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皇貴妃的計策
“……沒想到齊王妃竟也參與此事了。”
靜默許久的內室裏,太子楚修半靠在床榻上,他望着眼前神情忐忑的白湘雲,輕嘆了一聲,口中道,“湘雲,你該早些告訴我的。”
白湘雲半垂下眸子,搖了搖頭道:“殿下,若是提起告訴你了,恐怕你不會準許齊王妃定下的反咬三皇子一口的計策罷?”
楚修怔了一瞬,随即撫上自己肩頭的傷口,語氣有些複雜地道:“……無論如何,楚離都是我的弟弟,我不希望外人傷害他。”
白湘雲聞言苦笑了一聲,用自嘲般的口氣道:“……所以,我對殿下而言,終究還是外人罷?連暗中謀劃害你性命的弟弟都比不上。”
“……”
楚修抿了抿唇,面上浮現出幾分顯而易見的歉疚之色,他握住白湘雲擱在膝上的手,半晌,只得一句輕聲的抱歉。
室內的氣氛一時有些說不出的尴尬,兩人就這樣相對而坐地沉默了片刻,楚修終是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對白湘雲道:“不想此事居然同慕容國師也有幹系……湘雲,你的弟弟現下情況如何了?”
提起白子軒,白湘雲的唇邊總算綻開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颔首道:“多虧了齊王妃妙手回春,現下子軒已然轉醒,只是身子還有些虛弱,需要好好調養一陣子。”
“那便再好不過了,”楚修也露出欣慰的表情,“你為子軒的事操心良久,如今總算是盼到他醒來了,待我的傷無礙後,定要親自登門拜謝齊王妃才是。”
他面上風輕雲淡的笑容讓白湘雲有些怔愣,她望着楚修如玉般清華典雅的側臉,嘴裏不由得喃喃問道:“你……就不責怪我和齊王妃麽?畢竟是我們聯手……害了你的弟弟……”
楚修聞言卻笑了,他唇邊綻開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
“我為何要責怪你和齊王妃?”楚辭緩言道,“你這樣做是為了救子軒,也是為了幫我,而齊王妃——”
他頓了頓,眼眸微暗,“我知道皇叔向來與三弟不睦,此番齊王妃做出如此舉動怕也是皇叔的意思罷。”
他的這番話聽在白湘雲耳裏卻覺得不然,她回想起那個面上含笑眼神卻隐含鋒利的青衣女子,她不認為對方會如此輕易地為齊王左右……
就在二人各有所思之際,內室的門驟然被人敲了敲,随即,掐着嗓子的通報聲從門外傳來:“太子殿下,皇貴妃娘娘來探望您了。”
“……嘶——”
楚修陡然悶哼一聲,他疑惑地看向眼前的臉色突然蒼白起來的白湘雲,後者将他的手臂捏得生疼。
“湘雲,你怎麽了?”
楚修有些擔憂地開口問,“莫不是身體不适?”
