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床異夢
“最近靜兒的狀态很不好，常常都會去齊晴出事的地方發呆，我擔心她這樣會出事。”柏榮成低頭喝了一口威士忌，坐在他對面的人是趙蘭心。
趙蘭心專注地看着柏榮成，看到柏榮成擡頭看了她一眼，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就是叫我來看着你喝酒的嗎。”
柏榮成看着趙蘭心微微撅起來的嘴，輕笑了一下，“有些話，不能當着靜兒的面說，怕給她的壓力太大。”
“你對她可真好。”趙蘭心看着柏榮成的眼睛，“你什麽時候能對我這麽好？”
柏榮成倒酒的手停住了，他神情複雜地看了趙蘭心一眼，這一眼裏有疑惑、無奈、不忍，和一絲遺憾，“我只是想找一個局外人聊一聊天。”
“哦。”趙蘭心點了點頭，手迅速拉過柏榮成手邊盛有威士忌的玻璃杯，“那我陪你喝吧。”
在柏榮成的注視下，趙蘭心喝完了杯中的威士忌，然後她的臉漸漸紅了起來，在黃色的燈光下像一顆熟透了的桃子。柏榮成心猿意馬地想到了溫靜海第一次喝醉了酒，讓自己背着她回家的情景。
柏榮成用手指碰了碰趙蘭心的臉頰，“喝得這麽急，容易醉。”
“那我要你送我回家。”趙蘭心舉起手臂，柏榮成愣了一下，“看來，你也喝不了威士忌啊。”柏榮成拿起酒繼續喝，邊喝邊自言自語道，“靜兒也不喝威士忌，但喝多了的樣子特別可愛，想起來也好久沒有見過了。”
趙蘭心“哐當”一聲倒在桌子上，兩只胳膊還直直地伸向柏榮成，“趙蘭心？”柏榮成碰了碰她的胳膊，“醉了嗎？都說你喝得太急了。”
柏榮成到櫃臺結了賬單，又回來喊趙蘭心，這人似乎真是睡得沉了，怎麽也喊不醒。無奈之下，柏榮成只好把她架到背上，在門口喊了一輛出租車。原本柏榮成只想把趙蘭心放在車後座上請司機幫忙送回家，但轉念一想到齊晴的事情，他便也跟着上了車。
“靜兒，有個朋友喝醉了酒，我送她回去，晚一點到家。你早點休息，記得明天和文醫生約了時間的。嗯，晚安。”柏榮成放下手機，回頭看了趙蘭心一眼，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趙蘭心的臉轉向下面，嘴角隐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文寒幾次和溫靜海聊天的時候都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文寒擔憂地倒了一杯熱茶給她，“柏太太，你還好嗎？我知道小晴的事……”
“文醫生，”溫靜海輕聲打斷了她，“叫我大海吧。”
“你和你先生發生什麽事了嗎？”文寒皺了一下眉頭，在她看來這二人的關系一直很穩定。
“沒什麽，可能是我想太多了。這兩年一件事跟着一件事，好像不想讓我安寧一樣。”溫靜海喝了一口茶，文寒捏了捏溫靜海的肩膀，“會好起來的，相信我。多麽艱難的事情只要過去以後，它也只是一場噩夢。”
“是嗎，我希望這場夢，能夠短一點。”溫靜海看向窗外，深深吸了一口氣。
柏榮成近日多了跑去酒吧喝酒的習慣，溫靜海也不管他，只是提前在家裏給他準備宵夜和醒酒的蜂蜜水，自己偶爾也會熬夜工作，之後到客房休息。
“我這兩天該進組了。”柏榮成盯着畫室的背影說，“嗯，我知道，行李幫你收拾好了，你一會再看一下，有什麽少的，我明天一早給你補上。”溫靜海正在畫一幅水彩，中間涮筆的時候，回了一下頭說。
“嗯，那我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柏榮成把空的玻璃杯拿到廚房洗了，又給溫靜海添了一杯桂圓紅棗茶。
行李打包得像往常一樣整齊，按照柏榮成的習慣準備得毫無疏漏。柏榮成寫了一個便簽貼在衣櫃上。因為溫靜海睡前通常會從衣櫃裏把明天需要穿的衣服取出來，整齊地疊在一旁。
——謝謝靜兒。我不在家的時候，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留言，我會找時間回複的。柏辛溫靜海在畫室裏放下了手中的筆，她點了一支煙在窗口吸完，李斯翰離開了，韓悅和齊晴也不在了，或許這一切都是文寒所說的夢吧，只是這些夢太過真實，也太過殘忍了。
趙蘭心通過內部的一些關系，偷偷加進了柏榮成的劇組，甚至提前一步比柏榮成先進了組。“她怎麽走哪兒跟到哪兒啊。”肯特看到趙蘭心小聲嘟囔道，拍《青花瓷》的時候肯特已經見識過她粘人的功夫了。
