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國師的陰謀
要說白湘雲現下着實很是不安，她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竟問出那樣令人尴尬的問題。
但她又忍不住在心裏琢磨，蕭娡究竟會如何回答，若是蕭娡也表現出對楚修顯而易見的欣賞，那……那她又該如何自處……
不——
白湘雲搖了搖頭，即便蕭娡對楚修也同樣有愛慕之意，但蕭娡已經入宮為妃了，她與楚修再如何，也無法突破了倫常，讓皇帝戴了綠帽子去。
但是，這樣的話，她問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又有什麽用？得到蕭娡的回答又有什麽用？
就如楚修對楚曦所說的那樣，無論如何，她才是被楚修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此刻白湘雲腦中的思緒簡直堪比一團亂麻，她拼命地得出些相互矛盾的結論，只覺發熱的腦袋瓜都快要炸裂開來了。
這時，她聽到對面傳來蕭娡輕柔的聲音：“湘雲妹妹，若真要我說的話，在蕭姐姐看來，無論從外表還是品格而論，太子殿下都是個再優秀不過的男子了——”
白湘雲聽她如此稱贊太子，只覺眼前一黑，胸口泛起一陣接一陣的苦澀，她張了張嘴，卻沒能阻止蕭娡繼續緩言道，“湘雲妹妹，你與太子殿下可謂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若是彼此有什麽嫌隙，還是相互包容理解的好，太子殿下那般溫柔的人，定是不會輕易發脾氣的。”
蕭娡耐心地勸說了一番，卻見面前的白湘雲愣愣地望着她，眸中透出顯而易見的猶疑。
她自是不知道白湘雲此刻心下所想，只擔憂地伸手在後者眼前揮了揮：“湘雲妹妹？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
白湘雲驀地回過神來，匆匆站起身，像是為了掩飾什麽似的，垂下眸對蕭娡道，“蕭姐姐，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先告辭罷，若是晚了，就不方便出宮了。”
蕭娡被她的反應搞得有些糊塗，但還是有禮地站起了身，對她道：“既如此，我送你出宮罷，免得你等會兒又迷了路。”
白湘雲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她用蕭娡無法理解的眼神瞧了她片刻，終是開口拒絕了：“不用勞煩蕭姐姐親自送我，蕭姐姐若是方便，就遣一名侍女為我領路罷。”
于是，白湘雲與“情敵”蕭娡的第一次單獨會面，就在前者的心緒不寧和後者的一頭霧水之中結束了。
白湘雲一路上都顯得有些恍惚，她有些苦澀地想，看來，楚修同她一樣，都是在單戀着自己鐘情的對象呢。
或許，楚修心下的悲傷與無奈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她與楚修好歹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楚修與蕭娡之間，卻是絕無可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禁忌關系。
一時間，白湘雲也不知道到底該是為自己開心，還是為楚修難過。
白湘雲懷着起伏的心緒，随蕭娡派來的宮女一路往外走出了彎彎繞繞的後宮，見宮門近在咫尺，她停下了步伐，向領路的宮女表示感謝，并且十分有眼色地塞給她一錠銀子。
宮女喜笑顏開地揣着那錠銀子，嘴裏說些好些感謝的話，才同她揮了揮手，轉身歡喜地離開了。
白湘雲倒是已經習慣了這些必要的人情世故了，見對方的身影已經遠去，她也回過頭，朝禁軍把守的宮門處走去。
然而，她不過才行了兩步，在離宮門不遠的地方，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從另一側朝她緩步走來，攔住了她的腳步，白湘雲不由得愣住了，那是——
