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V章
淵鹿城小,士兵們居住地也不集中。
這裏曾經出過一個十分有名的富翁,名曰朱七公。這個人沒別的特點,就愛揮霍錢假大方,因為幾個妻妾不和,他為了表示自己的一視同仁,便在城內置辦下一共八個大宅子,分別贈送給自己的幾房愛妾。他們現已全都西逝,房子便被當地官員拿出來貢獻給了定興帝。
這幾個大宅子。布局類似于京城的四合院,卻并不全一樣,又能劃分為九個小的四合院,正中央最好的位置算是孤立出來,主人居住及會客都是在這裏。平均下來,每個四合院裏面有九個房間,每個房間裏面滿打滿算睡二十個人。這樣一來,再加上主要的幾個官員,每個宅子裏共能住一千八百個人。不過除了定興帝住的那間宅子,其他都是采取輪班制,即一班人出去巡邏的時候,另一班人在房裏睡覺,這樣一算,每間宅子裏就住了三千六百人。八個宅子加起來,總共住了兩萬八千萬百人。
而定興帝從京城帶出來多少人馬呢?
先帝在時,大晁共有十二萬兵馬。後來戰亂紛飛,死傷無數,等太後幾番招兵買馬擴充軍容最後終于凱旋而歸的時候,只剩下了不到兩萬人,由此可見經歷過的磨難。而帶回來的那兩萬人馬,到這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只留下了不到五十個人。一大半都回到了各自的家鄉養老,因為年邁無法再次上陣,一些知道內情的人,早在定興帝登上皇位之初,就被賀自衡無聲無息除掉了。至于這不到的五十個人,只有十個是真正意義上屬于定興帝的人。剩下的要麽不夠忠誠,要麽,直接就是賀自衡安插的眼線,一路上都零零碎碎被除得差不多了。
當然,後面的還是有再一次的招兵買馬,只不過賀自衡跑了之後,一半的人都跟着一塊兒跑了,所以剩下的兵馬加起來也就六七千。
定興帝出發前,曾經做過宣講,為戰争再添人馬。這一回的努力頗有成效,被豐厚的福利誘惑而來的窮人家的孩子,或者是壯志想籌的有志青年,以及相信定興帝能力的官員們送出來的子女們紛紛招了進來。為隊伍添加了三千多人。
他們走了一路,也就招了一路,隊伍不斷地擴充,終于達到了現在的三萬人馬。
兩萬八千八百人住在宅子裏,剩下的一千二百人就分散開來安排到了城內其他的百姓人家。其中一個重要的方面,也是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防止暗地裏遭到傷害。為了安撫百姓,少不得又是大花銷了一筆,不管百姓是不是願意義務相助,都會相應地給補貼。這筆錢,是定興帝出發之前,太後拿出來的。
當然,城門口也有駐紮的點,不過還是原有淵鹿的士兵們居住,他們對于這裏的一切都比較熟悉和敏感,看守起城門來,自然也比其他地方的人要靈敏度更高一些。
可是,現在處處都是寒冰結滿地面,幾乎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屋內出不來。
就算是哪裏發生了什麽情況,也沒有辦法及時趕出來進行救援。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場陰謀正在氤氲着。
所謂擒賊先擒王,誰想要制勝,第一要點自然是對準最高首領。在淵鹿城內,現在首當其沖會被突襲的,便是朱七公留下來的這座宅子裏的,一千七百名士兵。可就算是其他所有人眼睜睜看着這一千七百人活活的死在了裏面,他們也沒有辦法對其進行任何補救以及援助,因為出不來。
甚至他們必須要目睹了親友的死亡後,再一個又一個,被個個擊破。
這就是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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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幾乎不可思議,可現實的的确确就是如此。
賀自衡只帶了一百多個北胡人,他們是定興帝來淵鹿之前就潛伏在城內的,這回也只是提前一天聚集在一起,将事先準備好的箭支拿出來,潑了滾水布了局,只等着局面的展開。