“她也不是通過咱們的關系進來的，別惹事了。”一時間，柏榮成也說不清楚自己當下的心理狀态，仿佛是無奈中帶着一絲安适。
溫靜海日夜醉心工作，常常在咖啡館熬到十一點才收拾東西回家。每當回家路過那條小巷的時候，溫靜海總會停下來站十幾、二十分鐘，她不只是在回憶齊晴，更重要的是她在想辦法回憶第三個人的臉。
溫靜海和文寒曾經嘗試過用催眠的方法複原記憶，但是都失敗了。文寒說當時的情形很混亂，加上第三個人的相貌沒有什麽突出的特征，他的位置又離溫靜海最遠，溫靜海記不住，或是根本沒看清他的臉都是有可能的。
遠處忽然傳來拖拽行李的聲音打斷了溫靜海的回憶，她朝聲音的源頭看過去，一個女人正拉着行李箱往這邊來，仔細一看是咖啡館對面花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溫靜海偶爾會在花店買花，加上她是咖啡館的常客，和花店的老板、老板娘都經常碰面，算是聊得來的鄰居了。
“不要叫我老板娘。”溫靜海在路燈下一瞥，原來老板娘正在抹眼淚，“要去哪兒？需要我幫忙嗎？”溫靜海見老板娘一個人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看起來有些狼狽，“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附近找個賓館住一晚吧。”溫靜海想這大概是和老板鬧了矛盾，“要是不介意的話，到我家裏去吧，離得近，也很方便。最近家裏就我一個人。”溫靜海試探地問，“這，這可以嗎？”老板娘仰起頭，像是有些局促，“你相信我的話，當然沒問題了。”溫靜海把手搭在了拉杆上。
“謝謝，謝謝柏太太。”老板娘當然知道溫靜海和柏榮成的關系，“我不叫你老板娘，你也不用叫我柏太太了，叫我大海就行了。你呢，喜歡我怎麽稱呼你。”二人一邊拉行李箱，一邊在路上聊了起來。
“九月吧，我是九月出生的。”九月笑了一下說，“我應該不會在你家耽誤太久的，過幾天我就先回家裏去。”
“沒關系，一直到八月柏辛都不會回來，我這邊房間空着也是空着。只是周末偶爾有朋友來訪而已。”溫靜海如是說，“你一個人會不會有點孤單。”九月其實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會啊。所以還有點害怕一個人太早回家對着空的屋子，這才在咖啡館待到深夜再回去。”在家裏，那些從前的人留下來的氣息和記憶便會慢慢複蘇，把孤單和寂寞燃燒得更為旺盛。
“謝謝你，等我再開了花店一定送花給你。”九月大聲說，溫靜海看着對方的眼睛說，“好啊。”
九月還沒來得及欣賞溫靜海家裏的裝幀和擺設，溫靜海已經替她收拾出了一間客房。
“時間不早了，你暫時住這間房，一層的洗漱間可以洗澡。我住二層的卧室，一層的盡頭是我的畫室。我一般早上八點起床做早飯，你可以多睡一會。”溫靜海囑咐道，“謝謝，太不好意思了。我交住宿費給你吧。”九月打量了一下客房，比一般的酒店整潔舒服多了。
“不用了，你要是不好意思，這兩天出門幫我買點菜就行了。”其實有個人陪着，對于溫靜海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得睡大街了。”九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也上樓休息了，你有我微信，有事就發消息給我。”溫靜海伸了個懶腰，轉身上樓了。
一連三天，九月都住在溫靜海的家裏。兩個不相熟，但是默契的女人是最容易對彼此吐露心聲的。溫靜海已經知道九月從花店離開的原因。
九月和男朋友青梅竹馬，但一直沒有結婚。他們高中的時候開始談戀愛，到現在已經九年了。在九月看來，他們已經同夫妻沒有什麽差別了，沒想到的是，她的青梅竹馬卻出軌了。九月在發現真相的一刻，已經斷絕了過去九年的一切情感，她迅速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從花店跑了出來。她沒有細想後面的事情，她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決定。無論多不甘，多心痛，她都要和這個男人說再見了。
