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脫逃
淩湛的答複很快就被傳回來了，按照他的意思，兩名黑衣男子守在了明凰所在的馬車外，寒玉又給她服下了軟骨散，這才總算是松開了她的雙臂。
終于得到自由的明凰下意識擡起胳膊活動了片刻，在寒玉的催促下，她才緩慢地拿起那套顏色明麗的衣衫，開始換起衣服來。
淩湛給她的是一件質地很柔軟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待明凰将衣服換上，寒玉又挪過來将她垂下來的長發挽起，接着，她在明凰的臉上擺弄了好一會兒，這才掀開車簾，示意明凰随她出去。
當明凰步出馬車時，強烈的光線驀地傾瀉而下，她不由得眯了眯眼，一陣輕微的眩暈之後，她總算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他們現下所處的地方約莫是離城鎮不遠的郊外，淩湛不知從哪兒弄了些貨物來，看來，他是打算裝扮成商隊蒙混過關了。
明凰擡起頭，望向不遠處高聳的城樓，那城樓上挂着的匾額歷經風雨已有些破舊了，不過即使隔着這麽一段距離，也能清晰地辨認出其上寫着的濯陽二字。
明凰心下一轉，若是她沒記錯的話，根據楚辭傳回的那封信，這濯陽城該是白司南被俘虜的地方，也就是說，現下的濯陽應是處于彭成治下。
但是，若是如此的話，彭成與南國共同進攻燕國，合該是盟友關系，怎麽奉南國之命擄劫她的淩湛一行，還要在進入濯陽城事化裝一番？
難不成，彭成和南國的關系，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和諧緊密？
明凰在心下暗自猜測着，這時，原本倚着樹閉目養神的淩湛忽然睜開了眼，他領着兩名也已成普通衣衫的男子走過來，在明凰跟前站定。
明凰朝他微微一笑，靜待他的吩咐。
淩湛的眼神仍舊是冰冷的，他沒有表情地掃了明凰一眼，口中道：“一會兒入城時，須得勞煩王妃娘娘同我扮作夫妻，倒時你不用開口說話，交給我來處理便是。”
明凰聽話地颔首。
淩湛冷哼了一聲，用威懾力十足的口氣警告道：“我奉勸王妃最好不要打什麽不該有的主意，若是王妃不聽勸告的話——”
他特意拉長了語氣，寒聲道，“就別怪我手下不容情了！”
明凰做出一副被震懾到的表情，趕緊點頭。
其實，淩湛于威懾人一道還頗為精通，尤其是配上他那雙冷硬的眸子與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肅殺氣息，實在是很容易讓人産生懼意。
不過明凰前世在黑道上早已經過許多風雨，自是不會懼怕他這點兒威脅，只不過，當她垂下眼眸時，餘光去瞟到了一幅奇妙的畫面。
只見站在她身旁，原本一直冷着張臉的寒玉姑娘，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轉過身的淩湛的高大背影，她的眼底透出一股毫不掩飾的熱烈的傾慕之意。
明凰将這一幕收于眼底，心下有了主意。
這個時辰，在濯陽城外排隊進城的人并不太多，他們一行人沒等多久，便輪到了他們接受守衛的檢查。
明凰面上已經因寒玉的一通搗弄看不出她原先的面目了，只有透過那雙明亮的墨瞳才能窺見幾分熟悉的神色。不過，明凰也不在意，她頂着這麽一副小家碧玉的臉孔，被扮作她侍女的寒玉扶下馬車，接着，站在守衛面前同對方說着什麽的淩湛便很自然地走過來，将她攬入了懷中。
若在旁人看來，這的确是一副恩愛夫妻你侬我侬的畫面，不過，明凰在對上淩湛那雙鷹隼般的黑眸時，卻能清楚地瞧見對方眼底濃重的威懾之意。
對此，明凰只是半垂下眼，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恰到好處地扮演了一名甜蜜又害羞的新婚婦人。
這時，檢查馬車的兩名守衛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們示意領頭的淩湛過去，神色凝重而警惕。
淩湛不由得皺起眉，他向寒玉示意看好明凰，便邁步向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留在原地的寒玉則伸手抓住了明凰的一只胳膊，十分忠實地執行着淩湛給她的命令。
明凰用餘光瞟了她一眼，由得她抓住自己，不動聲色地提了提唇角。
她二人在原地站了片刻，淩湛同守衛們的交流似乎并不順利，積聚在淩湛眉間的怒氣也愈來愈明顯。
明凰在心底暗自笑了一聲，看來，她劃破自己指尖留在車上的血跡很好地起了作用呢。
眼見淩湛同守衛們快要争吵起來，而抓着她胳膊的那力道也不自覺地加重，明凰不着痕跡地四下打量，發現好幾名守衛都警惕地邁步往馬車那兒走去，還留在城門口的，只有站在她和寒玉斜對面的那一名。
明凰有了把握，她已經靠內力沖開了軟骨散的藥效，此刻正是借機沖進城內的時候。
于是，明凰側過頭，見寒玉神色緊張地望着淩湛的方向，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也愈來愈大，明凰故意蹙起眉，發出一聲含着疼痛的輕呼。
寒玉不由得轉過頭看她，卻見明凰咬着唇，一副忍耐着疼意的模樣，寒玉愣了愣，随即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都快陷入明凰的手臂裏了。
她下意識地松了手，淩湛雖是叫她看好明凰，但同時也告誡過她不要将明凰弄傷了。
趁她松手的這一瞬，明凰陡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淩——”
她不過才發出了一個音節，寒玉就敏銳地擡頭往馬車的方向看去，神色是顯而易見的緊張和擔憂。
見寒玉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明凰驀地擡腳将她踢開，并且借着踢她的力道，運起輕功，在對面的守衛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如飛燕般朝城中掠去。
