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1)
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下午三點。睜開眼,看見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把房間渲染得更加魅昧。
在床上翻滾了幾次,才勉強坐起來,全身酸痛,乏累無力,四肢百骸被拆散了?206塊骨骼還健在嗎?
咽了咽口水,嘴裏仍然殘存着一股血腥味道。
他不在,睡袍搭在床邊。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這就是教訓!切記,切記!引以為戒!”看着淩亂的大床,我在心裏暗暗叫苦,随手把他的睡袍披在身上。
想到昨晚,我就後悔得想抽自己兩巴掌。本來良辰美景,花好月圓,挺開心的。後來,我問他,這半年不近女色是不是懷疑自己得了不雅之症。他說是。我問他原因,他只說遭人算計。我又問原因,他說可能有人嫉妒他要出去,也或者有人不希望他活着。有一段時間,他反複感冒發燒,種種症狀讓他覺得自己完蛋了。我說三個月不就可以徹底排除了嗎!幹嘛要等半年?他說他不做沒把握的事。然後,我松了口氣。談話到此,堪稱完美。鬼知道我為什麽會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還以為你性功能障礙呢!” 當時,他冷冷地白了我一眼,倒也沒說什麽。也正是因為他沒說什麽,我才犯的傻,揪着他問:“秦哥,你不是騙我的吧?剛剛你不會吃藥了吧?”“你吃藥了嗎?”“不可以吃藥,真有問題我們可以看醫生,吃藥傷身體……”
他氣得兩眼冒火。把我按在床上,問:“我讓你明天下不了床,信不信?說吧,想睡到幾點?”
沒吃就沒吃呗!幹嘛那麽認真!奇怪的男人為什麽會對這個問題這麽敏感?
最後我只得連連求饒,誠懇認錯道歉,替他澄清,他才放過我。末了,還拍拍我的臉說:“就算過十個六年,也容不得你質疑!”
是!到那時我肯定不會質疑你了,十個六年。祝願我長命百歲能看到你的那一天!
我懶懶地下床,發覺真的是筋疲力盡,連手指節都感覺異樣。懶懶地垂下頭,檢查我的手是不是出問題了,咦……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指環。很簡單的指環,上面淺淺地镌刻着一朵花,若不細看都不會發覺,有點抽象,只有我能理解,因為和我胸前的那支馬蹄蓮很像。
我興奮地摘下來,對着它愛不釋手。我喜歡這種指環,比起鑲着寶石的戒指,我覺得指環更純粹一些。鑲和刻是兩種工藝,同時也給人兩種感覺,前者的附屬感太強,有随時棄我而去的不安;後者則完全沒有這種擔憂。
迎着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我細細端詳這個悄然而至的驚喜。很快發現指環的內側還有字:四時花如錦。我咧着嘴笑個沒完,秦哥的用心我怎會感覺不到?原以為沒這一環節了呢,打算一條項鏈就把我搞定了,看來事情遠非我想象。
喜滋滋地将指環戴回原處。擡眼便看到花瓶裏的馬蹄蓮怒放着,心裏頓時幸福升騰,美得像那些花一樣。花的周圍仍環繞葉子,一片一片,微微翹着,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迅速到吧臺上拿起我的那片小葉子,對照着花瓶裏的葉子,我又傻笑,原來是這樣。
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對着斜斜的太陽伸個懶腰。原以為在17樓往下看會看到很多灰突突的屋頂,沒想到眼前風景還不錯,隔街便是K市最古老的一個公園,當年在開發商大肆掠奪城市土地時,占據黃金地段的這個公園是唯一一個有幸被保全下來的“空地”。春天的楊柳拂岸,夏日的荷香鳥語,秋景裏的水榭廊橋,以及冬雪半掩的假山奇石,四時風景各不相同,卻能時時游人如織。近年來随着市容市貌的整體提升改造,公園也被改造得面貌一新,已經免費對市民開放,裏面增設了不少游藝設施。前段時間小諾還央求我帶他玩空中轉盤,我覺得他還小,不太合适,于是把計劃拖延到明年春天。雖然是冬天,站在17樓,仍然能感受到公園裏的歡樂、靜谧和惬意。看來,有人選這裏做辦公室絕非偶然……如此絕佳的地勢,我忍不住站在窗前多看了一會兒。
