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陰傀之毒·伍
以極陽之力,焚盡極陰之力。這談何容易?這陣眼所在本就在芙蕖身上,況且不說,是宴初将之轉移。
芙蕖醒來之時,一眼所見便能知曉,陣眼已經轉移,但是卻并未向宴初言謝。此事又豈是一句多謝便能解決?
此時她的一句多謝,亦難再開口。她神色有些躊躇,一句多謝,如梗在喉。
她本在山中是想為容凡除去袁洪一事,玄武元帥因觐見天君,提議讓青提君前去收服,她從五雷部得知此事後,便擅自跑來捉拿。
未曾料想,袁洪那猿精竟是如此之厲害。差一點便連她也搭進去了,如若不是那位和尚的出現,想來她亦是陣眼之一。
覺信,此時将兩人瞧了一番勸導道,“先不急破壞陣眼之事,許另有他法。”然而他餘光掃到芙蕖,竟側過身去,微微有些抽泣。
晏初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便只得站在原地。和尚倒是十分熱絡的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後背。“美人不要傷心,陣眼之事,亦非你所能控……”
話尚且未說完,便被晏初一掌拍開,轉身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對着芙蕖溫言道,“你不要擔心,我與你皆是“同根”而生,定能相安無事。”
芙蕖聞言,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來。“同根?”
晏初颔首,“我知道,你需要收集殺戮值,想那袁洪應值不少,可惜我奉天君之令,只是前來降服,并未得令誅殺,不然,你也可不虛此行。”
芙蕖仍是那副吃驚的模樣,似乎難能消化她的話一般。少頃,大大嘆了一口氣來,臉上神情亦有一絲釋然“殺戮值,我不打算收集了。”
這回,倒是輪到晏初感到驚訝了。“為何?你不打算執行任務了?一日不收集達标,一日便無法歸去。”
“我初來此地之時……”說到此處,她緩緩安靜下來,臉色十分的平靜,似在沉思,更似在回憶,而後雙眉微蹙,然而卻并未再說下去。
跳過那段回憶後的芙蕖,唇角微微一笑,接了另一個話題,“我不打算執行任務了,因為這裏有我不離去的理由。”
晏初不由來的便想起,之前她予自己所說,她與容凡有了婚約一事。但是晏初斷然沒有想到的便是,與容凡有婚約的竟與她一樣是穿越者!
(你是否因為容凡?)
不知為何,話便轉在舌上,如何也問不出來。此時芙蕖上前一步,纖纖丹寇撫上晏初的心窩,她微微靠近她耳畔,悄聲說道,“我所受之痛,你又如何能理解?”
而此時晏初似并未聽見她所言一般。放空的雙眸靜靜的注視着前方,本是一雙靈氣非常的眼眸,此時又隐見爬上一絲黑霧,開始慢慢蔓延其上,她似在極力抗拒一般,本能的又眨了眨雙目。
這一眨之下,她恢複了神思。
所見之處,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方才仍在身旁的衆人,此時倏然便臉色變得灰敗起來,連一直嬉皮笑臉示人的覺信,也七竅流血的抓着她的手。
“救我……”
她訝然環視一周,方才還是烈日炎炎的高空,此時三個太陽已然融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以李大人為首的幾名凡人更是如蛆入體一般,全身如筋骨爆破,扒拉在地,表情扭曲,指尖均插入土中,一扭一曲的向她爬行而來。
地上一片血色,她又匆忙掃視回身前的芙蕖。一掃而過時,發現她雙目已失,從黑洞洞的眼中流下了一行行的血淚來,“只有你死了,我們才能得救,只有你……”
怎會如此,方才不是仍是在交談之中?只她一個炫目過後,怎生就如此了?難不成發生了何事?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急急的往後一退,自己身上竟全是血手印。而方才那些爬在地上的凡人,此時又換了一副嘴臉,竟撕扯開衣裳,一臉詭異又垂涎的表情将自己硬生生的瞧着。
她雙目發疼,所見之處,心疼,眼更疼。察覺到滿手的濕濡,垂首一瞧,竟是滿手的血污,擡手探查之際,不遠處芙蕖胸前已然現出一個血洞來。
是自己嗎?不……
她凜然擰緊雙目,含淚望天,雙目驟然全黑,滿是煞氣的雙目一絲空白都不曾遺留。
當芙蕖笑意融融的與晏初交談之時,一直留意着他們舉動的覺信倏爾一把上前,将芙蕖拉了回來。芙蕖一臉疑惑的神情,回首将覺信瞧着。
一直以笑臉相待的覺信,此時卻皺緊了一對眉毛,只見他目光淩然,左手緩緩舉起了錫杖護在身前,右手将芙蕖拉于身後。
芙蕖見到那柄錫杖之時,眼中精光一閃,眸光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覺信。其餘衆人尚且未能辯解發生了何事,本在争論的幾人,見晏初忽而全身被一條條如發絲一般的黑霧扯吊在空中,她如一沉睡的木偶般,雙目緊閉,全身煞氣驚人。
幾人均以極快的速度跑到覺信的身後,被眼前的詭異情景恐吓到,李大人更是緊張得死死抓着覺信的衣裳。
“大師,只要此次能平安歸去,莫說金葉百片,便是千片,亦是值得!”
