發展幾個自己人,等把皇帝熬死,他就能垂簾聽政,再慢慢搞君主立憲了。”
這麽說,李同志連孩子都生了?這也太偉大了吧?那三個人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一半兒已跌入夢鄉的神智全都被八卦填滿,奕奕有神地死盯住華大少,希望他多說點有用的新聞。
華大少被盯得如芒在背,想了想将來早晚有見面的一天,李德妃的這些事也不能瞞一輩子,一狠心一咬牙就說了出來:“李妃是十年前難産死的,我們同事穿過去可不就當媽了。正好太子荒淫好色,不得皇上的寵,小王跟幾個當官的同事都在這邊幫他搞掉太子,捧他兒子上位呢。連我都打算這回死了,就穿個當官的,先幫他們把改革搞了的。”
就說這麽點兒,怎麽能滿足人民的八卦之心呢?華大少既然開了這個頭,就沒那麽容易收住尾。這一夜就在一串串“然後呢?”“怎麽呢?”“還有呢?”之中流逝,直到外頭響起了人聲,這四人才想起他們的正事來。
褚掌門飛快地摘了棉被開始疊;華大少和蕭大師悄悄開了門,仗着一身好輕功溜回自己的房裏;姚少俠比他們跟褚掌門關系更近點兒,就不用偷偷摸摸地回房,直接在院裏練開了他的九陰白骨爪。
他身量高大,臉色炫目,九陰白骨爪又練得虎虎生風,遠遠看着跟真的鬼一樣.吓得那些料理家事的仆人遠遠躲着他走,沒一個敢近褚掌門的房門,給了掌門充足的時間把棉被都整理好,順帶湮滅昨天夜談時連吃帶喝留下的證據。
早上大夥兒又聚了聚,華大少發表了重要講話。首先表彰了各大派在面對魔教來襲時的英勇表現;其次對韓少俠的遭遇做了選擇性概括,重點講明他不是有心投敵,是吃了魔教的毒藥,現在腦子已經不清楚了,屬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應當教給褚掌門教育。
褚掌門也配合着站起來講了講話,重點都放在了他韓師弟是怎麽受的摧殘,身體和心靈都受到了什麽重創之上。然後話風一轉,不着痕跡地表揚了本派在這次正邪大戰中的貢獻,并低調地宣布了天脈劍宗要回家休養生息,不再參與武林中事的決定。
接下來各派主持掌門也跟着發表了講話,大夥兒又吃了一頓筵席,就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褚掌門堅定地謝絕了褚莊主留他們再住一夜的熱情邀約,連帶把夾在踐行禮物中的小紙條也一起退了回去,把韓師弟捆緊了扔到車裏,再派上姚師弟和莫師弟看着,一行人乘馬駕車,就離開了慎德山莊。
路過知府家時,褚掌門親自上門把老夫人接了出來。老夫人進去的時候就帶了幾件衣服,出來的時候包袱已經比人都沉了。褚掌門也是上道兒的人,又拿幾件蕭大師沒賣出去的玻璃擺件和洗衣機送了人情,高興得知府夫人派人來跟他訂了十幾臺洗衣機,還是自負運費的。
這也可算得上這場武林大會唯一讓人高興的事了。褚掌門借口身上有傷,把兩個師妹打發出去騎馬,自己和老夫人共坐一車,打開包袱把玩着裏面的銀子和頭面首飾,激動得心尖都顫——這些東西要能拿回去,哪件不是藝術品,不得價值上千萬?就算不能拿回去換錢,讓他過過手瘾,也能稍撫平一點心理傷痕哪。
這一路倒是十分平安,雖然蕭大師跟華盟主跑了,但姚師弟和他手裏的槍仍舊起了極大的震懾作用。偶爾有幾個不開眼的在他們周圍徘徊,姚師弟就會積極下車,到馬上打兩根樹枝下來震場面。
不到一個禮拜,他們終于囫囫囵囵地回到了天脈山上,平靜的重田生活,似乎就在向褚掌門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