這一天中午，溫靜海給九月準備了一桌法國菜，這一餐從食材準備到烹饪都不簡單，一點一滴的細節都讓九月心底感到溫暖。晚飯過後，九月收拾了碗筷，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刷微博。很多客人都喜歡這條沙發，不僅是因為它實在舒适，而且坐在這裏擡頭可以看到吧臺櫥櫃裏價值百萬的紅酒，向左可以望見灰色牆壁中央嵌着的一個圓形窗口，這裏常常透着光，形成不同模樣的景致，像是一幅随時變動的裝飾畫；向前一直延伸到溫靜海的畫室。
頭條的熱搜吸引了九月的注意。
——柏榮成在組拍戲與一女子舉止親密九月一下子把手機扣在沙發上，像是怕洩漏了什麽秘密。她擡頭張望了一下，看到溫靜海在畫室裏忙碌的身影，才又小心翼翼地端起手機查看新聞的內容。和柏榮成傳緋聞的人是跟在劇組的趙蘭心，她幾乎逮到機會就和柏榮成在一起，吃午飯、吃夜宵，甚至劇組開會的時候，她都會想辦法貼着柏榮成一起坐。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在娛樂圈這種地方。肯特這兩日因為其他事情離了組，臨時找了其他助理在片場幫忙，只是沒料到趙蘭心這樣會見縫插針。爆出這種新聞對柏榮成來說已經是一場公關危機了。
工作室正在焦頭爛額不知如何化解危機的時候，溫靜海發了一條微博：是認識的朋友，工作關系，不要多想啦，謝謝大家。
九月看到溫靜海的微博愣了一下，她剛剛還在想要怎麽和溫靜海提起這件事，沒想到溫靜海已經發微博回應了。這種事情當事人的回應是最直接、最有力的，溫靜海既然這麽說了，網上議論的聲音也被鎮壓了。
然而九月并沒有聽到溫靜海給任何人打電話商量這件事的解決方案，她要不就是對柏榮成絕對信任，要不就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九月忽然覺得溫靜海承受的孤獨不是任何人可以理解的。
柏榮成皺了眉，一雙眼睛盯着趙蘭心，“你回去吧。”
“柏太太不是都解釋了嗎。”趙蘭心垂着眼睛，兩只手盤着麻花，“就是因為她已經解釋過了，我心裏才更不安心。你既然自己能來，也能走吧。”柏榮成不看趙蘭心的眼睛，咬了咬牙說。
“你怎麽能這樣，我跑這麽遠路，費這麽大勁就是為了過來陪你的，我店這麽久都沒開，錢都快沒得花了。你還要轟我回去。”趙蘭心說着眼圈已經紅了，眼淚眨眼睛掉了下來。
柏榮成見不得女人流淚，眼見要心軟下來，肯特在一旁拉下了臉，“這些都是你願意的，柏哥都說了讓你回去，我也可以送你去機場。”
趙蘭心指着柏榮成大喊了一聲“你真沒良心”，然後一個人跑開了。柏榮成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眉頭鎖着一直沒有松開。其實趙蘭心對他好，他不是沒一點感覺，感動是肯定的，而且趙蘭心很吃得準他喜歡哪一套路數，做什麽事情都很妥帖。心動不能說一點沒有，但是柏榮成現在還能惦記起溫靜海對他的好，心裏根本過不去這一道坎。
自從和鄒凱琳上私人瑜伽課遇到了圖謀不軌的教練，溫靜海之後改上了大課，擔心九月一個人在家裏悶得無聊，溫靜海拉她一起來上課。疏通了一下筋骨，整個人也輕松起來。瑜伽館的洗漱間是公共的，換衣服和洗澡都在一起。九月一向都知道溫靜海的身材很好，但近距離接觸了才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忽然九月的眼神被溫靜海腹部的一道傷疤吸引了，那道疤很長，看起來也很深。她發覺自己的舉動有些不禮貌，急忙把眼神收回來。九月腦海裏斷斷續續地湧入了很多信息，她住進溫靜海家裏以後，出于對公衆人物的好奇，在網絡上搜索了很多關于柏榮成的新聞。她隐約記得柏榮成和溫靜海應該有個孩子……
“怎麽了，在想什麽呢？”溫靜海的手在九月的面前揮了兩下，“啊，沒，沒有。”九月咽了一口口水，眼裏嗆出了一點淚水，“快來洗澡。”溫靜海揉了揉九月的頭。九月覺得和男朋友分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九月在溫靜海家裏住了十天，到了第十天她還是在母親的催促下回家了。
“等我再開了花店，第一單一定快遞給你。”九月笑着和溫靜海告別。
“這幾天，我要謝謝你陪着我。”溫靜海抱了一下九月，“我相信，你一定會幸福的。”
