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高淩帶了小四氣沖沖出了王府,也沒騎馬坐轎,步行來到大街上,找了家看着很幹淨的店鋪坐下吃早餐。司擅守在店門口。主仆二人說了幾句,就見小四向自己招手,司擅趕緊過去:“殿下有何吩咐?”小四翻了翻白眼:“主子叫你回去,不要跟着我們了。”司擅一臉為難:“殿下,屬下也是奉命行事,您就當我不存在吧。”高淩沉着臉什麽也沒說,小四哼了一聲,坐回去喝他的豆腐腦,嘴裏嘟哝了一句:“跟屁蟲!”兩人都不理他了,司擅默默地退回門口,警覺地注意着來往行人。
吃完早飯,高淩帶着小四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衙門前,對守門的侍衛吩咐幾句便進去了。臨進門,小四回頭向司擅得意一笑。
遠遠望去,門匾上“內務府”三個燙金大字,耀武揚威地睥睨衆生。司擅出示了自己腰牌也想跟進去,卻被攔住:“你只是王府侍衛,沒有主子帶領不得入內!”司擅陪笑:“小弟是跟十殿下來的。”守衛撇撇嘴:“十殿下關照了,他只帶了石侍衛,沒說帶了你這麽號人。你不會是想混進去搗亂的吧?”
“這位大哥,我真的是安疆王府的人,殿下走得急忘了點事,王爺讓我來轉告,你就行行方便讓我進去吧……”司擅好說歹說,連銀子塞過去都沒能進府門一步,鬧得守衛煩了,威脅到:“你再糾纏不清,我可叫禦林軍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司擅無奈,只好在門口苦等。好在內務府是專為皇家辦理各類宮廷雜事的衙門,大內高手衆多,倒不怕高淩在裏面遭到暗殺。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高淩二人出來,眼看都過去一個半時辰了,司擅開始焦急不安起來,辦什麽私事要這麽久?忽地想到小四臨進門前得意的眼神,驀地感到不妙,重新去向門房打聽:“大哥,請問貴衙可有後門可供進出?我怕和十殿下走岔了。”
守衛不屑地白他一眼:“哪個衙門沒有後門啊,你個外地土包子!”
“那請問後門通向哪裏?”
“內務府的後門就開在京城最熱鬧的棋盤大街上,四通八達最是熱鬧……”話未說完,就發現眼前的“土包子”不見了,不由得低低咒罵一句,回屋取暖去了。
司擅心急如焚,向王府拔腿急奔,一進府門就被馬管家攔住:“司侍衛,王爺有令,讓你回來後就去翠竹軒院裏跪着,聽候發落。”
司擅氣喘籲籲,急急問道:“殿下回來沒有?”
“回來有小半個時辰了,”老馬搖搖頭,壓低聲音,“又吵起來了,阿檀,你自己保重。”司擅這才松了一口氣點點頭,抹一把額頭的汗去翠竹軒院裏跪了。任務沒完成,看來二十軍棍的懲罰是逃不掉了,好在殿下已經平安回來,若萬一有個什麽好歹,後果實在難料。
翠竹軒內,袁峥高淩二人已經對峙了好一陣子。一個急怒交加;另一個橫眉冷對。
袁峥板着臉怒道:“我早上說得還不夠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單獨行動?萬一再有前天那樣的事發生怎麽辦!”
高淩絲毫不怵,仍不正眼看他:“我不是囚犯!我早就說過,最讨厭你派人盯着我!明天我就滿十九歲了!若沒學會怎麽保護自己,豈能在在宮裏活到今天,你既不信任我,又何必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袁峥閉一下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又睜開,誠懇地看他:“高淩,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形勢不同了,你剛才出去的時候,我親手殺了張泯,這是他的遺書,你自己過目。我早就相信你了,真的!你也信我一次好不好?不要再和我針鋒相對,從今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高淩轉頭詫異地看他一眼,接過遺書看。張泯的遺言原原本本把容妃如何指使他竊取軍機、如何允諾出書以及事成之後的賞賜、密謀的時間地點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最後寫道求十殿下看在他已坦白,且是為高淩母妃辦事的份上不要連累自己老娘。
高淩看完遺書沉思一下,半信半疑地問道:“他不是一口咬定是我主使的嗎?怎麽會臨死卻改口?”
“因為他自知橫豎是死,我答應只要他說實話,就不追究他的家人,并給他母親一筆銀子養老。”
高淩想了想說道:“司擅跟了我三天,我一言一行想必你全都知道,而且你親自來過吏部,我做的人事安排你也都看了,我對王爺你的誠意夠不夠?”
袁峥點頭:“是,我真的沒想到你做事如此細致和深謀遠慮,實在對我有極大助益,謝謝。”伸手輕輕握住高淩手掌,不料高淩一個退步從他掌握中不着痕跡地掙脫:“王爺,既然你也相信我了,那麽從明天起,司侍衛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袁峥剛剛輕松的心情立時又低落下去:“你說來說去怎麽還不明白,除了第一天去戶部,後來我真的沒讓司擅監視你,現在是你不信任我!”
