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演戲
過了片刻,幾名在府上四處搜查的士兵急步過來了,跟着他們一道的,還有一名小厮模樣的男子以及一名面色蒼白、滿面淚痕的女子。
“這是怎麽了?”
楚辭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便聽得一名士兵指着含淚的海棠,冷聲道:“邢公子,這可是你貼身侍女?”
楚辭點了點頭,有些不知所措道:“不知她如何得罪了幾名軍爺?”
那士兵冷哼了一聲:“邢公子,你這侍女和小厮守在後院的一處廂房外,不惜以頭搶地都要攔住我幾人,我等思及你邢家好歹也是宮中大戶,便沒有硬闖,不過,邢公子怕是要給我等一個交代罷?那廂房裏莫非藏了什麽人不成?”
楚辭聞言,先是吃了一驚,接着趕緊轉頭斥責哭得梨花帶雨的海棠:“你為何要攔住軍爺!?邢府上何時有見不得人的地方了!?”
海棠摸了摸眼淚,哽聲道:“公、公子饒命,是、是二公子在裏頭,他之前特地囑咐過奴婢和晏哥兒,定要在外頭守着,不許放、放任何人進去……”
見方才一臉滿意的校尉此刻也皺起眉來了,楚辭看在眼底,面上卻故意現出急怒之色:“他在裏頭幹些什麽勾當!?莫非還反了不成!”
接着,他趕緊給校尉和幾名士兵賠罪:“怕是小弟不懂事,但小弟是絕無窩藏女賊的膽子的,幾位軍爺若是不放心,在下願主動領各位去後院,讓小弟給各位軍爺賠罪。”
他這番話說得謙恭有禮,實在讓人挑不出什麽錯處,于是,校尉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叫他領路,自己帶着幾名面色不虞的士兵跟在身後。
那間院落位于後院東廂,從窗閣處可以一眼瞧見裏頭點着燭火,但卻看不清人影。
楚辭不由得皺起眉,苦笑道:“也不知小弟在搞什麽名堂。”
說着,他推開那間房門,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而原本在他身後的幾名士兵則即刻沖了進去。
然而,就在這時,屏風後面,原本被放下帷幔的床榻處驟然傳來一聲尖叫,幾名正欲翻箱倒櫃的士兵愣住了,而楚辭身邊的校尉則上前幾步,一把掀開了那深色的帷幔,然而,下一秒,他自己就怔在了原地。
只見,那床榻上,一名全身赤裸的女子正用被子捂住胸口,脖頸上殘留着暧昧的痕跡,她滿臉都是震驚和羞惱,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想來方才那聲驚呼便是她發出的,楚辭跟着上前一步,面上是再真切不過的驚愕,他正欲開口說什麽,這時,那女子身側躺着的那名同樣赤身裸體的男子一臉不耐地坐了起來,用被子将捂着胸口的女子全身裹得嚴嚴實實,方才掃了眼站在身前的校尉,皺眉道:“你是何人,海棠和晏明呢,本公子不是吩咐過他二人守在院外麽。”
校尉想來也是沒料到會目睹這麽一樁活色生香的場景,他有些僵硬地轉過了身,朝楚辭道:“這就是令弟?”
楚辭似是才回過神來,趕緊道:“的确如此。”
旋即,他又轉向一絲不挂的楚離,斥道:“還不快穿上衣服下來!軍爺們奉命來府上搜查賊人,你倒好,還絲毫不聞不問地躲在這兒快活!”
豈料,楚離并不理會他的話,頗有些吊兒郎當地嗤笑了一聲,不在意地道:“我又與什麽賊人無關,不過是同個府上的丫頭在這兒親熱罷了,軍爺要搜便快些搜,別耽誤了本少爺的春宵良辰。”
聞言,那幾名正準備翻箱倒櫃的士兵倒有些愣神了,他們之前搜查的幾乎都是平民百姓,這還是第一次到濯陽城裏頗有名望的人家搜查,是以方才那侍女以死相阻的時候他們也沒敢來硬的,而眼下,這名身份不明的公子哥又摟着小妾一臉不耐地瞪着他們,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這樣的情景下,若是再搜下去,似乎又——
幾名士兵紛紛轉頭去看領頭上司的校尉,希望對方能給拿個主意,究竟該不該繼續搜下去。
那校尉看上去也頗是為難,不過,他的頭腦終是要比那幾名士兵轉得快些,當目光再次從神色不耐的楚離面上滑過時,他眼底驟然蹿起一股子疑慮,沉聲問道:“邢二公子,這本是邢家的後院,你行這閨房中事,為何還要叫丫鬟小厮在外頭望風?”