※※※
對待賀自衡設下的局,并不好解。阿木吉拉也只是想到了在獅子星時,如果要在冰天雪地裏面進行軍事演習,關鍵工夫動在鞋子上面。可是地球星條件有限,做不到那麽高端,只能稍微補救一下,暫時無法自如地盡情打仗。不過……只要出了這個門,一切都好辦了。
每個人的鞋底板都按照阿木吉拉提供的圖紙做了變動,定興帝派了幾個人出去在冰塊上實驗一下,果然不會再打滑,完成可以做到正常的行走。
阿木吉拉用精神力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後,又指了兩間酒樓,吩咐士兵們該如何從這裏到酒樓,雖然衆人不明所以,可還是按照她說的話去做了。賀自衡在駐紮的酒樓派了哨兵觀察宅子的動靜,可是一點兒也沒有發現士兵們的異動。很快大部分人都轉移了過去,宅子這邊留了一小半。
當然這些也是不夠的,阿木吉拉想了想,又吩咐幾個行動靈巧腦子活的士兵潛伏到了賀自衡所在的酒樓下面,稍微動了一下手腳。這樣一來,萬事俱備,就等着賀自衡發起的東風了。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白光消散,黑暗來臨。
賀自衡要開始行動了。
“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賀自衡走到一個窗前,問道。
站在門口的北胡士兵回答道:“只有兩三次有人出來過,結果全都摔跤了,就又回去了。”
“嗯。”賀自衡微微一笑,“那就好。”
“賀大人,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如果那個皇帝死了,剩下的人會心甘情願聽從于我們?”一名北胡官員有些擔心道。
賀自衡胸有成竹:“茲事的确冒險,可若是失敗,我們也損失不了什麽,頂多在臨走的時候,往其它幾個宅子都放一把火。這幾個宅子都連在一起,就算別的沒辦法,最起碼的還是可以讓大晁受到相當的損失。之後我們再正面發起戰争,大晁已經損了士氣,再想負隅頑抗,卻是難的了。”瞥一眼北胡官員,輕一笑,“怎麽,大人不敢為國捐軀?我都不怕死,大人害怕什麽?就算今天我們都死在了這裏,也只是把局勢往前一推,等着他們的,會是更加慘烈的死亡。”
北胡官員低頭思索一陣,點點頭:“的确,大人在那個地方布下的局,我們統領大人都拍手稱妙……我不怕為國捐軀,都聽大人的。”
賀自衡微微點頭,心裏卻道:“不會失敗的。我會活下來,奪回失去的一切。”
擡頭觀察了下天色,眸光一凜,“行動。”
他要将這個時辰,可能正在安然自得用着晚膳的那些人,施加嚴厲的教訓。他要告訴他們,自己的重要性,以及投奔自己,才是明智的選擇。
北胡人開始行動了,一部分人在準備放箭,另一部分人拿了厚厚的墊子,鋪在冰面上,不斷地延伸,直到快要到宅子的地方才停下來。這樣,鋪了墊子的地方,他們自己人就可以行動自如了。而大晁士兵想要上來?做夢!
“放箭!”
賀自衡一聲令下,志得意滿。
果然一道火狐下去,宅子那邊燃起了黑煙,絲絲縷縷飄了上來,順着刮起來的勁風不斷地蔓延着。這在賀自衡眼裏成為了一道美麗的景色,使他愉悅自得,心情開闊。
火勢不斷地加深着,他好像能夠隐隐約約聽到人們的哭喊聲了,又好像可以看到定興帝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也許他還想要跑出來,結果呢?會有無數支火箭落下去,将他萬箭穿心,活活燒死。就算他真的逃過了這一劫,受了驚吓的小皇帝,就是一只細繩上的螞蟻,輕輕一捏,就可以活活掐死。
賀自衡越想,嘴角弧度越大,流星般的火箭不斷地從這邊射|出去,在空氣中劃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火光明亮,照得他半邊臉都是通紅一片。
“救命啊。”
“救命……”
“不好了……”
呼救的聲音越來越近,賀自衡的笑容也越來越大。直到剛才那位官員慌裏慌張跑下來,抱着賀自衡的胳膊緊張喊道:“賀大人,不好了,你快看下面!”