她在回憶中尋覓了片刻，才驀地記起眼前這名表情清冷的白衣公子，正是曾在宮宴上遠遠見過的國師慕容夜。
“……慕容國師？”
白湘雲有些遲疑地開口，不知這名同自己從無往來的國師大人在此地攔住自己有何事。
慕容夜眨了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他走到白湘雲身前，意味深長地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白湘雲猛然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白湘雲懷着錯愕而焦急的心緒随慕容夜來到了國師府中。
因着這任國師慕容夜頗受皇帝倚重的關系，國師府也被皇帝親自下令重新修葺擴建了一番，整個國師府顯得格外雍容大氣，大至亭臺樓閣，小至廊角花木，其精雕細琢的程度，簡直可以與皇宮媲美了。
然而，白湘雲卻沒有絲毫心思，來欣賞這樣的美景。
在慕容夜領着她進入正廳以後，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問：“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子軒的事！？”
原來，慕容夜之前附在她耳邊低語的是：想要治好令弟的病，就跟我來。
慕容夜是從哪裏得知子軒的病情的？
這個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國師，又是抱着怎樣的目的，找上她的？
白湘雲只覺心下一片紛亂，但對白子軒病情的擔憂占了上風，見慕容夜只是走到案幾邊慢悠悠地開始沏茶，她愈發急促地問：“你知道有辦法可以治好子軒！？”
慕容夜像是欣賞夠了她的急躁情緒，此時，他終于轉過身來，不疾不徐地道：“的确如此，太子妃娘娘，雖然在下不通醫術，但在下卻知道，有一個人能治好令弟的病。”
白湘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
“誰？”她舔了舔嘴唇，既不敢置信，又情不自禁地覺得激動，“你說誰能治好子軒的病？”
要知道，連宮中的禦醫都對白子軒的情況搖頭嘆息，而她雖未放棄尋找治愈弟弟的希望，但其實心裏也明白，要治好白子軒，實在是近乎癡人說夢的事。
“太子妃可曾聽說過藥王谷？”
慕容夜将沏好的茶遞給她，白湘雲愣愣地接過，對于慕容夜口裏的藥王谷，她還真是從未聽聞過。
慕容夜見她的表情，很快便明白了，他耐心地對白湘雲解釋，這藥王谷坐落于燕國南邊，在江湖上十分有名，據說，藥王谷的祁谷主于醫術一道上資質卓絕，再難治愈的頑疾也能在他手上妙手回春。只不過，這祁谷主并不奉行濟世救人之道，再加之他常常神出鬼沒、行蹤不定，是以，要找到這名當世神醫實在不是什麽易事。
不過，在看到白湘雲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眸之後，慕容夜不慌不忙地補了一句：“太子妃娘娘，雖然祁神醫行蹤莫測，但在下卻有法子能聯系上他，并且，能教他應下，給令弟治病一事。”
白湘雲渾身一震，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眼前的人，卻對上了一雙藏着濃稠墨色的眼眸。
白湘雲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捏緊，她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之前毫無交集的慕容國師陡然聯系她，又提出這樣一個誘惑力十足的能夠醫治白子軒的方法，他将自己和弟弟白子軒的情況都摸得一清二楚，那麽，慕容夜肯定是有備而來，他絕對是對自己有所求的。
白湘雲沉吟了片刻，理清自己方才因太過興奮和惶惑而有些混亂的思緒，而慕容夜也不催促她，只端起面前的杯盞啜了一口，缺少表情的面孔靜靜注視着她。
“慕容國師，你有什麽條件？”
白湘雲在最初的猶豫過後，還是決定單刀直入，問明對方的目的。