楚離哼笑了一聲,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倒是一旁的楚辭上前一步,拉了拉校尉的袖口,陪笑道:“将軍,此事……在下可以代家弟解釋。”
校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方才受了楚辭不少好處,此時也不好伸手打笑臉人,于是,校尉想了想,掏出懷中的畫像,對着倚靠在楚離懷裏的女子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二者之間的确沒有什麽相似之處,方才示意手下的士兵暫且出去,自己則跟着楚辭步到了屏風之外的角落裏。
“将軍,實不相瞞,在下方才見着小弟懷裏的人也覺十分震驚,”楚辭苦笑了一聲,頗有些氣餒地道,“那女子……并不是邢府上的侍女,而是……而是我堂兄的房裏人啊!”
校尉瞪大了眼睛,似是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內情。
楚辭繼續低聲道:“原本這次我兄弟二人到濯陽來,也是奉了叔父之命,在叔父和堂兄離開這段時日,替他們打理這邢府。叔父這一趟去西域天高地遠,也不知要耽擱多久,途中或許還要繞路去別的地方,于是,他便将府裏的家眷些也盡數帶上了,只有堂兄将自己身邊新納的這名侍妾留在了府內,因着她身子弱,經不起奔波,誰能料到,我那好弟弟竟然……竟然同堂兄的人厮混到了一處……”楚辭表情苦澀地搖頭,眉眼間透出幾分顯而易見的羞愧來,“小弟雖在家裏時便一向風流,豈料他竟如此大膽,連堂兄的侍妾都敢動,也無怪乎他收買了我身邊的侍女,要瞞着我了……”
末了,楚辭嘆了口氣,放輕聲音道,“是我沒管教好小弟啊……日後待叔父和堂兄回來,我該如何向堂兄交代啊!”
楚辭垂下了頭去,但眼角的餘光去不動聲色地瞟向身前的校尉,對方一臉震驚和恍悟之色,顯然是信了楚辭的說辭。
他有些感同身受地對楚辭道:“我下面也有個弟弟,常常闖出些禍事來,的确是不好管教啊。”
見狀,楚辭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臂,急聲道:“将軍,在下信任将軍,所以才對将軍全盤托出,不過——此事……可否請将軍幫忙遮掩一二,這要是傳了出去,只怕是将邢府的臉面都要丢幹淨了。”
說着,楚辭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小袋金錠,含笑塞進了那校尉手中。
校尉自充軍以來,還未曾親眼見過金子,此時不由得愛不釋手地撫摸着那袋金錠,對于楚辭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俗話說拿人手短,他既得了楚辭的好處,也便是答應了楚辭的請求,再加之,他方才也在室內大致掃了一圈,沒覺得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于是,他朝楚辭點了點頭,只覺連夜搜捕的疲憊也随着手裏分量十足的金錠一掃而空。
“邢公子方心,這些內宅之事,我自是不會多加置喙的。”
楚辭聞言大喜,殷勤地領着笑得合不攏嘴的校尉與幾名士兵一道行至府門處。
“有勞将軍費心了,”楚辭含笑送客,“若還有什麽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将軍盡管吩咐。”
校尉自是滿意颔首。
又應酬了幾句,見對方一行人走遠了,楚辭方才收起了唇邊的假笑,回轉身進了府,立于他身側的小厮打扮的暗衛立馬将府門合上了。
楚辭大步流星地往方才楚離所在的院落走去,剛一推門,便見方才那旖旎之景早已不見了蹤影,楚離已穿上了衣物,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正坐在窗閣邊的軟榻上,而方才躺在楚離身側一絲不挂的雲香則彎着唇,同仍舊一身男裝打扮立于室內的明凰說着什麽。在她二人周圍,還站着幾名黑衣暗衛,正是之前楚辭令之帶明凰去暗室躲藏的那幾人。
聽得房門被推開,明凰轉過身來,朝楚辭笑吟吟道:“王爺可真是本事,哄得那之前氣勢洶洶上門來的一隊人馬心花怒放地離去,只不過,可勞煩了雲香妹子同三皇子殿下演了這麽出戲。”
楚辭挑了挑眉,但還沒等他開口,雲香便脆生生笑道:“說起來,這還是雲香的福氣了,沒想到,雲香和海棠姐姐竟是被齊王妃娘娘所救,還能得見齊王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她拉過一旁有些呆愣的海棠,機靈地朝明凰行了個禮,口中十分鄭重地道:“雲香和海棠謝過娘娘的救命之恩。”
明凰見狀不由得失笑:“好了,雲香,你這是做什麽,方才還要多虧了你和海棠幫忙,才能将這出戲圓了去,否則,真要是讓他們搜到了這間房來,那可就是紙包不住火了。”
要知道,明凰他們方才呆的那間密室,入口可就是在房中的那張床榻之下。
更不用說,藏于這間房中的一些還沒來得及收好的密信和圖紙了。
明凰轉過身,步到那張床榻旁,她将面上的繡花被掀開,再提起眼前那層薄衾,藏在薄衾之下的,赫然是一封封密信和之前在書房裏見過的太守府的構造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