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峰回路轉
隔日，慕容夜給她傳來消息，告訴她兩天後待皇帝派人搜查東宮之時，便攜着自己給她的那幾封書信，前往宮中觐見皇帝，揭露太子的“陰謀犯上”之計。
白湘雲懷着忐忑惶急的心思在寝房裏不安地踱步，她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沒有任何退路了。
“太子妃娘娘——”
就在她坐立不安之際，房門突然被人敲了敲，門外随即傳來侍女的聲音，“齊王妃造訪東宮，欲求見娘娘。”
白湘雲聞言不由得一驚，齊王妃——？
她停下腳步尋思了一陣子，齊王妃明凰她是知道的，當朝丞相的嫡女，并且，據說齊王楚辭對她情有獨鐘，為了娶她入府為正妃，甚至公然拒絕了同南朝公主的聯姻。
後來，經過幾番波折，齊王奉命出征平叛以前，皇帝總算下诏正式冊封明凰為齊王妃。
可是，對于白湘雲而言，她從未與齊王妃明凰有過什麽私交，哪怕是正式被冊封為齊王妃後，後者也幾乎不會參加京城裏貴夫人們之間的筵席，這就讓這位據說将齊王迷得神魂颠倒的齊王妃顯得更加神秘了。
白湘雲回憶起之前太子與曲嫔的事鬧大時，這位齊王妃站在一旁不發一語的模樣，比起秀雅清靈的五官，那雙明亮而深邃的墨瞳，更讓她印象深刻。
躊躇了片刻，白湘雲推門而出，帶着侍女一道往東宮待客的偏廳而去，據侍女說，齊王妃明凰在那兒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白湘雲步入偏廳的時候，入目的是一幅頗為賞心悅目的畫面。
一襲青衫的女子側對着她，烏黑如泉的長發被一只簡單的玉簪随意挽起，她面上不施脂粉，卻襯得清麗的面容愈發出塵。
她本是懶懶地掃視着挂在偏廳牆上的那幾幅山水畫，待白湘雲推門入內時，她似有所覺地轉過身，似水的眸子掃過來，那道沉靜的目光仿佛能安撫心緒般，白湘雲被她注視着，心下那些困擾了自己許久的忐忑不安的情緒似乎也逐漸沉澱了下來。
“太子妃娘娘。”
明凰率先開口了，她緩緩朝白湘雲綻開一抹輕笑，頗為有禮地道，“這個時候不請自來，多有打擾了。”
白湘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口中回道：“哪裏，王妃娘娘來訪，是本宮有失遠迎了。”
“是麽？”明凰突然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我以為太子妃娘娘最近心情不虞，若是遞上拜訪的請帖，怕是也會被娘娘退回來呢。”
白湘雲心中一跳，只覺眼前含笑的女子話中有話，她不由得繃緊了面容，有些警惕地問：“王妃此言何意？”
明凰卻親切地出言安撫道：“太子妃娘娘何必如此緊張？”
頓了頓，她伸手指向跟在白湘雲身後的侍女，面露歉意，“這位姑娘，我欲與太子妃娘娘單獨談談，不知你可否暫時回避一番？”
那名侍女下意識地就擡頭看向身前的白湘雲，白湘雲摸不透明凰的用意，但心下隐隐覺出她的來意并不簡單，于是，她朝侍女颔了颔首，示意她聽從明凰的話，退出殿外。
待侍女離去，又将偏廳的門合攏，明凰這才對白湘雲做出邀請的手勢，示意兩人坐下再談。
對于她這番反客為主的行徑，白湘雲倒是沒有過多地在意，眼下她最為關心的是明凰的來意，她在心中暗自揣測着，明凰是否有可能知曉她和慕容夜之間的事，若是知曉的話，她到底又知曉到何種程度？她今日突然到訪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思？……
就在白湘雲暗自糾結的時候，明凰微微一笑，終于切入了正題。
“太子妃娘娘，如果我猜的不錯，國師慕容夜同你私下接觸過罷？”
……果然！
白湘雲心下一驚，這個驟然出現的齊王妃果然知道她和慕容夜之間達成了協定！
白湘雲不安地捏緊擱在膝上的雙手，她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不管明凰通過什麽渠道知道此事，又對于她和慕容夜的協定知道多少，此時此刻，她是斷不能主動開口承認的！
于是，白湘雲在掩去眼底的洶湧波瀾後，方才緩緩擡起頭，對含笑的明凰道：“王妃這話是何意？本宮身為當朝太子妃，怎會私下同國師有所接觸？”
她的話音落下後，明凰輕笑了一聲，她用類似嘆惋的口氣道：“太子妃娘娘不願相信我我也可以理解，不過，此事不僅事關太子的前途和生死，更與之息息相關的，是太子妃娘娘的親弟白子軒白公子罷？”
她的這番話讓白湘雲徹底愣住了，她沒料到明凰竟然對于白子軒同此事的關聯也一清二楚！
白湘雲不由得用戒備的目光緊緊盯着眼前舉止随意而優雅的女子，她究竟是何人！？她有什麽目的！？她又是如何知道這些隐秘之事的！？
實則，坐在她對面露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如此胸有成竹的表情的明凰，對于慕容夜和白湘雲之間的具體交換條件一無所知。
不過，當她将自己帶入慕容夜的身份思索了片刻，便基本能夠确定慕容夜用來威脅白湘雲的大概就是她那個昏迷不醒的寶貝弟弟了，而眼下白湘雲的反應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呵，明凰不由得扯起嘴角輕笑了一聲，慕容夜這主意的确打得不錯，不過，對于白子軒那樣在絕大部分古代人看來藥石罔治的情況，在她眼中，卻不是什麽難事。