慕容夜似乎并不意外，他緩緩勾起唇角，冰冷如刀的面容因着這份突如其來的笑意而柔和了幾分，但看在白湘雲眼裏，卻莫名生出一絲詭谲之意來。
“太子妃娘娘倒是十分幹脆，”他的語氣似笑非笑，“既如此，在下也就不客氣了，不瞞娘娘，作為交換，在下的确有個請求，是關于太子殿下的。”
白湘雲聞言一怔：“……太子殿下？”
慕容夜颔首：“沒錯，在下希望娘娘能幫一個小忙……”
他用平和的語氣将自己的計劃以及需要白湘雲做的事緩緩道來。
他越說，白湘雲便越是心驚，沒待慕容夜說完，她便驀地開口，用難以置信的近乎驚恐的語氣打斷了他：“！！你要我幫你害太子殿下！？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被她打斷的慕容夜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只淡淡地道：“是麽？在下不過是想挫挫太子殿下的銳氣罷了，陛下向來偏愛太子殿下，在下也不指望此事能扳倒太子殿下，不過，若是此事不成，太子妃娘娘，令弟的病可就無人能夠醫治了。”
他雖說的平淡，但話語裏卻是赤裸裸的威脅，白湘雲下意識地回道：“我不會答應的！……我可以自行去找藥王谷谷主，求他為子軒治病！”
“呵，”慕容夜輕笑一聲，明明并無任何嘲諷之意，但聽在耳裏卻分外刺耳，“抱歉，娘娘，若是你打定了主意不幫在下這個小忙，那麽，在下也會知會祁神醫一聲，到時就算你千辛萬苦找到了他，他也絕不會答應幫令弟醫治的。”
“！！”
白湘雲沒料到他竟表露出如此毫無掩飾的卑鄙态度，不由得切齒咬牙地瞪向他，“你！！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太子、甚至是告知陛下麽！？”
面對她的威脅，慕容夜沒有一絲慌亂，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口中道：“娘娘何必如此激動，在下相信娘娘對令弟的重視，想必為了令弟，娘娘也不會輕易将今天的事洩露出去的罷。”
他雖是用的反問的口氣，但言下之意卻分外篤定，白湘雲一陣羞惱，的确，這來者不善的慕容國師的确抓到了她的命門，但這也不代表，她就可以任對方擺布！
白湘雲驀地拍開慕容夜搭在她肩上的手，語氣十分強硬地道：“無論如何，我不做任何危害太子殿下的事！”
“哦？”
聞言，慕容夜挑了挑眉，用清冷的聲音道，“即便，他對你并無絲毫感情，反而情深意重地喜愛着另一個人？”
“！！”
白湘雲像是被一下子擊中了心髒，慕容夜竟然知道楚修另有所愛，并且，對象還是不能言說的禁忌……她心下一陣苦澀和慌亂交雜，眼前的慕容國師，究竟是怎麽知曉如此隐秘的事的？
見白湘雲明顯有些不知所措，慕容夜的眸光閃了閃，循循善誘道：“太子妃娘娘，在下并不是想要害太子殿下的性命，只不過，如此太子殿下勢頭過于強盛，惹得在下的主子處境艱難，于是，在下只得出此下策，想辦法暫時挫一挫太子殿下的風頭。娘娘愛護太子殿下的心意在下自是明白，可比起對娘娘并無愛意的太子殿下，怕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胞弟的性命更為重要罷？娘娘，您認為呢？”
“……”
面對慕容夜的這一席話，白湘雲張了張嘴，腦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白子軒躺在床榻上毫無生氣的畫面，以及太子看着蕭嫔的畫卷時，眼底會浮現出的情真意切的柔情。
這時，對面的慕容夜适時補充道：“在下并未讓娘娘立馬就做出決斷，娘娘回去好好想想罷，在下會再聯系您的。”
這讓白湘雲卡在喉嚨裏的拒絕話語不得不咽了下去，她擡眸望着眼前表情冷冽的慕容夜，對方對她做出一個恭請的手勢，看他的模樣，似乎絲毫不擔心白湘雲将他見不得人的謀劃洩露出去。
不過——
白湘雲自嘲地笑笑，他也的确不用擔心，因為他的手裏，已經捏住了自己的七寸。
慕容夜能主動提出給她時間考慮，怕是也早有把握吧……
白湘雲深吸了口氣，在慕容夜微提的嘴角中，随他步出了國師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