看罷,正要去洗簌,聽見屋子裏有響動,我循聲走去,有些害怕,畢竟這個環境我還不太熟悉。廚房外,我釋然。竈臺前,他忙亂得很認真,大概正值攻堅階段,砂煲裏熱氣蒸騰,站在外面我還是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兒。沒有打擾他,我抱起雙臂将身體靠在沒門的門框上,順勢将頭也靠了過去,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這是多麽溫馨的場景,我連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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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男人系上圍裙下廚也挺性感的,我忽然有了這種想法。
“含蓄點兒!別色迷迷地看我!”他沒回頭,竟然知道我在後面。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繼而無聲地笑了,難道這就是傳言中的心有靈犀?心裏頓時暖如陽春,不禁加深了看他的目光。
“還沒看夠?!”他又揚聲說到。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而且還知道我在看你?”我問。心裏期待着他說一些心靈感應之類的話。
誰知道,人家拿起湯匙,頭也沒回地敲了敲那臺鑲着16K黑色鏡面不鏽鋼面板的吸油煙機。
得,我自作多情了……
“失望了?”正郁悶着,他轉過身來,戲谑地看我。
“沒有。”我淡淡地答着。
他回過身去,又往那個砂煲裏加了點什麽東西,然後用湯匙攪了攪,蓋上蓋兒,關火。随後解下圍裙扔在流理臺上,打開水龍頭洗手。這一連串的動作,越來越娴熟,是個可塑之才。
“你做的什麽?還挺香!”我仍然懶散地倚着門框。
“滋補湯!”他沖我笑,有些不懷好意,說的時候,還着重地突出一下‘滋補’二字。
我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知道他什麽意思。
“這是我特意到樓下餐廳跟大廚學的!”
“你就這樣跑去直接對人家說:‘我要學滋補湯?’難堪死了!”。
“沒有。”他搖頭,“我說的是‘縱欲過度喝什麽湯好?我要學’”
“……”暈!我今天堅決不和他一起走,丢不起這人。
“看看,你的眼眶都青了。”他用滴水的手比劃着,在我眼前畫了兩個圈圈,“不補補哪成啊!”
不會吧?聽了這話,我的臉肯定是青了。氣憤地瞪了他一眼就跑去照鏡子。
騙人!
回來我就用力地敲了他一拳,他也不躲,一臉捉弄地站在那兒笑。
“看來功課做的還不夠,要不我們再補補課?”笑了一會,他一臉壞相地說,邊說邊伸手過來。
吓得我一把推開他,躲得好遠。“你不是說今天有事要辦嗎?怎麽還不去?”
“我已經辦完事回來了!”他攤開雙手,得意至極。左手無名指閃過一道亮光。
心下一暖,我走過去,把我戴戒指的手放到他的手上,兩手十指交叉,有點回歸的感覺。
“讓我看看,你的指環裏是什麽字。”我去摘他指環。
“不給看。”雖是這麽說,他還是把指環脫下來遞到我手裏。
上面的字是“花開錦四時”。要不要這麽麻煩?刻一個錦,一個時就完了嘛。
我對着指環,咧嘴笑個不停,還是為那多出來的幾個字感到開心。
“這種點睛之作為什麽不在影院裏送給我,反倒偷偷摸摸地戴到人家手上?”我故作嬌羞地發了兩句嗲。
“怕你再當衆說我偷東西!我可害怕重新做人!”他不鹹不淡地說。
“……”不解風情的男人,我的嗲白發了。
我悻悻地把指環放在他手上,沒說話,轉身離開。
“生氣了?我開玩笑的。求婚就要送戒指,就要單膝跪地,那樣多俗啊!”他在後面忙不疊地解釋。
“晚了。我去意已決。誰讓我就是個俗人呢!”
“你要去哪兒?”
“洗臉!”
我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洗簌完畢,出來時,他傾力打造的滋補湯已經隆重登場——擺在餐桌的正中央。一串悅耳的鈴聲響過,我聽他說了句:“送上來吧!”