“我只有這一個條件,只要你答應,我立刻相信你的誠意。之前的一切不愉快我絕不放在心上,你把內務府拔給我的三十個宮女太監都退回去的事我也只當沒發生過,而且保證春暖花開之際,我們就可以順利去西疆,好不好?”
“不好!其他事都可依你,只這件事不行!之前我虧待了你,要我怎樣賠禮都行,只是不能讓你單獨外出!”袁峥堅決不妥協。
“我有小四陪着。”高淩急了。
“石小四忠心有餘,智謀不足,我不放心。”
“袁峥,你心口不一,不必找這種借口!我也信不過你,你給我出去!”高淩有些氣急敗壞。
“你講不講理?還是你有什麽計劃不可以讓我知道?”袁峥疑心又起,高淩到底在打什麽主意要瞞着自己?
“和你個爛人沒道理可講!滾!”
好心喂了驢肝肺,袁峥氣得拂袖而出。一出門就看到跪在院子中央的司擅。司擅剛才又急又怕,奔回來出了一身汗,內衣半濕,現在跪在寒氣逼人的青石板地上也有好一會兒了,聽着屋裏兩人的争執隐隐約約傳來,心情複雜。寒風陣陣中,小貓臉已經凍得發青,嘴唇發紫,卻還保持着直挺挺的身姿一動不動。
看到袁峥出來,司擅大聲說道:“屬下未能盡到保護殿下之職,按律應責二十軍棍,請王爺責罰。”聲音雖大,卻掩飾不住冷得牙齒打戰的咯咯聲。袁峥一陣心疼,事出有因,不能怪他,剛想叫他起來,忽然又心念一轉,出口的話成了:“好,你既知罪,就不必多費口舌了,來人,家法伺候!”很快過來兩個家丁,各舉一根長棍,往司擅身邊一站,只等王爺一聲令下就要執行家法。司擅一閉眼,老老實實往地上一趴。
安疆王冷冰冰一聲:“行刑!”兩個家丁剛要舉起棍子,就聽袁峥身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袁峥不禁有些計劃得逞的小得意,只是面上絲毫不敢帶出來。
高淩急急從屋裏沖出,險些被門檻絆到,小四及時拉了他一把。高淩大聲質問:“王爺,司擅犯了什麽錯要挨打?”
袁峥回過身去:“本王要他貼身保護你的安全,他卻連你去了哪裏都不知道,嚴重失職,難道不該接受處罰?”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你……是我故意甩開他的,他并沒有錯,不該受罰。你不要把氣撒在他身上。”安疆王軍紀嚴明,是出了名了賞罰分明。高淩心中打鼓,急得臉都漲紅了,卻沒看到袁峥背在身後的手悄悄做了個手勢,兩個家丁見了,無聲無息退下。
“王爺,司擅他沒有失職,我很平安不是嗎?”高淩緊盯着袁峥臉色,想找出他心軟的蛛絲馬跡來。袁峥故意不看他,仍是鐵青着臉。
高淩汗都快下來了,十年前見過的棍刑和幾天前聽過的侍衛挨打的慘叫聲交替在腦海中閃現,讓他聲音發顫:“王爺,別打他,求求你了,看在……看在你們共同出生入死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好不好?”
“我所有的袍澤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難道所有人犯了錯也都可以不受罰?那樣軍紀何在?號令何從?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安疆王鐵面無私,毫不通融。
給胃痛的自己熬粥、為小四求情、果斷殺馬救人、脫護甲給自己……一幕幕過往,最難熬的日子裏僅有的暖意絕大部分都來自這個趴在冰冷的地上等着挨打的青年将軍,怎麽忍心見死不救!高淩漲紅的臉慢慢發白,眼一閉咬牙道:“算你狠。袁峥,你贏了,我答應你讓他跟着我,不會再設計甩掉他,你放過他吧。”語聲無力。
袁峥暗中長出了一口氣,對司擅說:“既然殿下為你求情,看在他的面上,這次就先記着,再有下次,兩罪并罰。起來吧,好好侍候殿下。”
“謝王爺,謝殿下。”司擅哆嗦着站起身來。
小插花:
後來,袁峥和高淩在草原的藍天白雲下賞花散步的時候,高淩想起這件事,問袁峥:“如果當時我沒給司擅求情或者沒答應讓他貼身跟随,你會不會真打?”
袁峥邪魅一笑,露出滿額頭褶子:“當然打,言出不行的話以後就沒有威信了。”
高淩瞪他一眼:“不信!我看你寧可自己挨打也不舍得打你那些好兄弟,擺明了是釣我上鈎的!我怎麽就上了這個惡當呢?”一臉的追悔莫及。
袁峥哈哈大笑,一把摟了他入懷,在他臀部輕拍兩下,熱熱的呼吸噴在他耳邊,輕聲道:“小傻瓜,我現在也打你了,疼不疼?你的精明上哪去了,嗯?”
高淩一扭頭在他厚厚的唇上輕咬一口以示懲罰,然後幹脆找了個舒服姿勢窩進他懷抱,順便再奉送白眼一枚:“平常心平常心,你個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