“大晁的官兵跑出宅子了?這有什麽好怕的,我不是早有安排嗎?”賀自衡的臆想被打斷,眉頭輕皺,順着窗戶看了下去,乍一看并沒有覺出什麽異樣,再定睛一看,臉色開始有了變化。厚厚的墊子下面冒起了黑煙,一道褐色的水光折在冰面上,不斷地蔓延着……那是……油?!
“賀大人,酒樓門口挂着的燈籠不知道什麽時候裝滿了油,剛才對面酒樓射出了一支箭,燈籠掉下來之後,油全部倒在了墊子上面。這些墊子又都是連在一起的,遇到火就燒起來,現在、現在可怎麽辦啊?”官員急得不行。
其實僅僅是着了火的話,那倒沒有什麽,盡快逃出來就好了。可是關鍵在于……油漫開之後,墊子開始松動了,士兵們站着不動倒還好,可是只要動一下,墊子就陸陸續續分離開來,在冰面上越滑越遠。他們急得跳下了墊子,于是在冰面上全都站不穩,越是害怕地奔跑,就越是摔得厲害,最後全都倒在了地上,個個摔得鼻青臉腫,動彈不得。
“怎麽回事?”賀自衡眉頭輕扯,擡眼間又怔了一下。
只見無數火箭從宅子裏面又重新射了回來,在空氣中劃下更加優美的弧度,準确無誤地……落到了自己站着的這家酒樓裏面。然後“嘭”地一聲,不斷地有東西燃燒起來,不斷地又有火箭射|進來,根本無法招架。
賀自衡心裏發堵,他實在想不到,為什麽連這個局,都能被定興帝給破了。他們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宅子裏面不是已經燒起來了嗎,為什麽他們還能夠絕地反擊,莫非他們都不是人嗎?賀自衡重重地呼吸幾下,雙目欲裂,十分可怕。
而他身邊的北胡士兵們已經放棄了繼續射箭,紛紛下樓轉向後門,準備按照之前商議好的後路逃走。只要出去,沿着他們事先鋪墊好的墊子一路到了後山,翻過去,就安全了。
“快跑啊!”
十分不整齊的腳步聲,咚咚咚,像是一下又一下的重錘打在賀自衡的心上。
為了今天這一場局,他準備了太久。看天象、僞裝隐藏、精密布局……他因為之前有過的經驗十分自鳴得意,根本不願意相信自己可能會失敗。所以他根本沒有帶多少士兵來,反而帶了足夠多的箭支,整整兩萬餘支箭,不少的火種,竟然現在都擺在酒樓一邊,派不上用場了麽?
恨恨地回頭看了一眼,賀自衡無聲地走到堆放箭支的地方,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覺得凄慘可悲。又拿出了一個火種,扔到了箭支上。
看箭支熊熊燃燒起來,他才無言地轉身下樓,往後門走去。
他用不到了的,絕不會白白讓給定興帝。
走到後門口,賀自衡又發現了異樣。因為烏壓壓的士兵們沒有一個人前進,反而不斷地又退了回來。誰知酒樓裏面已經燃燒起來了,他們沒有後路,個個都是絕望的很。終于有一個北胡士兵開了口:“都是這個大晁人害的!他肯定是奸細!”
“交出去,我們一定能活命!”
“對對對,把他交出去!”
