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商議對策
楚辭很快開口将靠在窗閣邊的楚離,以及雲香和海棠二人打發走了。
但明凰卻留了下來,她拿起那張眼熟的圖紙,細細地研究了一番,方擡頭對楚辭道:“營救太子的計劃可是安排在後半夜?”
楚辭微微一愣,有些猜到了明凰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明凰,卻聽對方一字一句地吐出:“我也去。”
她的語氣雖平靜,但面上的表情卻是異常堅決。
楚辭下意識反駁道:“不可,此行太過危險,連我也料不到——”
“楚辭,”明凰徑直叫了他的名字,将手裏的地圖扔給他,冷靜地分析道,“我的功夫你是知曉的罷?雖然現下你贈我的流光劍被淩湛收走了,但只要有武器在手,我不僅能夠自保,還能幫上你不少忙,噓——你別忙着反駁,我問你,我的功夫或許不及你,但若要對付你身邊的一兩名暗衛,還是綽綽有餘的罷?”
楚辭啞然,明凰說的不錯,她并非自誇,而是的确有這樣的實力。
“況且,我長于輕功,身手敏捷,對于夜探之事是再熟悉不過了。”明凰補充道,“再加之,你原本布在濯陽城的人馬因着舒臨風被擄走,大都不敢再動用了罷?今晚若是我加入,對你的計劃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她話畢,一雙熠熠閃光的眸子直直看進楚辭眼底,楚辭眼底的神色十分複雜,理智告訴他,明凰所言沒有絲毫不對的地方,但從情感上……
從情感上,他一邊為明凰居然能夠主動提出為他分憂解難而隐隐高興,但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将明凰置于這樣的險境之中,畢竟,他也是幾個時辰前才收到太子被俘的消息,今次的行動可謂是迫在眉睫但又沒有太多時間去計劃得如以往那般周全,這的确是一招險棋,而若是明凰加入的話,他沒有把握能全然護得她周全。
楚辭罕見地陷入了理智與情感的糾結之中,而這時,明凰卻伸手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楚辭有些錯愕地擡眸望向她,這恐怕是明凰第一次主動親近他。
楚辭下意識反握住她的手,将對方纖細修長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中,此時,耳畔傳來了明凰輕柔的聲音:“楚辭,你還記得三月前,京城南國驿館的那一夜麽?”
楚辭聞言,身體一震,他自是記得那一夜的,雖然當時因着中了南國秘藥的關系神智近乎模糊,但他仍舊清清楚楚地記得,在自己體內的那團能焚盡一切的火焰破胸而出之時,是被他握于掌中的這只手的主人喚醒了他,明凰被神智不清的他刺了一劍,但這一劍卻救了他的命。
而此刻,楚辭閉了閉眼,他的心下各種情緒持續翻湧着,有感動、愧疚,也有珍惜、澀然,他已經很久,沒有從一個人身上,體會過這樣複雜的感情了。
而能使得他心緒如此激蕩的,也唯有明凰一人。
良久,楚辭擡頭望向她,那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深深地看進她眼底。
“……為什麽?”
楚辭啞聲道。
為什麽……願意一次一次地舍身助我?
為什麽……要用那雙明亮而澄澈的眸子注視着我?
為什麽……明知我一開始另有所圖卻仍舊接納了我?
為什麽……
他雖這樣問,但卻連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想聽到一個怎樣的答案。
而明凰卻仿若并不知曉他心中的萬般糾結,只是偏過頭,驀地笑道:“你傻了不成,哪有什麽為什麽,你我已是夫妻,我自然會助你一臂之力,更何況,我也不願意見着那個傻太子——”
然而,明凰還未說完,她的聲音便被迫止住了。
唇上驟然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楚辭灼熱的呼吸噴在頰側,有那麽一瞬間,明凰罕見地覺得全身的手腳都不知所措甚至是僵硬了。
其實她的言下之意是想表明她和楚辭二人是利益共同體,明衍還在京城的齊王府上,便是為了明衍,她也得保住楚辭的安危。
然而,當楚辭的唇瓣附上來的那一刻,任她心下思慮再多,也無法阻止大腦驟然化為了一團漿糊,熱氣難以抑制地蒸騰上臉頰,她下意識地就欲推開眼前人,然而,在觸到對方略微顫抖的胸膛時,她竟不知為何指尖如同被那抹灼熱的溫度熨燙着了一般,有些倉促地蜷縮了起來。
她竟然……沒有推開楚辭……
明凰正為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發蒙,而楚辭卻在此時終于從她唇上離開了,明凰下意識地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她就被這個才親吻過自己的男子猛地抱住了。
明凰向來聰明的腦袋卻因着楚辭這一連串的動作而陷入了罕見的呆愣之中。
楚辭幾乎是将她嵌進了自己的懷裏,那扣在她腰上的手臂力道大得讓她不由得蹙起眉,覺出了一絲疼意來。
就在她欲掰開那只将她弄疼了的胳膊的時候,楚辭的低語驀地從耳邊傳來。
那人低啞的嗓音不知為何讓她一陣心顫。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明凰耳畔道:“這是你自找的,我絕不會再放手了。”
等明凰回過神來的時候,楚辭已經放開了她,方才的失态仿佛只是她的幻覺般,楚辭已然撿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那張圖紙,将守在門外的幾名暗衛招了進來,商議起一會兒的行動路線來。
楚辭似乎又恢複成了那副運籌帷幄的模樣,除去唇邊含着的笑意溫柔了些,倒看不出有絲毫的不妥。
明凰抿了抿唇,她有些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被楚辭故意逗弄了一番,不過,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營救太子的事,明凰向來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于是,她也就将腦中那些雜亂的思緒抛在腦後,走過去加入了楚辭幾人的商讨之中。
從得到消息到決定前去營救太子,總共加起來也不過才幾個時辰,倉促之中必會有遺漏的地方,而他們現下所要做的,就是盡量将所有之前遺漏的地方一一考慮周全。
楚辭指向地圖上那道被顯著标記的地方,對明凰快速解釋道:“這是太守府上關押重犯的秘牢,太子極有可能被關在了裏頭。”
明凰聞言不由得蹙眉:“這麽說,你也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太子被關押的位置?”