“沒有,”白湘雲艱難地擠出一抹笑容,“我……只是有些疑惑皇貴妃娘娘怎會突然來此。”
楚修以為白湘雲是怕皇貴妃為難她,于是開口安慰道:“別擔心,皇貴妃娘娘的性子向來寬仁,她怕是聽說我受傷的事後特意前來探望的。”
楚修不解釋便罷,這一解釋,卻讓白湘雲心下愈發不是滋味,她不由得聯想起楚修珍藏在寝房裏的那幅美人圖,待畫中的美人兒推開門走進室內時,那一瞬間,她難以掩飾自己心下的苦澀和挫敗,只覺自己現下的存在對于其餘二人而言怕都是多餘的。
“皇貴妃娘娘,有勞您前來探望。”
對白湘雲的心事一無所知的太子頗為有禮地對面帶憂色的蕭娡道,“您快随意坐罷。”
推門進來的蕭娡也未曾察覺白湘雲此刻的心緒,她的心思全在方才接到的雷雨傳來的消息上。
她之所以會在此時踏足太子暫且休息的禦書房內室,實則是因為明凰透過雷雨給她傳來了任務。
現下前線戰事吃緊,她必須得想辦法讓太子同意調撥鐵鷹衛出征,哪怕後者才在方才的變故中生生受了一劍。
但她與太子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太子的性子又是出了名的執拗,她究竟該怎樣做才能——
蕭娡的眸子閃了閃,方才經過禦書房外間時,皇帝與白崇虎所談及的話浮現在腦海中,或許,她可以從這個地方入手……
打定了主意,蕭娡便邁步行至太子的床榻前,面上露出恰如其分的擔憂的神色,口中關切道:“殿下的傷可還好?本宮聽聞殿下受傷一事可是吓了一跳。”
“有勞娘娘關心,”楚修面上漾開一抹柔和的弧度,“不過是小傷而已,太醫說并無大礙。”
楚修這樣說的目的本是單純的不願讓旁人擔心,可這話讓白湘雲聽在耳裏,就遠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她望着楚修與蕭娡相觸的溫柔而深情的眼神,以及唇角那抹蘊含着無限情意的笑容,楚修是不想讓真正喜愛的人為他擔心罷,白湘雲這樣想着,心下愈發苦澀。
楚修與蕭娡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寒暄了一會兒,白湘雲終是忍受不了了,她垂下眸子,掩去自己眼底的酸澀,有些僵硬地道:“娘娘特地前來探望殿下,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不成?”
她這話讓原本談話還算愉快的兩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楚修有些吃驚地看向白湘雲,卻見對方已垂下了頭,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在楚修看來,白湘雲向來是溫柔懂事的性子,他不知對方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近乎趕人的話語來。
而蕭娡對于白湘雲的言下之意自是不會讀不出來,她雖然同樣疑惑于這個曾經相處得還算愉快的太子妃怎會說出這樣一番似乎對她頗有不滿的話來,但對她而言,這倒是一個提及正題的機會。
于是,在楚修的驚訝、以及白湘雲的暗自後悔中,蕭娡像是沒事人一般,保持着唇邊的微笑,開口道:“太子妃這話倒是提醒了本宮,方才本宮經過禦書房外間時,聽得陛下同白大将軍像是在争論什麽,似乎與前線的戰事有關,不知太子殿下可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聽她提起戰事,楚修顯然愣了愣,他困惑地搖了搖頭,接着又有些急切地問:“父皇與舅舅吵起來了?難不成真是前線的戰事有變?”
見太子的情緒霎時激動起來,蕭娡微蹙秀眉,将目光從他面上收回,故意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這……本宮也是不經意間聽到的,若是陛下沒有告知殿下,那他便是想讓殿下好生歇息養傷罷……”
這一招顧左右而言他果然如蕭娡所料想般起了作用,若不是身份有別,楚修幾乎要不顧禮儀地拉上她的手臂了。
“娘娘,勞煩您告訴我,前線的戰事究竟如何了?”
楚修望向她的表情再急迫不過,“可是我軍戰敗了?”
“……”
蕭娡沉吟了片刻,終是上前一步,在榻前的凳子上坐下,她看進楚修布滿憂慮之色的眼底,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殿下,不瞞殿下,我聽白大将軍話裏話外的意思,齊王雖率軍打退了南國的四皇子,但本該留守後方的征遠将軍白司南卻貿然出擊,被叛軍彭成的軍隊生擒,現下,彭成已經派人送來了信,想借此同陛下讨價還價呢。”
“!!”
楚修聞言驚愕地瞪大了雙眼,他失聲道,“什麽!?思南他竟然被俘了!?”