半個月後，柏榮成提前從劇組收工回了北京，到家的時候溫靜海靠在沙發上睡着了，柏榮成走到她身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然後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回來了……”溫靜海擡了擡眼皮，“嗯，到床上去睡吧，別着涼了。”柏榮成抱着溫靜海上了二層，溫靜海拉了柏榮成的手，“你也跑了一路了，歇會吧，晚上我做飯，想吃什麽。”
柏榮成脫了外衣，和溫靜海并排躺在一起，“想吃你做的西紅柿牛腩，鹹蛋黃炒茄子，還有孜然土豆……”在劇組大部分時間都是吃盒飯，好一點的加餐是大排檔，這些菜的味道都遠不如溫靜海烹饪的食物。
“一會給你做，先一起睡會。”溫靜海把柏榮成拉過來，自己鑽進他的懷裏。柏榮成的心口一熱，順手把人攬了過來，只有抱着這個人的時候，心裏才感到踏實和溫暖。
等柏榮成從夢中驚醒，溫靜海已經做好了晚飯。柏榮成按了按太陽穴，他夢到了趙蘭心。最近不知是什麽心思作祟，他總是想起這個女人。
“醒了啊。”溫靜海看到柏榮成從樓梯口走下來，遞給他一杯玫瑰花茶。
“謝謝，”柏榮成不敢看溫靜海的眼睛，“你……都做了啊。”
飯桌上擺着的都是柏榮成睡前想吃的菜，他更覺得無地自容，心裏壓了一塊沉沉的石頭。
“本來也好久都沒給你做飯了，快過來吃。”溫靜海拉柏榮成坐下來，“你還記得那家法語名字的花店嗎？”柏榮成點了點頭，“之前花店的老板娘在家裏暫住了幾天，我看你拍戲忙，就沒和你說。”
“嗯，沒關系。”柏榮成想起趙蘭心的事，手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趙蘭心……”
“她很喜歡你。沒關系，我相信你。”溫靜海擡頭親了一下柏榮成，柏榮成暗自蜷起了手指。
趙蘭心的煙雨樓一直沒有開門，柏榮成偶爾開車路過也會往裏面看一眼。他知道趙蘭心把他第一次做失敗的杯子上了色，擺在前臺自己用。趙蘭心曾經為此給他顯擺過自己的上色技術。眼前人影一晃，柏榮成跟着人影下了車。
趙蘭心坐在店後面的一條馬路牙子上喝酒，一邊喝還一邊哭。柏榮成搖了搖頭，又看到趙蘭心腳步不穩地穿過馬路。路上的車多，他一心急把人攬了過來。
“我這，又做夢了嗎？”趙蘭心喃喃自語，然後便是往柏榮成懷裏紮，柏榮成嘆了一口氣，把人背了起來。
溫靜海坐在咖啡館裏，可惜對街的花店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賣黑膠的唱片行。溫靜海聞到了玫瑰花香，然後她看到了捧着花的周傑瑞。
“好久不見。”周傑瑞坐在溫靜海的對面，“沒想到對面的花店關了，害得我多跑了兩條街才買到花。”周傑瑞腦門出了一層薄汗，他穿着色彩明快的運動褲和帽衫，像是個大學生。
“我來是想邀請你來合創工作室，來了以後，你和我一樣，當項目總監。你看行嗎？”周傑瑞見女人的時候一向都是游刃有餘，很少有像今天這麽緊張的模樣，連手掌心都浸濕了。
“Jerry，我可能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溫靜海彎了彎嘴角，“你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你和你的作品都比以前更完美了。”周傑瑞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是我選中的搭檔，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合作，做出屬于我們的作品。”
溫靜海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了。”
“你答應我了！”周傑瑞沒想到溫靜海的答複這麽幹脆，他原本還想多給對方一段思考的時間。
“你等了我這麽久，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溫靜海一笑，周傑瑞才明白什麽叫作笑靥如花，一時間心跳都亂了節奏。
“我，我一定收拾一間位置最好的辦公室等你入職。”周傑瑞找回自己的聲音。
“謝謝你，Jerry。”溫靜海看了一眼桌上黃色的玫瑰花，“還有，我最喜歡的不是玫瑰，是雛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