楚辭搖了搖頭:“的确如此,彭成自占據濯陽以後,便派了重兵看守自己暫居的太守府,我手下的線人能弄到這張圖紙已是不易,而彭成身邊的親兵又個個守口如瓶,從他們口中探聽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原來如此,”明凰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既然是關押重犯的秘牢,想必周圍的守衛也是極其森嚴的,想要不動聲色地潛入怕是很困難。”
聞言,楚辭倒是舒展了些眉宇間的凝重之意,他對明凰道:“之前我便派人打探過了,這秘牢的看守雖的确十分森嚴,但每日看守此處的守衛會換兩次班,一次是在未時,一次是在寅時,而我們只要趁寅時兩隊人馬交接的空檔,便可伺機潛入。”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不過……
明凰的手指從地圖上标注的那處滑過,這秘牢的位置是位于整座太守府的西南一隅,而太守府是五進五出的大宅子,彭成所居的院落位于東側,盡管同樣在看管森嚴的府邸內,但她可不認為,彭成會将政治意義如此重大的太子放在離自己距離這麽遠的地方。
她聽聞彭成此人做事一向小心謹慎,連在戰場上也很少采用奇襲這等偏重冒險的計策,反倒是以平衡攻守為上,在穩的基礎上以智計輕取對手。
無論他現下是出于什麽目的暫且沒有将太子落入自己手中的消息公之于衆,但是如彭成這樣的人,在達成自己的目的之前,怕是要将太子時時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方才會安心。
這樣思索着,明凰也就徑直将自己的疑問問了出來,她低聲道:“若是太子并不在秘牢之中,那又該如何是好?”
實則,她的眼神已然定格在了圖紙上的某處之上。
楚辭随着她的視線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明凰所言,其實正是他所擔心的,雖然按常理推斷,太子被關在秘牢之中的可能性較大,但彭成此人是謹慎慣了的,若是他為以防萬一,非要将太子置于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是不可能。
楚辭伸出右手,緩緩指向太守府上防衛措施比秘牢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那一處地方——東側正房,也即是彭成所居之處。
“若是秘牢之中沒有太子的蹤影,那麽,他就必定是被彭成關押在身邊了。”
楚辭擡頭望了一眼明凰以及周圍幾名暗衛,一字一句沉聲道,“若是如此,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但無論如何,我們今夜都得将太子救回,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他的話語沉沉地敲打在在場的每一人心底,幾名暗衛皆紛紛拱手慨然應聲道:“喏!屬下謹遵王爺之命!”
而明凰卻對此并不樂觀,彭成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單看他能将在北邊馳騁疆場戰功彪炳的白司南連同他手下的兩萬人一舉俘虜,便知他的厲害了。
她不由得側過頭,原本紋絲不動的燭火似是被窗閣處漏進來的風吹得顫了顫,連同着映照在楚辭側顏上的燭光也跟着跳動了一下。
明凰向來知道,楚辭不是那等莽撞之人,凡事他出手的事必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然而,對于今晚這出驟然襲來的火上眉梢的讓人措手不及的變故,明凰心下隐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但無論如何,正如楚辭所說的那般,眼下必須得盡快将太子營救出來,否則負有主帥和儲君雙重身份的太子被俘的消息一旦傳出,民心與軍心大亂之下,可就對燕國極其不利了。
而燕國若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被吞并,別說楚辭了,就是對明凰而言,這也是她不願意看到的事。
所以,盡管她心下直覺不妥,但除了提醒自己提高警惕外,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別擔心。”楚辭的聲音驀地在耳畔響起,明凰擡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屋裏只剩她與楚辭二人了。
注意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茫然,楚辭勾起唇角,解釋道,“我已經讓他們幾人回屋休息了,今夜的行動須得慎之又慎,趁還有些時間,得養精蓄銳才是,你也是,凰兒,去休息片刻罷。”
明凰卻恍若未聞,她此刻的思緒都系在某一處。
“楚辭,你說,彭成為何要故意隐瞞太子落入他手中的事?”
她的語氣雖是帶着詢問,但看向楚辭的那道銳利如刀的視線卻似乎已經尋到了答案。
楚辭一言不發地回望着她,半晌,終是收起案幾上那張地圖,低聲道:“我明白,凰兒,我明白——”
頓了頓,他方才垂下暗沉的眼眸,在明凰耳邊幾不可聞地低語道,“即便那是彭成布下的圈套,我也必須得闖上一闖。”
旋即,他又輕聲笑了起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明凰抿着唇颔了颔首。
當楚辭走了幾步,剛伸手搭上房門之時,他卻驀地轉過身,對明凰道:“凰兒,若是你——”
“你可別想着勸我退出,”明凰打斷了他的話,掀起唇角道,“我可是從來不會退縮的。”
“嗯。”
楚辭應了一聲,彎起眼角,露出一抹溫柔得不可思議的笑容來,他注視着與自己隔着幾步相對而立的明凰,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而有力的嗓音道,“跟在我身邊,無論如何,我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
他從不輕易承諾。
但一旦他做出承諾,便是拼了性命,也定會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