他與白司南是自小便一起長大的表兄弟,關系自然是極好的,白司南被俘的消息對他而言簡直太難以置信了。
而蕭娡卻并沒有進一步解釋,她很好地表現出自己對此事也是一知半解,接着,在楚修艱難地從榻上起身,表示要去拜見陛下求得其中真相時,蕭娡則提出了希望楚修不要告訴皇帝是她将偷聽到的戰事的情況洩露了。
楚修此刻正滿心焦急地欲尋覓答案,聞言也不疑有他,自是趕緊點頭應下,蕭娡望着白湘雲攙扶楚修離去的身影,唇邊這才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容。
待楚修與白湘雲二人行至皇帝與白崇虎所在的禦書房外間時,隔着一層牆,他就能聽見皇近乎怒吼的聲音影影綽綽地傳來。
楚修心下一凜,看來皇貴妃所言非虛,前線的戰事恐怕當真出了不小的變故,否則一向沉穩冷靜的帝王不會驟然變得如此失态。
待太監躬着身入內通報,屋內激烈的争吵聲陡然靜了下來,片刻後,他聽得一聲惱怒的“傳他進來!”自屋內響起。
楚修瞧了瞧自己耷拉着的胳膊,不由得苦笑一聲,他示意白湘雲先回東宮,在後者擔心的視線中,他推開眼前雕琢得大氣精致的檀木門,緩緩走了進去。
此時的禦書房內只有皇帝與白崇虎二人,原本整齊堆在案幾上的奏折此刻散落一地,顯然,皇帝已經在它們身上狠狠地發洩了一通怒氣。
而現下,皇帝那雙蘊含着怒火的眸子正落在他身上,楚修也料到了這樣的情況,畢竟兩個時辰前他才在大殿上受了傷,此刻那被利劍刺穿的肩膀仍舊隐痛不止。
他在皇帝憤怒的視線、以及白崇虎擔憂的目光中,加快腳步行至案幾前,忍着肩上,朝皇帝下跪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
皇帝毫不掩飾自己不快的口氣,他盯着楚修蒼白的臉色,實在難以抑制自己的怒火,“楚修!你可知太子乃是一國之本?如今你方才受傷,不好好修養,跑到這兒來做甚!?”
“父皇息怒。”
楚修趕忙主動認錯,“是兒臣魯莽了,只是,兒臣聽聞前線傳回了消息,實在按捺不住想得知前線情況的沖動,于是便趕來拜見父皇,還望父皇體諒。”
“哼,”皇帝冷哼一聲,神色不虞地望着他,口中道,“是誰告訴你前線有消息傳回?”
楚修一愣,只垂眸道:“是兒臣派身邊的人探聽來的消息,請父皇恕罪。”
聞言,皇帝不置可否地收回視線,朝他揮了揮手道:“起來罷,本就受着傷,還跪在地上,生怕過不着涼氣不成?”
見皇帝已經軟了口氣,表情也露出幾分無可奈何的神色出來,楚修這才緩緩起身,他知道皇帝這算是妥協了。
于是,在起身後,他大膽地開口問道:“父皇,汝南的戰況如何了?皇叔的軍隊可還順利?”
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開口,一旁的白崇虎見狀,倒是上前一步,對楚修低聲道:“齊王的軍隊本已以少勝多,打退了南國四皇子率領的十二萬大軍,只不過……”
他嘆了口氣,在沙場上馳騁了二十年的老将眼眶隐隐有些泛紅,他看着楚修,神情頗為悲切地道,“思南他身為副将,本該聽從齊王指揮留守後方,但他卻貿然出擊,不僅折損了兩萬士兵,連自己也被俘了。”
“……”
楚修閉了閉眼,看來皇貴妃所言的确是真的,他一向在戰場上如魚得水的表弟竟然……
恐怕,白司南此番如此魯莽,怕也與母後的事造成他心态失衡有關罷……
“思南他現下怎麽樣了?”楚修深吸了口氣,轉而問,“他既被俘虜,對方肯定也會拿此事做文章罷?”
白崇虎再度嘆了口氣,颔首道:“的确如此,彭成派人傳來一封信,在信裏,他提出要求,若是咱們大燕想要贖回司南,那就必須得将整個汝南割予他,并且還得承認他裂土為王、同大燕分庭抗衡的地位!”
“!!”
饒是一向心性寬和的楚修,也被彭成的要求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