賀自衡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但是看這個架勢,也基本能夠猜出來了。冷笑幾聲,幾欲撐裂的眼珠子一個一個登過去,吓得衆人噤聲,無人再敢說一句話。這個時候的賀自衡,實在是太可怕了。但是他沒有因此而怎麽樣,大步踏向前,推開兩邊的人,走到了後門口。
外面先前鋪好的墊子還在,厚厚的一層,在冰面上擺着。
一腳踩上去,紋絲不動,很好。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到了墊子中間,忽然笑出聲來。
對面站着的是定興帝,他穿着戰袍,身材高大,目光深沉。他身後站着五十來個士兵,個個手持兵器,神色肅穆。那是獨特地、屬于軍人擁有的神采。也是十幾年前,他第一次踏上戰場的時候,懵懂而歡欣的靈魂外,常常流露出來的情感。那個時候他是相信的,無比堅定地相信,一定可以取得勝利。
每每看到最前面帶領着的那個人,他的心髒是充實的,甜蜜的,飽脹的。好像只要跟在那個人的身後,他就從此所向披靡,再無可怕。就像是……
現在那些士兵對于定興帝的情感一樣,尊敬、欽佩、服從。
呵……
可今朝不比往昔。
伊人早已走到了更高的高度上面,是自己連仰望都不能夠的。而當年那個身量不足自己腰部的青澀小男孩,也終于在時光的流逝中成長為一顆參天大樹了麽?終于也向自己亮了武器,要和自己同歸于盡了麽?實在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賀自衡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下比一下用力。
忽然動作頓了一下,他注意到緊緊站在定興帝旁邊的那個士兵,竟然是個白白淨淨、五官精致漂亮的女人。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定興帝專寵了數月又冷淡了數月的人吧?
“怎麽皇上打仗,還帶着個女人?真是潇灑快活。”
定興帝輕一笑:“是啊,人生短暫,及時行樂。老師悟不到這一點,學生只好連帶老師那一分,一起享用了。”
“怎麽,你真以為你的能力已經足夠了麽?”賀自衡冷笑。
“不敢。”定興帝回應道,“只是比老師要正好,多一點點。”說着,拉開手裏的弓箭,對準賀自衡,眼睛微微眯起,“老師教我的第一堂課,就是獵捕動物,現在,學生也用這一招,向你致敬。”
話音未落,這支箭就脫弦而出,勢如破竹,在空氣中猛地劃開一道巨浪。
賀自衡嘴角噙了一絲冷笑,左手突然運作,一顆黑色的東西彈了出來。
阿木吉拉眸子一凜,眼波微漾,正要用精神力将這個東西打掉,忽然一陣悸動從腦袋裏漾開,斷斷續續的信號傳了進來。她眼波驟然一停,呼吸一滞,雙拳猛地一握。這是、這是來自母星的信號……
一股難言的激動在心裏澎湃,她幾乎要落下熱熱的眼淚來,很想跳起來用力回應,忽然,信號又斷開了……
剛才那一瞬,像是一個幻覺。
阿木吉拉腦子一空,用力呼叫了幾次,精神力不斷探索着,可是結果依然是一片空白。
“小心。”定興帝突然撲了過來。
只見一股巨大的內力将箭震開,那顆黑色的東西直直地向她砸了過來。她想要制止,可是來不及了,“嘭”地一聲,一陣巨大的煙霧散開。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的有一點沒有說清楚,那個真的不算是戰役,就是一次偷襲,我可能是說得比較隐晦,所以大家都沒有看出來__
于是修改了一下,明明确确擺出來寫了,這回看明白了咩?
我确實不大擅長寫戰争之類的……嘆氣,大家将就着看吧,真正的打仗在後面,本來想多描寫一點的……我到時候還是直接略過好了……╮╭
以及,我沒有說今天完結啊
只是聽說快要取消紅包制度了,而先前答應過有兩個讀者再辦一次送紅包的活動還沒做,怕讓大家失望,所以就把活動提前到了今天。距離完結……大概還有個三四章來着and你們想看誰的番外都可以開始點啦,我到時候會看看大家的意見,然後選幾個來寫!
過會兒十點多鐘會發文,唔……具體到十點半之後十一點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