慕容夜的這場算盤可要落空了。
她不疾不徐地朝緊盯着自己的白湘雲露出笑容：“太子妃娘娘，如果我說，我能治好令弟的病呢？”
“——！！”
明凰自出現以後，帶給白湘雲的震驚可謂是一次更甚一次。
白湘雲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風輕雲淡地說出驚人之語的女子，難以置信地加大了音量：“你知道子軒的具體情況？還說能治好他的病？王妃，子軒已經昏迷了三年了，宮中的太醫為他診治了不知多少回卻也絲毫不見起色，據說，只有、只有藥——”
“只有藥王谷的人才能治好令罷？”
明凰驟然打斷了她的話，唇邊仍舊挂着一抹淺笑。
“……你知道藥王谷？”白湘雲回過神來，望着她喃喃道。
她是愈發弄不明白，眼前這名女子的目的了。
明凰不顧她直愣愣的目光，端起案幾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方才不疾不徐地道：“太子妃娘娘，我不僅知道藥王谷，我本人，就是藥王谷谷主的關門弟子。”
“——！！什、什麽！？”
白湘雲驀地站起身，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再驚愕不過，白湘雲甚至失态地伸手指着她，語氣不穩地重複道，“你是……藥王谷谷主的……關門弟子？”
其實若不是為了取信于白湘雲，明凰是萬萬不想承認自己是那怪老頭的弟子的。
那怪老頭對于以往藥王谷谷主秉持的醫者仁心、救濟天下這樣分外崇高的思想嗤之以鼻，他救人向來以自己看不看得順眼為原則，若是他看不順眼的，哪怕千萬兩黃金擺在他面前他也只會轉身就走。
其實，真要照明凰對他了解，那怪老頭沒有出手幹掉他那些找上門來的他看不順眼的人就已經是他良心發現了。
眼見白湘雲仍舊兀自沉浸在齊王妃明凰是藥王谷谷主嫡傳弟子這個事實所帶來的震驚之中，明凰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總算是将她喚回了神來。
“太子妃娘娘，”明凰對猶自不敢置信的白湘雲道，“若是娘娘允許，今晚我便可前往白府為令弟診治，我能向娘娘保證，不出三日，令弟自可從昏睡中轉醒。”
她這話說得擲地有聲，白湘雲愣了片刻驟然跳起來抓住她的雙手，連聲問：“真的麽！？你真的能治好子軒麽！？”
因着激動，她的眸中泛起一陣濕潤的光澤，顯然比起那神龍不見影的藥王谷谷主，一個能親口向她保證可以治好白子軒的人更讓她難以抑制自己的興奮和激動。
“沒錯，”明凰耐心地同她解釋，“令弟之所以會陷入昏迷，極有可能是因為頭部的創傷所造成的淤血形成了血塊，壓迫了大腦的神經系統，從而——”
“太好了……太好了……”
呃，顯然，眼前的白湘雲正一個勁兒沉浸在興奮之中，根本沒有理會明凰對于白子軒病因的解釋。
不過，就算是她全聽進去了，想來多半也是一頭霧水罷。
明凰等她興奮勁兒過去，重新冷靜下來之後，應下了白湘雲今晚同她一道去白府為白子軒診治的要求。
這讓白湘雲大舒了口氣，她終于相信，自己并不是在做夢，白子軒的病真的有救了！
眼看白湘雲又要再度陷入興奮的情緒之中，明凰趕緊開口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太子妃娘娘，”她正色道，“您要知道，我并不是完全無償地為令弟診治。”
白湘雲愣了一瞬，随即颔首：“這我明白，王妃，你有何要求盡管告訴我，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當然是娘娘您能做到的，”明凰搖了搖手裏的茶盞，那潤澤的碧水上不斷有豎立的細尖兒起起伏伏，明凰頓了頓，注視着面色沉靜下來的白湘雲，一字一句道，“請娘娘告訴我，國師慕容夜，究竟打算讓您為他做些什麽？”
對于明凰的疑問，白湘雲沒有躊躇太久，便将慕容夜的計劃托盤而出。在她眼中，白子軒永遠是第一位的，為了他，連自己一心愛慕的太子殿下也能傷害，更不用說還拿白子軒脅迫她的慕容夜了。
明凰聽聞了慕容夜的計劃之後，沉吟片刻，嘴角緩緩勾勒出一抹弧度來，她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眸中的神色卻分外篤定。
只聽她對白湘雲低聲道：“娘娘可願救太子殿下脫離險境？”
白湘雲抿了抿唇，她終于明白眼前的女子為何而來，對方的目的怕就是破壞慕容夜的計劃，而這也是她自己求之不得的。
于是，她認真地颔首道：“我自是願意的，只不過，慕容夜一直用子軒威脅我，我才不得不同意參與他的計劃。”
明凰聞言，握住她搭在案幾上的手，輕柔的語氣中含着令人信服的決心：“我會處理令弟的事，待他醒來後我會安排人馬将他轉移到絕對安全的地方。太子妃娘娘，現下，希望您能相信我，與我聯手，一道挫敗慕容夜的陰謀。”
白湘雲注視着她眼底的熠熠星光，回握住她的手，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