“什麽東西啊?”我探過頭去問。
“飯。”他的語言還能再簡練點兒嗎!
“啊?送到這裏?”我用手指了指腳下。
“是!早餐,午餐你都沒吃,我又叫了些東西。”
“啊——我的衣服呢?我總不能這樣見人吧?”身上還是他的睡袍,我一時間急得四處亂竄。
“急什麽?你沒穿衣服時,人家都來過了!又不是男的。”
“什麽?你說什麽?”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我越發着急。
“你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她送的!”他指了指廚房。
我連忙走過去,伸頭看,就在我剛剛倚着的門框旁邊放着兩個小餐車,還挺豐盛,忽然有了饑腸辘辘的感覺。
“她就那麽進來了?!”我這下更急了。手裏卻多出來一塊金黃的蛋餅。
“我走的時候跟你說了,你還答應了呢!”他伸手搶過那塊已經到嘴邊的蛋餅,又扔回盤子裏。
“……”你怎麽能跟一個熟睡的人說那麽重要的話……
我有點欲哭無淚。趕緊去翻找我的衣服,也不知道,他把衣服藏在哪兒了!
“秦哥,衣服呢!”
“你的外套髒了,建議你洗過再穿!”
不髒就怪了,那麽白的羊絨大衣去給人擦牆面,現在一想,我就心疼得咬牙切齒。
“我的舊衣服呢?”
“扔了!”
“什麽?!”
“不扔你就會繼續穿!”
“秦哥……”我氣結。
“來,過來坐下!”他拉着我到餐桌前,硬生生地把我按坐在椅子上,然後,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我老婆不穿衣服更好看……”
“你……”
我正氣急敗壞地要跳腳,咚——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了,我只好忍下這口氣,閉嘴。
“秦先生,秦太太,你們點的餐到了。”一名女服務員面含微笑,推着小餐車款款進來。
“謝謝,把那兩個拿走吧!”秦哥示意她去廚房。
“好的,秦先生,秦太太慢用。”服務員禮貌而優雅地退出。
我郁悶個半死,平生第一次被人冠以“太太”的頭銜,竟然是這樣一副慘相。在我的腦海裏,太太們都是雍容華貴,端莊典雅的,像我這樣耳鬓發絲上還濕答答地挂着洗臉水,頭發亂蓬蓬的沒來得及梳,穿着又長又大的男士睡袍,坐在這裏被人稱呼成“太太”,是不是太滑稽了?更滑稽的是,身邊還有個英氣十足的男人,正在殷勤地為我盛湯……
一桌可口的飯菜對于一個饑餓的人來說是絕對的誘惑,不到半分鐘我就就忽略了剛剛的不快。不得不說,秦哥做的湯真好!看樣子的确下了一番功夫,湯汁很鮮,味道很好地析出了,二話不說,我先款待自己兩碗。
他沒吃也沒喝,安靜地坐在對面,微微地笑着,看我如何風卷殘雲。
“秦哥,知道時隔六年你最大的變化是什麽嗎?”我放下湯匙,歪頭看他。
“不吸煙了?”
“笑容多了。”
“我以前對你不笑嗎?”
以前……對我也笑,只是……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我無法做出合适的答複,只好岔開話題:“秦哥,你還是欠我一場電影。”說完我低頭繼續吃飯,再擡頭時,發現桌上多了張卡。
“這是什麽?”我拿起來細看,是張電影卡,西弦月影院的年卡。
“一年之內你随便看,我随時奉陪,如何?”他的目光極其溫和地掃在我臉上,多少有點得意。見我木讷盯着那張卡,他又說,“別人的是全年10次,我老婆的特殊——無限次,可以嗎?”
我終于醒悟,這就是昨晚影院門口的廣告畫上說的神秘大禮,看來還真有我的那份兒!
“秦哥,那三百多人,人人有份兒?”我皺眉問到。
“嗯。”他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我的心好像有點疼,不,是真的疼……
心,疼,啊!
“娶老婆哪有那麽容易!不破費能讨到好老婆嗎?”他眼底含笑地說。
這是什麽邏輯!
