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淩湛
其實,蕭娡與逐風二人所料不錯,齊王府中的确出現了內鬼,正是在這內鬼的幫助下,明凰被迷藥放倒,當她從混沌中醒來時,卻發現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是被人用布條蒙住了雙眼。
好在,明凰很快冷靜了下來,她試着動了動自己的胳膊,結果,意料之中的,她的雙臂都被繩索捆得嚴嚴實實,絲毫動彈不得。
只有身下不時傳來的颠簸讓她能确定自己現下正處于在移動中,根據這颠簸的程度,她極有可能是在一輛馬車上。
明凰的思緒飛快地轉動着,憑她的內力,能察覺到不遠處有人正坐在那兒,似乎還沒有發現自己轉醒了——
趁還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當口,明凰試圖挪動束縛在背後的雙手,将指尖交疊在一起,一點一點地向袖口伸去,如若沒弄錯的話,那裏有——
“喲,老大!人醒了!”
糟糕的是,她還沒來得及夠到藏在袖口裏的銀針,周圍便傳來了一陣吵雜的聲音,接着有人走了過來,扯下了她眼前的布條。
突如其來的光線湧入眼眶裏,明凰下意識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面容有些粗犷的陌生男子,他的五官并不顯眼,但那雙銳利的眸子落在人身上時,會驀地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來。
那人一動不動地望着明凰,瞳孔裏沒有任何情緒,他朝身旁的人吩咐:“既然醒了,就把嘴巴封住,給我看緊些,這位王妃娘娘可是厲害得緊,上一次落寒宮那幾個使毒的娘們兒可都折在她手上了。”
他身旁兩名黑衫打扮的男子連連稱是,其中一人拿出布條就欲上前封住明凰的嘴。
見那名領頭的男子正欲轉身離去,明凰趕忙用暗啞的聲音叫住他:“這位壯士,敢問……環月如今在何處?”
那男子聞言身體頓了頓,旋即轉過身來,唇邊揚起一抹嘲意:“王妃娘娘倒是有意思,既不問我們是何人,也不問我們要将你帶往何處,偏偏開口便問起自己的貼身侍女,這份鎮定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明凰同樣提了提唇角,掀起一抹弧度,啞聲道:“壯士見笑了,只不過,你們既奉命将我綁了來,我便已處于下風,就算我問東問西,想必你們也不會回答,至少不會如實回答,那還不如先問問我曾經那麽信任的身邊人,為何要背叛出賣我,我究竟是哪一點對不起她了?”
那人哂然一笑,在明凰面前蹲下身來,兩人距離近了,明凰才注意到,他的右臉頰側有一道從眼睑下一直延伸到耳根後的傷疤。
明凰心下暗自一驚,她不由得記起在藥王谷時祁銘曾經告訴過她的一些江湖流言。其中,祁銘曾提到,當今江湖最為出名的兩大門派,一為神秘莫測的南華宮,而另一個則是武林正派的楷模天道宗,歷代武林盟主皆是出身天道宗。
而作為與天道宗分庭抗禮的南華宮,向來是一個亦正亦邪的存在,據說,南華宮的宮主名號洛夜,他很少在人前現身,每一次現身面上都覆着一片銀色面具,愈發顯得神秘莫測。而他手下統領南華宮具體事務的右護法淩湛則是在江湖上享有極大的威名,據說,五年前,淩湛曾經在蒼穹山頂與前代武林盟主謝飛河生死一戰,許多武林人士都曾親往圍觀,結果,正值壯年的謝飛河被淩湛一掌拍碎心脈,暴體而亡,随後,淩湛受到許多武林正道人士的追殺,然而在這個過程之中,淩湛卻被心愛的女子背叛,那人在熟睡時舉劍朝他刺來,原本他該是躲不過這一劫的,但蒙上天垂幸,他居然在緊要關頭醒了過來,當即便翻身一躲,但還是沒能完全躲過,那劍鋒在他側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從眼睑下方一直延伸到耳根之後。
這樣獨一無二的十分具有标志性的傷口讓明凰的眼神驀地變深,看來,眼前這個內力深不可測的男子就是南華宮的右護法了,沒想到南國的人還頗有些本事,竟請到了他出馬來綁架自己,該說是自己的榮幸麽?
“王妃娘娘,”在她面前蹲下身來的淩湛眸中一片深沉的冰寒之意,他望着明凰,眼神卻又似透過她看見了別的什麽,最終,他開口吐出一句,“齊王府的防衛的确是十分嚴密了,你會被擒住,只怪你自己錯信了人。”
明凰聞言一怔,但淩湛卻已起身,在掀簾離開這架馬車之前,留下一句:“王妃娘娘不用想着見你那吃裏扒外的丫鬟了,她不在此處。我奉勸你一句,你還是乖乖聽話,呆在這裏,別想打主意逃出去,還有至多三天的行程便到南國了。”
明凰還想說什麽,但他已然離去了,只留下那名一開始便呆在此處的身材矮小男子看守着她。
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候,明凰沒辦法提出要求,好在淩湛臨走前改了主意沒再讓人封住她的嘴巴,她好歹能想辦法從眼前這名看守她的男子口中打探出些消息來。
明凰想了想,笑着出聲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
“這位壯士,敢問姓甚名誰?”