“！！抓住她！”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淩湛，他猛地推開身旁的守衛，就欲往前沖，結果還來不及運功，便被一擁而上的守衛們擋住了去路。
跟在他身邊的幾名喬裝打扮的南華宮的人見狀立即上前同守衛動起手來，淩湛怒吼一聲，從懷內掏出一塊青銅符令，甩向那名領頭的守衛，嘴裏一字一句地寒聲道：“我要見你們彭将軍！”
踩着時機逃脫了的明凰此時躲進了城內一座青樓的隔間內。
此刻正是夜幕初臨之時，青樓也漸漸開始熱鬧起來，明凰從打開的窗戶闖進了二樓的一間屋子裏，當她從窗閣處翻身進屋時，正在屋內梳妝打扮的女子被狠狠吓了一跳，她震驚地望着明凰，嘴裏不自覺地發出尖叫，好在，明凰極快地上前，一只手制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則捂住了她的嘴。
“別亂動，也別亂叫，”明凰喘着氣，在她耳邊俯身道，“只要你按照我說的做，我便不會傷害你。”
被她制住的女子在她懷裏顫顫發抖，或許是那軟骨散的後遺症，明凰此刻只覺身體也有些提不起力氣了，但她顯然不能在此刻倒下，于是，她強撐着對那瑟瑟發抖的女子道：“我現在放開你，但你絕不能叫出聲，引來其他人，若是如此，我一手便能将你的脖子捏斷，你明白了麽？”
她懷裏的女子趕緊點頭，于是，明凰緩緩放開了她，那女子忙不疊地呼了幾口氣，臉色青白交錯，看來被吓得不清。
明凰見她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眼底透出濃重的懼怕和忐忑，她左右看了看，在挨着角落的床榻上坐下，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對方也過來。
那面色蒼白的女子不敢忤逆她的意思，雙手捏着裙角，慢吞吞地挪過來，在她身邊落座。
明凰滿意地點了點頭，眼前的女子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雖然因着現下的局面臉色格外蒼白，但仍掩不住她秀麗的五官，或許是在青樓裏待久了的關系，她的舉手投足裏有着渾然天成的媚意。
明凰心下其實對眼前的女子還是有些歉疚的，若不是實在沒了法子，她也不想上演這麽一出闖進姑娘房間吓唬人家的戲碼，于是，她盡量放柔了聲音，對坐在她身邊的女子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麽？”
身旁的人顫了顫，水靈靈的眼眸中露出幾分疑惑之意，似是不解方才挾制住她又出言威脅她的人為何突然轉了态度。
但出于對明凰的恐懼，她還是趕緊開口道：“我……我叫元香。”
明凰颔了颔首，朝她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元香姑娘，方才吓着你了，很抱歉，我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見明凰的表情懇切，元香似乎漸漸鎮定了下來，她張了張嘴，試探地問：“你為何……從窗戶裏進來？你是江湖中人麽？是得罪了別人正在被追殺麽？”
明凰的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元香姑娘的腦回路還頗為奇特，對方顯然是沉浸到某種幻想裏去了，她自然也沒有必要同對方解釋，于是，她含糊地點了點頭，嘴裏道：“我正被仇家追殺，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躲到了姑娘這裏，還望姑娘千萬別聲張。”
雖然身處青樓，但元香顯然是個頗為單純的人，她對明凰的話不疑有他，且見明凰現下頗有些狼狽的模樣，她面上浮現出了顯而易見的憐憫之色，對明凰開口保證道：“你放心罷，我不會聲張的，你的仇家也太過分了，竟然追殺一名女子，你暫且這兒歇片刻罷，我吩咐人準備一桶熱水來。”
她看上去對明凰的感情已經從懼怕轉變成了同情，她讓明凰躲進隔間，自己喚來了小厮說要沐浴，很快，對方便備好了熱水。
元香将房門關牢了，才喚了明凰出來，此刻明凰覺得自己的運氣也不壞，她原本做好了若是對方反抗便只得下手将對方打昏的準備，沒想到這位元香姑娘竟如此“善解人意”，她脫去那身淩湛準備的衣裳，提步邁進裝滿溫水的木桶裏，一路上的疲憊在一刻似乎驀地消散了不少，明凰不由得半阖上眼，舒服地輕哼了一聲。
在她泡澡的時候，她與不遠處重新開始梳妝打扮的元香姑娘時不時交談幾句，從對方口中，她得知了現下濯陽城中的具體情況。
原來，自白司南兵敗被俘後，濯陽城就收歸到了彭成手中，彭成待城中的百姓并不壞，只不過，因着時不時就戒嚴的關系，這濯陽城中的生意是愈發不好做了，城中的光景也比往日蕭條上不少。
“聽說，咱們太子殿下已經領兵同齊王彙合了，或許過不了多久，濯陽城就又能重回大燕了。”
梳妝完畢的元香轉過身來，朝她眨了眨眼，“到那時，追殺你的仇家想必就不敢這般猖狂了。”
她這番話倒讓明凰有些驚奇，沒想到一名青樓裏的普通女子，竟對戰事如此關注，不過，元香的話更讓她放心，看來，她讓雷雨傳話給蕭娡果然是對的，至少，眼下太子已經兵臨前線了。
“對了，”元香走到離木桶不遠的地方，對她眨了眨眼，“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明凰腦中一轉，面上浮現出一抹輕笑來，她對元香彎唇道：“我姓黃，單字一個敏，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敏姐姐。”
元香不疑有他，點點頭，面上的神色一派單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