再說,讨老婆,你倒是把錢破費到老婆身上啊,破費了半天,都讓別人感動去了!就這,還指望着娶好老婆,哪個傻透氣了的讓你娶!
我被氣得語塞,瞪了半天眼睛,最後憤憤地說:“你對你老婆可真好!偏愛有加!”
他神色安然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笑着,不置一語。那樣子,好像一切盡在意料之中,而且很享受這種不出意料的反應。
我不再看他,低頭喝湯吃飯,長得帥有什麽用,又不管飽。敗家的男人!
一番苦戰,桌上的東西所剩無幾,我很有成就感,一頓飯把錯過的兩頓都補回來了。同時,那個男人也很有成就感,他的湯深受群衆青睐,得意之相無法言喻。
我伸手去拾桌上狼藉的餐具,手随即被他按住。
“沒事的,我來吧!不做飯再不洗碗,對不起老公也就罷了,也不能對不起那張電影卡呀!”我酸不溜丢地說。
他“噗哧”的笑出聲,随後,拿出一串鑰匙,将鑰匙環套在了我的中指上,“那你就多對不起點兒吧!原裝進口的!”說完,起身收拾餐桌。
我好奇地研究手指上挂着的鑰匙,BMW,這個我認識!
“別摸我……”我喃喃自語。
“我什麽時候摸你了!”他在身後冒出這麽一句。
“……”我又沒說你!
“再說了,你,我不能摸嗎?”說完,還就上手了。
我連忙往旁邊躲閃,沒躲開,“我說的是這個……這個……”我趕緊晃了晃手指上挂着的鑰匙。
看完,他笑,繼而,低頭在我耳邊低語:“那我也可以摸你!”
當然。你不僅可以摸……
“秦哥,真的是進口的?”
“我會騙你?”他的眉毛立即擰到一處。
“我是說……秦哥,你們都走私什麽?”我的好奇心又開始作祟。
“……”
“秦哥,講講……求你了!”撒嬌裝可憐,一用就靈,屢試不爽。“有化妝品嗎?”我用額頭蹭了蹭他的下巴,紮紮的。
“沒有!”
我很興奮,好像談的根本不是一件不法的事!
“車?”我搖了搖鑰匙。
他不語,我立刻明白!心裏愈加興奮。
“還有什麽?秦哥……”
“真想知道?”
“想!”
他從我身上移走一只手,伸到餐桌的下面的格子裏,“啪”一個東西拍到了桌子上。
“這,這不是小諾的玩具槍嗎?你們……”我愣了幾秒鐘,轉而領會。
“害怕了?”
見我不語,他問,語氣竟有些幸災樂禍。
“你怎麽把孩子的玩具拿出來了?”怕什麽怕!我只是感到莫名其妙而已。
“他送我的,要我帶着,這是男人的标志。”
這是小諾的論調嗎?孩子的話你也信?如此說來,沒帶這個的,都不是男人?!匪夷所思!
我擺弄着玩具槍,左看右看,不錯,工藝還挺精湛,可以亂真了。
“秦哥,我的槍法很好!想當年……”
“47環!”
“嘿嘿,秦哥,是不是很崇拜我?”
“不崇拜!這不是你玩的東西!”手裏的玩具槍被他奪走。
“太神秘了!秦哥,怎麽操作的呢?說說嘛!要報關嗎?我可是有進出口工作經驗的……”
“當然。報關單上還要明确品名,産地,用途!”
“……”我閉嘴,再傻也能聽出他在諷刺我。
“秦哥,你是個眼拙的管理者,你真不該把我炒掉!”我感嘆着,“沒準我會是你們的中流砥柱。”
“我真慶幸你不是我們的中流砥柱!”他在我耳邊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說。
“為什麽?我做的不好嗎?”我側過臉質問。
“好。正因如此。”
“冤枉啊……你什麽時候知道我進公司的?”
“第三天。”
“唉……懷才不遇,明珠投暗,唉!”
他的手越來越不安分,我假裝淡定:“秦哥,你當時是在哪裏給我寄的那個快遞?”我問得有些突兀,沒考慮他是否明白我的問題。
“Russia。”看來,有些事情,他記得比我清楚,否則不會脫口而出。
“啊……在那兒做什麽?”我繼續問,難怪那信封上的字我都不認識。
“善後。”
“那你為什麽回來?陸亞不是讓你別回來嗎?”