“對,大師,求你們救救我們罷”
“待我們平安歸去,必在朱雀廟中建一座大師的金身,管轄信徒必會日日前去頂禮膜拜”
難得的,覺信神情嚴肅,一反常态,并未搭理幾人。他腳步跨開,呈半弓之态,左手錫杖打橫至于身前,右手佛珠一個反手,赫然出現在手中。
芙蕖似是有些擔心晏初的狀态,上前問道,“她怎麽了?”
“應是吸入過多的煞氣”他忽而便覺,芙蕖身中陰氣之毒,更像是一個局中局一般,連晏初要除那陰煞之氣皆算計其中。
他聲音有些冷漠,臉上笑意不複存在,續道“陰煞之氣本是袁洪身上所誕生,此時轉嫁到了她的身上,那便代表,陣眼便在她的身上,更是與袁洪息息相關之物。陣法本是袁洪所化,眼下,她也是為袁洪所用了。”
耳旁意料中傳來了她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如要破陣,便得殺了晏初。這又如何能做?又有何辦法,才能使她清醒過來,從而自救?
“師父”
是容凡的聲音……
她一雙黑目驟然朝黑漆漆的四周環視了一圈,在身後看到了容凡的身影。
“徒兒,你怎會在此?”
“是師父的心,告訴我,讓我來的。”
“我的心?”
“對,師父和我說,你已生無可戀,家人不曾給予你親情,他們不曾憐你愛你,就是領養你,也只是用你害你。若無你,他們又何以會有骨血出世?”
“真是我如此對你說的?”晏初睜着一雙黑目,仍有一絲不确定,臉上黑紗之氣在雙頰之上如藤蔓一般纏繞着。
“如若不然呢?師父的心便是如此想的,不然徒兒又如何能知曉?你穿書而來,熒惑可曾視你為徒?他防你憎你,甚至要害你。在外你感受不到一絲親情,在內,你感受不到師徒情誼。
這個世界太過負你,你又何須處處為他人着想?”
晏初一邊向他走去,一邊踉踉跄跄的道,“不,不是這樣的,我亦不曾為他人着想過。”她這話緩緩道來,雙目黑氣竟是又開始隐隐有散去的跡象。
眼前容凡的影子便又如煙一般散去了,豁然變成了熒惑的模樣來。
“怎麽,潤澤,你很失望,不是你的寶貝徒兒,是我?”
“你是何人?”晏初說到此處之時,雙目竟已恢複如常,然而臉上黑氣藤蔓仍未散去。
熒惑的影子似微微抖了一下,又聽他隐忍道,“你可知你徒兒如何想你?他待你如珍似寶,亦不過是利用你,你當真以為,他便是全心擁戴你?”
晏初緩緩低下了頭,頭頂開始聚攏了一層層的黑煞之氣,熒惑的黑影繼續道,“呵呵,聰明如你,你可再想想,他可曾為你拼命過,又何時對你敞開心扉過?
若你仍不信,那你又可曾知曉,神縛一事?”
晏初低垂着頭顱,身體浮起,渾身煞氣驚人,那團黑影笑了笑,黑化罷,這樣的你才是最美的武器。
然而不過一瞬,他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來,她脖頸間竟有一物在散發着灼灼的紅光。而她的脖頸上,亦開始起了一絲白煙。
她忽而擡起了臉龐,雙眸明亮非常,只見她咧唇一笑,“嘿,我這徒兒頑劣非常,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燒我的脖子。”
黑影中的熒惑雙目震驚,紅着一對眼睛詫異至極。“怎麽可能,你如何能掙脫……”
只見晏初冷哼一聲,晃動了一下身子,全身的煞氣在一瞬便被冰霧多凝結。只見她手指靈活的十分迅速的翻飛着結印,額間驟然泛起一道紅光來。
紅光越來越刺眼,散出了萬道紅光,将一片黑霧之境,盡數破碎,眼前的熒惑已被自己的冰霧之氣驟然凝結,繼而被她爆破的元氣給砸碎了。
然而破碎之後,她便發現,自己并未站在原來之處,她擡頭望向天際,仍是那一個巨大的太陽,而并非是初初進來之時的三顆太陽。
方才一片黑霧之境,而此時,她所處的竟是白茫茫的一片,僅頭上那一輪太陽異常的顯眼。眼前驟然出現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銅鏡來。
她定睛一瞧,裏頭竟是覺信等人,而鏡中的她此刻正全身被煞氣所縛,吊于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