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太子被俘
“三皇子不必着急,”楚辭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沉穩,語氣間似乎有股能撫平他人心中焦灼的意味,“你也知道,我如今在濯陽城的線人被捉走了,現下探聽消息要麻煩上許多——”
見楚離神色一緊,欲急切地開口說什麽,楚辭擡手制住了他,緩言道:“不必擔心,太子殿下好歹是我的皇侄,又是鐵鷹衛的主帥,我自會想法設法打探出太子殿下所在,只不過,三皇子,在此期間,你須得答應我不可輕舉妄動。”
楚辭的聲音雖不高,但語氣卻是頓挫有力,透出一股子無可回旋的堅定意味。
想來楚離現下也的确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他只得點了點頭,旋即,又生硬地對楚辭道:“那你得保證,定會在大哥被那彭成捉住前将他尋回來!”
“三皇子,”楚辭幾乎無甚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平靜地道,“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出一點兒差錯的。”
楚離聞言眸中霎時竄起火星來,他正欲發火,卻聽得楚辭緊接着道:“不過,我會盡全力的,三皇子,你如今不輕舉妄動便是幫了我的忙了,若是想要早日尋回太子殿下,便要聽我的吩咐,切勿随意離開這座府邸。”
楚離捏着拳頭,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便見楚辭招了門外的暗衛來,讓對方領楚離下去歇息了。
而一直靠在窗棂旁沒有做聲的明凰則眯了眯眼,望着楚離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她悠悠開口道:“你是騙他的罷。”
她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楚辭不由得挑了挑眉,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凰兒這是何意?”
“怎麽,在我面前還要裝傻麽?”
明凰直起身體,一步一步走到楚辭對面,在對方玩味的眼神中,她伸出手,指向攤在案幾上的那張地形圖。
“這是太守府的結構示意圖罷?”
她這話看上去是在詢問楚辭,但語氣間卻透出一股子篤定之意來,“太子已經送上門去、被彭成捉住了罷?而且極有可能被他秘密關在太守府內,雖然不知彭成為何不放出消息以此來打擊燕國軍隊的士氣甚至威脅燕國皇帝,不過,眼下顯然是個好機會,在消息被公之于衆之前,暗地裏潛入太守府,救出太子,楚辭,你是打得這個主意罷?”
其實,明凰一開始進屋的時候,她以為這張攤在案幾上的地圖多半是彭語菡的府邸構造,畢竟,楚辭一開始來此的目的是将他那被彭語菡掠去的線人舒臨風救出來,如若有變便當場格殺,但當楚辭和楚離說話間,她卻驟然注意到,那張圖紙的左上角寫着三個雖然細小但卻依舊清晰的“太守府”三字。
這張圖居然是太守府的構造圖……
明凰心下一愣,若是與那舒臨風無關,那麽——
她的眸子定格在其中一處被标記了十字叉的地方,也就是說,這并不只是為了方便安排暗衛窺伺,相反,楚辭的目标十分明确,太守府裏有他想要的東西……
此時,再加上楚離的那番話,答案便不言而喻了。
而楚辭聞得明凰所言,眸色漸漸加深,旋即,他攤了攤手,勾唇笑道:“既然凰兒如此肯定,那我也沒必要瞞你了,不錯,半個時辰前,我接到了暗衛傳來的消息,說是太子不僅離開了軍營,并且,眼下還被彭成捉去了。”
“……這可真是最壞的情形了,”明凰垂下眸子,挪動手指描摹案幾上那張匆匆趕制的地形圖,“如此的話,我倒是能理解你為何不對三皇子全盤相告了。”
楚辭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地道:“我本也不欲瞞他,只不過,三皇子雖沒了以前那股陰鸷之色,但做事莽撞沖動這一點還是沒什麽改觀。要是讓他知道了太子已經被俘的消息,不知要幹出些什麽讓人不省心的事出來。”
“那你還真是要感謝彭成暫且沒有将此事公之于衆了。”
明凰擡起眼,唇角略微彎了彎,“不過,他既捉住了太子,又為何會隐瞞下來,并不宣揚?若是太子被俘的消息宣揚開來,恐怕不僅是軍心動蕩,連朝中怕是都會人人自危,不知皇帝還要如何震怒呢。”
楚辭望着她唇邊的笑意,挑眉道:“我怎麽覺得,凰兒你看上去倒更像是在幸災樂禍?”
明凰眨了眨眼,嘴裏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對你那皇帝兄長有些不滿罷了——”
在她看來,皇帝若是真有擔當,便合該自己親自禦駕親征,來前線掃平內賊外寇,而不是龜縮在京城,派自己明顯對行軍打仗方面并無涉獵的兒子來走這一遭。
當今的燕國皇帝二十年前,也不是沒有親自帶兵出征過,只不過,随着歲月的推移,想必他這二十年來是對權利的滋味愈發上了瘾,所以,也就愈發惜命了罷。
明凰嘲弄地提了提唇角,對楚辭若有所思的目光視而不見,她伸手指着那個地圖上那個令人矚目的标記,轉而道:“那麽,你現下,是打算親自去救太子了?”