“……”他歪頭看我,淺笑不語。
我卻感到鼻子在一點一點酸起來。屋子裏忽然寂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別胡思亂想了,嗯,都是過去了。”說完便埋頭于我的頸窩,唇舌輾轉不停,接着,呼吸似乎也變得急促起來:“上床,還是下樓?”
落差這麽大?
被他撩撥得有些淩亂,我差點說錯話,好在徹底淩亂之前,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下樓。
那件白色羊絨大衣是沒法穿了,我追悔莫及。正怏怏不樂,他把他的大衣披在我身上,“這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他頗為得意地把我摟得緊緊的。臨出電梯時,他說“要是別人問起,我就說我太太身體虛弱……”“要是別人問原因,我就說……”他收起戲弄的笑容,皺着眉,不再說話,我才松開手。
樓下,白色的寶馬車旁,我默默地看着,表面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強大胸懷,心裏卻郁悶透頂。不用這麽快吧?嚴格來講我還不是你老婆,待遇怎麽就直線下降了!
“別小看它!比你的那輛好得多!上得了高速,爬得了山坡,過得了田埂,渉得了水泊!”他伸手拉開駕駛位置的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麽容易就被人洞穿了,而且還是以一個不識貨的身份被洞穿的。
多說無益,欲蓋彌彰,沉默是金。
抱住方向盤,我有些手抖,從學會開車那天起,我就沒再摸過別的車,快十年了,我只開過一輛車。真感人,太專情了!
“要不你開吧,秦哥。這段路車多人多,我怕開不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那我們還是上床吧!”他把胳膊搭在我的靠背上,表情不詳。
“那我試試吧!”我迅速發動車子。
車子開起來還不錯,不枉某人的一番吹捧。見我基本進入狀态,逐漸得心應手,他伸手打開車載音樂,裏面只有一首歌:
Everytime I leave to head out on the road
I wanna take you with me to save me from the cold
No matter where I go wrong
You'll be there to turn it into right
I will love you every moment of my life
……
我有些感動。這首歌,第一次聽,是在花店附近的一個叫做Gothic的理發店門口。一如它的名字,那家理發店,無論是裝飾格調,還是理發師們的藝術風格,都很Gothic,前去理發的都是一些前衛的年輕人,常常頂着一頭怪異的頭發從裏面出來。平日店裏放的音樂也盡是哥特式的,Nightwish的歌比較多。不知何故,那天Gothic突然改變曲風,我恰巧經過,瞬時間,聽得我淚雨滂沱,想都沒想,便沖進人家店裏去。其實,我只是想問問這首歌的名字,結果被人家誤認為我要理發,最後我屈從于人家的熱情,很忐忑地坐在鏡子前,身邊的理發師頂一腦袋灰白色的頭發,化着幽靈一般的黑眼圈,靈活的剪刀在我頭上翻飛。完了,我暗自叫苦,我的頭發,肯定也Gothic了!結果卻出人意料,頭發剪得中規中矩……理發師說這個發型更适合我。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這首歌是我的手機鈴聲和彩鈴;是我電腦裏永恒的金曲,常常單曲循環一整天;是我花店裏的主打音樂,如有音樂,第一首便是它。多少年了,許許多多的東西都變了,而這首歌,在我的心裏從沒變過,只因為喜歡,喜歡到骨子裏。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秦哥,當然也知道……所以,新車的首個工程不是添件飾品或實用品,而是一首歌……
醒來時,已經是次日下午三點。睜開眼,看見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把房間渲染得更加魅昧。
在床上翻滾了幾次,才勉強坐起來,全身酸痛,乏累無力,四肢百骸被拆散了?206塊骨骼還健在嗎?