那五短身材的男子瞥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明凰也不氣餒,仿若自言自語般,她開始緩緩敘述起自己對綁架她的這一行人身份的猜測來。
“你們是南華宮的人罷,江湖上如今已将南華宮右護法淩湛的身手傳得神乎其神了,不過淩護法自與前任盟主那一戰之後,就在江湖上失了蹤跡,沒想到我竟能在此處陰差陽錯地親眼目睹淩護法的英姿,倒是——”
“你就不害怕麽?”
那人似乎受不了她的自言自語,總算開口打斷了她。
明凰聞言彎起唇角,除去被束縛住的手腳,她看上去絲毫不像陷于困境中了,眉眼間皆是風輕雲淡的輕松自在之色。
“我為何要害怕?”
她笑眯眯地道,“說起來,我還從未去過南國,這次托你們的福,還能長長見識。”
見她越扯越遠,似乎是當真不關心自己眼下的處境,那名看守她的男子輕哼了一聲,索性阖上眼,不再理會她。
明凰見對方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心下暗想,這南華宮的人倒是嘴巴嚴實,她再如何試圖降低對方的戒心,怕是也很難成功。
于是,她也難得再費功夫,索性也閉上眼,裝作假寐的模樣,被捆于身後的手卻在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動作,用指尖去夠藏在袖口裏的銀針。
自那以後過了兩日,他們一行人一直在路上急行,明凰從未被允許下過馬車,淩湛或許是知道她有功夫在身,對她的看守也格外嚴密,就連用膳時,也從未解開過她的手上的束縛,只讓随行的唯一一名女子伺候她用膳。
明凰也嘗試過跟這名面上冷若冰霜的女子搭讪,但無論她說什麽,對方都只是冷冷地看她一眼,連嘴皮子都沒挪動一下,根本不理會她。
明凰不由得搖了搖頭,好在,經過這兩天的努力,她終于摸索到了藏于袖口裏的幾枚銀針,現下,這是她唯一能指望的東西了。
明凰不動聲色将這幾枚銀針捏在手心裏,她思考過許多如何脫逃的方案,但在現在的情形下都不能做到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所以,她如今更不能輕舉妄動了,機會只有一次,若是她沒能成功,淩湛肯定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
但是,從她醒來已經過了兩日,恐怕他們已經快要到南國境內了,她最好得在進入南國之前脫逃成功,否則一旦到了南國,形勢極有可能就不在她的估算之中了。
明凰倚靠在車廂內,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腦中的思緒卻在不斷地翻騰着,逐風他們一定早已發現自己失蹤了,或許連身在前線的楚辭都得知了消息,那樣的話——
“王妃娘娘。”
就在這時,車簾被人掀開,一道低沉的男聲随之傳來,明凰裝作剛睡醒的模樣,有些迷茫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那雙藏着淩厲煞氣的眸子。
只見眼前的淩湛不知何時換下了那身肅穆的黑衣,取而代之地穿上了一件頗有些富家公子範兒的寬邊流雲紋錦袍,除此以外,他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竟将自己頰側那道有幾分猙獰的傷痕掩了去,乍一看去,若忽略那雙眸子裏含着的嗜血之色,眼前的人還真是搖身一變從聞名江湖的南華宮右護法,變成了一名普通的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接着,在明凰疑惑的目光中,淩湛将手裏的東西扔給她,言簡意赅地道:“換上,一會兒我們要進濯陽,你須得下車,同我配合。”
撂下這句話,他朝一旁冷着臉的黑衣女子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明凰雖沒從這名劫匪中僅有的女子口中問出半點消息,但在她的一再追問下,對方好歹大發慈悲地告訴了她名字,這名老是擺着一副冰山臉的黑衣女子名喚寒玉,當然明凰估計這“寒玉”二字也只是代號罷了,對方顯然不可能将真正的身份告知她這個階下囚。
而此刻,在淩湛甩下那句吩咐離去之後,見明凰遲遲沒有動靜,寒玉姑娘不由得瞪向她,目光裏滿是威懾之意。
明凰像是方才回過神來一般,朝她笑了笑,并且動了動自己被綁住的胳膊,口中道:“寒玉姑娘,我這雙手都被綁着,如何換上這身衣服啊?就算是姑娘你來幫我,這袖子也不方便罷?”
寒玉聞言皺着眉掃視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轉到那件被淩湛擱在明凰身前的衣服上。
她猶豫了片刻,終是掀開車簾,叫人去請示淩湛,可否給明凰暫時松綁。
見狀,明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