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魔教教主
随後幾天,蕭大師立場分明地站在了華大少身後,褚掌門也想像他一樣直接往華家棚子裏一呆就完了,可是座位不夠,他也只好頂着慎德山莊上下的壓力,白天帶師弟們在自家棚子裏看戲,晚上叫蕭大師幫忙把人都送出莊外,自己窩在華家的地方。
褚莊主明裏暗裏地叫了他幾回了,可他已經有了靠山,哪還能自己往敵人嘴裏送,抱緊了華同志的大腿就不撒手,只等着扛過這大會,就回家印書制富,再也不摻合江湖事了。
又經歷了幾天陳腐封建充滿形式主義的比試,華大少終于衆望所歸,成了新一任武林盟主。在新老兩任盟主交接過後,由新盟主宣誓就職的關鍵時期,慎德山莊之中風雲突起,無數身着勁裝的武林高手從四處蹿出,将參加大會的這些江湖俠士團團圍住。
褚掌門心中一動,雙眼立刻盯住了褚莊主,一面吩咐衆師弟師妹聚攏到自己身旁,一面命姚師弟和蕭大師通氣兒,把他們倆帶來的非法槍支各自備好,埋伏到那群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準備搞偷襲。
驟見埋伏,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華大少卻沒像褚掌門一樣盯死一個內奸不放,而是謹慎地觀察着來人的身形樣貌以及走位和站姿,沉吟着推斷他們的真實身份。不等他一口道破來人的來歷,天外忽然飛來一群身着白色宮裝,面覆白紗的美女,邊飛邊以花瓣灑地。
地上那群勁裝男子分開兩邊,給她們讓出路來,這些美女便落在地上,接着灑她們的花瓣,足足灑出了一條小徑,直走到擂臺之上方才止步,都保持着手提花籃,不拿眼看人的曼妙姿态立着。
華大少終于不猜了,他打點起一身威儀,朗聲笑道:“原來是靳教主遠涉來此,在下不暇遠迎,還望恕罪。”
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教教主吧?簡直像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啊!照這進度,接下來不就要正邪大戰了?褚掌門心往嗓子眼提了提,低聲提醒尹師弟:“待會兒開了打一定要注意保護好師妹和師弟,不要和敵人硬拼,智深大師有秘密武器在,肯定能把他們的首領當場打傷打死,這群人威風不了多久。”
尹師弟也見過蕭大師和姚師弟一筐一筐往家打樹枝子的時候,對他們倆的準頭雖沒什麽信心,但對槍的威力倒也信賴得很。點了點頭,吩咐師弟師妹們結陣,有人來犯就殺,沒人來犯也沒沖出去,只等蕭大師他們一舉擒下敵魁。
天脈劍宗這裏商量着,那廂華大少已自把靳教主喚了出來。靳教主一身白衣,相貌英俊華美,行動之間鄙睨天下,眉梢眼角都流露出爆表的自信;比得華大少就跟個混了幾十年辦公室還死活升不上去的副處長一樣。
尤其是華大少說話時,那揮之不去的官僚氣息,對比上靳教主一往無前的殺伐之氣。斯情斯景,實在令人愁腸欲斷。
褚掌門看不下去了,他們的精神支柱,認親之前怎麽看怎麽光芒萬丈的華大少,怎麽現在看起來就生生差了人家一截呢?不能因為年紀大了、身體不行就放縱自己,随時帶着濃濃的暮氣啊。你看人家魔教教主,這才是少年得志的成功人士的範兒啊。
褚掌門還在感慨,靳教主的目光已掃過全場,偏偏就停在了他們天脈劍宗所坐的棚子前,聲音中帶着幾分頤指氣使的味道:“哪個是天脈劍宗褚掌門?在下靳城,對褚掌門聞名已久,亟盼一見。”
全場目光霎時落在了褚掌門身上,甚至有不少帶着惡意猜測的,以為他和魔教勾搭上了。就連褚掌門自己都忍不住懷疑,他前身這位是不是真破罐破摔投效魔教了,還是慎德山莊的人勾結魔教,褚承鈞這個當兒子的只是跑不了而已。
他頂着全場目光的壓力挺身而出,握緊了大氅下的寶劍,氣運丹田:“在下便是天脈劍宗掌門褚承鈞,閣下是靳教主?久聞大名!”
靳城玩味地看着他,褚掌門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周圍一切都成了陪襯,在褚掌門眼裏漸漸失了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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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間,褚承鈞腹間一痛,神智才重新清醒。他頭上浸滿冷汗,望向尹師弟猶然壓在他腹間的手。尹師弟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絲冷厲殺意:“靳城擅長攝魂之術,掌門師兄小心,不可看他的雙眼。”
原來如此。他剛才還差點以為自己開了主角光環,一個魔教教主放着武林盟主不對付,倒和他對起眼來,感情人家是想拿他當任意操縱的炮灰玩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褚掌門二度擡眸望向臺上,卻不敢和靳城對上眼,而是将焦距放遠,看向他身後一襲黑色大氅,帶着鬼面具的清瘦男子。那男子的目光竟也集中在他身上,身體微微顫動,倒感覺不出什麽惡意。
他已經不相信自己能開主角光環,是個人就要投誠他了,所以故意忽視了那男子的目光,向靳城問道:“靳教主,我自問與魔教不曾有過來往,今日閣下點名叫我,可是想見識我天脈劍宗的本事?褚某并非小氣之人,你若要向我派讨教,我自然也願意指點你一二。”
“褚掌門好狂的語氣!”靳城也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起不盡冷意:“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在本座面前說什麽指點。”
褚掌門越發不樂意了,此時再看靳城也沒什麽意義風發、傲視群倫的感覺了,一身外露的自戀,濃縮起來就兩個大字——中二公主病!反過來再看華大少,什麽叫領導氣質,什麽叫高手氣場,這麽淡定,處變不驚的人才能當上武林盟主。
要不這小子就一普通教主呢。區區一個教主,既不是縣官也不是現管,竟也敢在他褚掌門面前抖威風!