咽了咽口水,嘴裏仍然殘存着一股血腥味道。
他不在,睡袍搭在床邊。
“禍從口出,禍從口出,這就是教訓!切記,切記!引以為戒!”看着淩亂的大床,我在心裏暗暗叫苦,随手把他的睡袍披在身上。
想到昨晚,我就後悔得想抽自己兩巴掌。本來良辰美景,花好月圓,挺開心的。後來,我問他,這半年不近女色是不是懷疑自己得了不雅之症。他說是。我問他原因,他只說遭人算計。我又問原因,他說可能有人嫉妒他要出去,也或者有人不希望他活着。有一段時間,他反複感冒發燒,種種症狀讓他覺得自己完蛋了。我說三個月不就可以徹底排除了嗎!幹嘛要等半年?他說他不做沒把握的事。然後,我松了口氣。談話到此,堪稱完美。鬼知道我為什麽會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還以為你性功能障礙呢!” 當時,他冷冷地白了我一眼,倒也沒說什麽。也正是因為他沒說什麽,我才犯的傻,揪着他問:“秦哥,你不是騙我的吧?剛剛你不會吃藥了吧?”“你吃藥了嗎?”“不可以吃藥,真有問題我們可以看醫生,吃藥傷身體……”
他氣得兩眼冒火。把我按在床上,問:“我讓你明天下不了床,信不信?說吧,想睡到幾點?”
沒吃就沒吃呗!幹嘛那麽認真!奇怪的男人為什麽會對這個問題這麽敏感?
最後我只得連連求饒,誠懇認錯道歉,替他澄清,他才放過我。末了,還拍拍我的臉說:“就算過十個六年,也容不得你質疑!”
是!到那時我肯定不會質疑你了,十個六年。祝願我長命百歲能看到你的那一天!
我懶懶地下床,發覺真的是筋疲力盡,連手指節都感覺異樣。懶懶地垂下頭,檢查我的手是不是出問題了,咦……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指環。很簡單的指環,上面淺淺地镌刻着一朵花,若不細看都不會發覺,有點抽象,只有我能理解,因為和我胸前的那支馬蹄蓮很像。
我興奮地摘下來,對着它愛不釋手。我喜歡這種指環,比起鑲着寶石的戒指,我覺得指環更純粹一些。鑲和刻是兩種工藝,同時也給人兩種感覺,前者的附屬感太強,有随時棄我而去的不安;後者則完全沒有這種擔憂。
迎着窗簾縫隙透進來的陽光,我細細端詳這個悄然而至的驚喜。很快發現指環的內側還有字:四時花如錦。我咧着嘴笑個沒完,秦哥的用心我怎會感覺不到?原以為沒這一環節了呢,打算一條項鏈就把我搞定了,看來事情遠非我想象。
喜滋滋地将指環戴回原處。擡眼便看到花瓶裏的馬蹄蓮怒放着,心裏頓時幸福升騰,美得像那些花一樣。花的周圍仍環繞葉子,一片一片,微微翹着,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迅速到吧臺上拿起我的那片小葉子,對照着花瓶裏的葉子,我又傻笑,原來是這樣。
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對着斜斜的太陽伸個懶腰。原以為在17樓往下看會看到很多灰突突的屋頂,沒想到眼前風景還不錯,隔街便是K市最古老的一個公園,當年在開發商大肆掠奪城市土地時,占據黃金地段的這個公園是唯一一個有幸被保全下來的“空地”。春天的楊柳拂岸,夏日的荷香鳥語,秋景裏的水榭廊橋,以及冬雪半掩的假山奇石,四時風景各不相同,卻能時時游人如織。近年來随着市容市貌的整體提升改造,公園也被改造得面貌一新,已經免費對市民開放,裏面增設了不少游藝設施。前段時間小諾還央求我帶他玩空中轉盤,我覺得他還小,不太合适,于是把計劃拖延到明年春天。雖然是冬天,站在17樓,仍然能感受到公園裏的歡樂、靜谧和惬意。看來,有人選這裏做辦公室絕非偶然……如此絕佳的地勢,我忍不住站在窗前多看了一會兒。
看罷,正要去洗簌,聽見屋子裏有響動,我循聲走去,有些害怕,畢竟這個環境我還不太熟悉。廚房外,我釋然。竈臺前,他忙亂得很認真,大概正值攻堅階段,砂煲裏熱氣蒸騰,站在外面我還是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兒。沒有打擾他,我抱起雙臂将身體靠在沒門的門框上,順勢将頭也靠了過去,靜靜地看着他的背影,這是多麽溫馨的場景,我連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其實,男人系上圍裙下廚也挺性感的,我忽然有了這種想法。