“沒錯。”楚辭颔首,聲音一派從容,似乎他即将要做的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如今與舒臨風有關的人馬我是暫時不敢動了,”他緩聲道,“這樣一來,能夠用上的棋子就愈發少了,再加上太子的事事關重大,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親自走這一遭。”
“你打算何時動手?”
明凰觑了他一眼。
楚辭輕笑一聲,掀起嘴皮,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今晚。”
他的回答倒并不讓明凰意外,畢竟,此事可謂是十萬火急了,哪怕能早一秒趕在彭成改變主意将俘虜太子的事公之于衆之前,将太子救出,也再好不過了,這樣就能将此事的影響降至最低。
于是,明凰點了點頭,平靜地朝楚辭道:“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便不打擾你研究營救方案了。”
說罷,她便轉過身,提步朝門外步去。
楚辭微眯起眼,對于明凰如此幹脆利落的态度,盡管這分明是他願意看到的,但不知怎麽,他卻覺得心口有些堵。
但他只是任憑明凰離去,并未開口說什麽,楚辭輕嘆一聲,他本不該被人如此輕易地影響情緒的,但對方不是別人,而是那個狡黠看似對與自身無關的一切皆不上心的他娶進府的王妃。
他知道,明凰雖嘴上不說,但在堅硬的外殼的包裹之下,她其實有一顆再柔軟不過的心,只不過,她不允許別人輕易觸及到那片柔軟罷了。
思及此,楚辭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比平日裏挂在唇邊的要真切上許多的笑容,連深邃的黑瞳不知何時也柔和了下來,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連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快要溢出來的溫柔。
不過,盡管已經漸漸摸到那只小狐貍的性子了,但在方才,他不知為何忽然從心底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對方臨走前,能對他說上一句關切的話語——
楚辭驀地失笑,他今日究竟是怎麽了,明明之前與明凰分別多時、在戰場領兵的那段時間,他從不會生出這些令人軟弱的念頭,至多也只是偶爾會想起遠在京城的明凰和衍兒的面容罷了。
然而,自從今日與明凰重逢,終于得知她無事之後,心頭那抹淡淡的思念卻似乎陡然變得濃郁起來,與之前接到明凰失蹤的消息時那份陡然而生的焦躁感合為一體,變成了更加深切,也更加令人頭腦發脹的感情。
但楚辭自小便明白一個道理,若想戰無不勝,那麽便得摒棄自己身上的弱點。
顯然,現下能左右他感情的明凰已經成為了他的弱點,這是一件再危險不過的事,然而,他卻并不想将之摒棄。
楚辭無聲地笑了笑,重新低下頭,借着有些跳動的燭火,細細看起案幾上的地圖來。
再說明凰從楚辭的書房裏出來以後,她想了想,沒有立即回房,而是拐了個彎兒,去到被她從青樓裏贖出來的雲香和海棠二人暫時安置下來的廂房裏。
想來這個時辰二人應該并未歇息,待明凰步入她二人的院落裏時,果然,廂房裏的燈火還亮着,窗戶雖閉合着,卻不妨礙其上顯現出燈火勾勒出的兩道對坐着的略有些搖曳模糊的人影來。
明凰愈走近,從裏頭傳來的細細的交談聲便愈發清晰,她笑了笑,只覺自己倒是奎違多時總算做了件好事。
明凰擡手敲了敲門,只聽裏間的交談聲驀地一頓,片刻後,雲香有些緊張的聲音方才傳來:“……請進。”
于是,明凰推門而入之後,便對上了兩雙半是緊張半是忐忑的目光。
見進來的人是明凰,二人這才松了口氣,見狀,明凰不由得挑了挑眉,開口道:“怎麽?二位姑娘為何如此緊張?莫不是這府上有人欺負了你們?”
“沒有、沒有,敏姐姐別擔心。”
雲香趕緊揮手,她站起身來,拉了明凰到身邊坐下,方壓低聲音道,“只是,帶我們到這裏來的那兩人,無論怎麽問話,他們都板着臉不開口,怪吓人的,還好敏姐姐你可算現身了,要不然,我還打算和海棠姐姐捉摸着偷偷離開呢。”
“你和海棠姑娘二人現下就算離開又能到哪裏去?”明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安心在這兒住幾日,待濯陽城的禁令解了,你二人再離開也不遲。”
雲香乖巧地點了點頭,抱着明凰的胳膊撒嬌道:“有敏姐姐在,我就不怕了,敏姐姐的功夫那麽厲害,一定能保護得了我和海棠姐姐,我們會乖乖聽敏姐姐的話的!”
她這話讓明凰不由得失笑,雲香這番嬌憨的模樣倒讓她想起了遠在京城的衍兒,也不知逐風是否将她失蹤的事瞞過了衍兒,無論如何,她可不願讓衍兒為自己擔心。
雲香又在她身邊說了幾句逗趣的話,将明凰從對明衍的擔憂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側頭看了眼一雙眸子笑成月牙兒形狀的雲香,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雲香是個堅強的姑娘,哪怕經歷過家破人亡的悲劇,又在青樓裏被人欺辱那幾年,她也能笑着重新爬起來,這讓明凰對她由衷地敬佩。
然而,當明凰回過頭時,卻出乎意料地對上了另一雙含着顯而易見的驚異之色的水眸。
這讓明凰有些疑惑地開口:“海棠姑娘,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