他正要邪魅一笑,展露自己的王霸之氣,對面靳城卻忽然問道:“你放縱師弟勾引良家女子,淫奔不才,怎麽倒還有臉以名門正派自居呢?我連山教雖然被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稱作魔教,但也從未有過搶人妻子的事體出現……”
靳城說話時,他身後的黑衣人身形微顫,雙目幾回飄向褚掌門。別人雖都只留意靳城,但褚掌門被他盯得身上有些異樣,心思一轉便想到——不會是韓師弟私奔上瘾,又搶了個誰的未婚妻吧?要不是為這個,他一小透明,怎麽能在武林大會上奪了盟主的風頭,讓一般來說應該和武林盟主相殺的魔教教主盯上了他?
華大少也知道他的難處,主動替他辯解道:“褚掌門已将韓承鑫逐出師門,此事天下皆知。靳教主要以這件事為難褚掌門,怕是問責錯人了。”
靳城身後的男人微不可查地瑟縮了一下,褚掌門的心又繃緊了點。靳城微微一笑,繼續毫不客氣地追問:“逐出師門,他當掌門的就沒有責任了麽?照華盟主這麽說,本座也不曾殺人放火。若把本座手下殺過正派弟子的人都從我連山教除名,那本座就成了白道門派的首腦了?”
華大少正要争辯,褚掌門已是站起身來,緊了緊勒着紗布的腰帶,長劍抽出,立在背後,呼哨一聲,給蕭大師打了招呼,自己上前幾步:“胡說!我韓師弟雖然在男女關系上犯了點兒錯誤,可他的事說到底,也就是個婚姻程序不合法,鬧到官府也只是民事案件,連坐牢都輪不到他。可你們魔教卻是殺人放火,做下了無數刑事案件,依律有不少是殺頭的罪名。你們怎麽敢跟我韓師弟相比!”
靳城倒沒想到他敢這麽說話,之前醞釀好的話便沒出口,冷笑了一聲,又道:“韓承鑫已被你逐出師門,褚掌門怎麽還叫他韓師弟?你若真心當他是師弟,就不該為了自己名聲把他逐出師門……更何況,本座聽說,天脈劍宗如今還有個三弟子,叫什麽姚承鈉的,長得和妖怪一樣。你若真念舊情,為何又讓人占了韓承鑫這個位子?”
你管我收幾師弟呢,有你個魔教妖人什麽事?褚掌門不屑之極,正要反駁,姚師弟忽然跳了出來,雙筒獵槍倒提在手中:“誰是妖怪,懂不懂什麽叫審美啊!我就是美,你看不出來就是你老土沒見識!再者說,我為什麽不能是三弟子?我辛酉年九月的生日,尹師兄七月的生日,我倒想當二師兄,尹師兄也得讓啊。是吧尹師兄?”
說到最後,他還讨好地對着尹承欽笑了笑,在看到尹師兄殺氣凜然的臉後又縮了回去,換了個地方埋伏着。褚掌門看着他手裏提着的霰彈槍,自信心陡然增長了兩千點,也極硬氣地一挺腰。
“韓師弟是我一手帶大,就算如今不是天脈劍宗的弟子,也是我兄弟。我不管外人怎麽看,只要他回來,我姓褚的就立刻替他主持婚禮,讓他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至于蒙山那裏,羅掌門胸懷寬弘,前些日子已經與我派冰釋前嫌,絕不會再來為難他。閣下就算管閑事成瘾,也總該聽說過疏不間親,不論你是要替他指責我,或是要替我教訓他,都不必多事了。”
這句話殺傷力似乎頗大,不僅蒙山派那邊幾乎開了罵,靳城的嘴也暫時閉了那麽一小會兒。他身後的黑衣人突然開口,喑啞難辨的聲音中,還有一絲壓抑不了的激動:“褚掌門,韓承鑫淫奔不材,你又為了他被人所傷,早該恨他入骨。如今在天下人面前還承認他是你師弟,難道不怕以後貴門受人指點嗎?”
褚掌門一直注意着他,卻沒想到這人聲音這麽蒼老難聽。看來他夫人年紀也小不到哪去了,以韓師弟的品味,拐的是他女兒之類的吧。嗯,要不這人沒什麽殺氣呢,老丈人對女婿和男人對情敵,那絕對是不一樣的态度。
這麽想着,褚掌門微微一笑,話中也帶了幾分敬意:“我這個師弟年輕不懂事,他的确做了不少錯事,我回頭一定好好教育他。但是感情上的事,咱們當長輩的其實也管不了那麽多,只要年輕人在一起覺得幸福,咱們倒不如成全了他們,免得他們幽怨一生,咱們看着其實也不痛快不是?”
靳教主的臉瞬間扭曲了一下,黑衣人也輕咳一聲住了嘴。
華大少一直被晾在臺上,獨立寒風,風吹起他一身白衣缭亂,卻吹不去他一身憂郁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