“含蓄點兒!別色迷迷地看我!”他沒回頭,竟然知道我在後面。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繼而無聲地笑了,難道這就是傳言中的心有靈犀?心裏頓時暖如陽春,不禁加深了看他的目光。
“還沒看夠?!”他又揚聲說到。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而且還知道我在看你?”我問。心裏期待着他說一些心靈感應之類的話。
誰知道,人家拿起湯匙,頭也沒回地敲了敲那臺鑲着16K黑色鏡面不鏽鋼面板的吸油煙機。
得,我自作多情了……
“失望了?”正郁悶着,他轉過身來,戲谑地看我。
“沒有。”我淡淡地答着。
他回過身去,又往那個砂煲裏加了點什麽東西,然後用湯匙攪了攪,蓋上蓋兒,關火。随後解下圍裙扔在流理臺上,打開水龍頭洗手。這一連串的動作,越來越娴熟,是個可塑之才。
“你做的什麽?還挺香!”我仍然懶散地倚着門框。
“滋補湯!”他沖我笑,有些不懷好意,說的時候,還着重地突出一下‘滋補’二字。
我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知道他什麽意思。
“這是我特意到樓下餐廳跟大廚學的!”
“你就這樣跑去直接對人家說:‘我要學滋補湯?’難堪死了!”。
“沒有。”他搖頭,“我說的是‘縱欲過度喝什麽湯好?我要學’”
“……”暈!我今天堅決不和他一起走,丢不起這人。
“看看,你的眼眶都青了。”他用滴水的手比劃着,在我眼前畫了兩個圈圈,“不補補哪成啊!”
不會吧?聽了這話,我的臉肯定是青了。氣憤地瞪了他一眼就跑去照鏡子。
騙人!
回來我就用力地敲了他一拳,他也不躲,一臉捉弄地站在那兒笑。
“看來功課做的還不夠,要不我們再補補課?”笑了一會,他一臉壞相地說,邊說邊伸手過來。
吓得我一把推開他,躲得好遠。“你不是說今天有事要辦嗎?怎麽還不去?”
“我已經辦完事回來了!”他攤開雙手,得意至極。左手無名指閃過一道亮光。
心下一暖,我走過去,把我戴戒指的手放到他的手上,兩手十指交叉,有點回歸的感覺。
“讓我看看,你的指環裏是什麽字。”我去摘他指環。
“不給看。”雖是這麽說,他還是把指環脫下來遞到我手裏。
上面的字是“花開錦四時”。要不要這麽麻煩?刻一個錦,一個時就完了嘛。
我對着指環,咧嘴笑個不停,還是為那多出來的幾個字感到開心。
“這種點睛之作為什麽不在影院裏送給我,反倒偷偷摸摸地戴到人家手上?”我故作嬌羞地發了兩句嗲。
“怕你再當衆說我偷東西!我可害怕重新做人!”他不鹹不淡地說。
“……”不解風情的男人,我的嗲白發了。
我悻悻地把指環放在他手上,沒說話,轉身離開。
“生氣了?我開玩笑的。求婚就要送戒指,就要單膝跪地,那樣多俗啊!”他在後面忙不疊地解釋。
“晚了。我去意已決。誰讓我就是個俗人呢!”
“你要去哪兒?”
“洗臉!”
我聽見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洗簌完畢,出來時,他傾力打造的滋補湯已經隆重登場——擺在餐桌的正中央。一串悅耳的鈴聲響過,我聽他說了句:“送上來吧!”
“什麽東西啊?”我探過頭去問。
“飯。”他的語言還能再簡練點兒嗎!
“啊?送到這裏?”我用手指了指腳下。
“是!早餐,午餐你都沒吃,我又叫了些東西。”
“啊——我的衣服呢?我總不能這樣見人吧?”身上還是他的睡袍,我一時間急得四處亂竄。
“急什麽?你沒穿衣服時,人家都來過了!又不是男的。”
“什麽?你說什麽?”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我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