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府
去王府的一路上倒是十分順利，并未出現什麽意料之外的狀況。
待馬車停在在齊王府門口，明凰伸手掀開車簾時，只見眼前的景象可謂是熱鬧非凡。明衍被環月牽着，一張小臉紅彤彤的，他身上穿着面料華貴的紫色錦衣，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眼眶裏打轉，透出一股小孩子獨有的狡黠和活波來，模樣十足地讨喜。
他一見明凰從馬車上下來，亮晶晶的瞳孔不由得瞪得更大，接着，他唇角大大地一咧，驀地掙脫開環月牽着他的手，像個小炮彈一般，驟然朝明凰沖來。
明凰不由得彎了眉眼，半蹲下身，抱住了這個黏人的小家夥。
雖然明衍已經六歲有餘，體重也因為練武的緣故蹭蹭蹭地往上漲，但明凰借着內力，還是毫不費力地就将他抱起，摟在自己懷裏。
“阿娘！”
明衍興奮地在她耳邊嚷嚷，“環月姐姐說，你和父王進宮去了，而且這幾日都住在宮裏，這是真的麽！？”
明凰朝一旁的環月和逐風點了點頭，一邊摟着明衍往府內走，語氣柔和地道：“的确如此，你在王府裏可有乖乖聽環月姐姐的話？”
“我可聽話了！”明衍挺起胸膛，驕傲地說，“逐風哥哥還會陪我練劍，最近我又學會了一套新的劍法，可厲害了！阿娘等會兒要看看麽？”
明衍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口中道：“咱們先去用膳，等會兒你要做什麽阿娘都随你，今天一整天阿娘都會陪着你。”
“真的麽！？”明衍高興地摟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響亮地啵了一口，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說，“太好了！阿娘許久都沒陪我了！要是父王也能一起回來就好了！”
明凰的嘴角抽了抽，楚辭到底給衍兒灌了什麽迷魂湯，這孩子還真是對他念念不忘，做什麽都想着他……
她有些不是滋味地想着，卻堅決否認自己是在吃楚辭的醋。
明凰抱着懷中的明衍進了正廳，午膳已經快要準備好了，此時王府的仆役們正忙着端盤子上菜，而明凰則示意環月和逐風不必拘禮，與他們同坐便是。
環月在一旁細聲講了些這幾日明衍在王府中發生的糗事，尤其是明衍為了摘後院湖上的一朵人工雕刻的蓮花，卻不慎墜落湖中，好在經過換血一事，将體內的瘀毒排出之後，明衍的身體好了不少，所以這次落水的後果只是打了幾個噴嚏，不過，倒是讓明衍這調皮搗蛋的性子好生收斂了兩日。
明衍十分不滿環月将自己這些糗事一一告訴明凰，于是他腦筋一轉，伸手扯了扯明凰的衣袖，用撒嬌的口氣道：“阿娘可別聽環月姐姐胡說！既然阿娘從宮裏回來，那快跟我說說，父王在宮裏住的宮殿究竟是什麽樣的？有王府裏漂亮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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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她對待明衍向來是十分耐心的，此刻也不例外，不僅一一跟他描述了一番浣溪宮的模樣，還對他許下承諾，等明衍年底過七歲生日時，一定會帶他去宮內瞧上一番。
“那……宮裏的娘娘真的像怪老頭說得那麽漂亮麽？”
明衍好奇地睜大眼睛，“比阿娘還漂亮？”
明凰有些哭笑不得，以前還在藥王谷裏時，因她要常常外出打探消息，明衍就十分喜愛纏着祁銘問東問西，也不知祁銘當時為了敷衍他到底随口說了些什麽道聽途說的妄言。
見明衍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樣，明凰便故意沉吟了片刻，表示自己的确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接着，她便十分肯定地朝明衍點了點頭，語氣認真地道：“他說的沒錯，宮裏的娘娘的确漂亮得緊，還不及靠近，便能聞到一股袅袅香氣襲來。尤其是貴婦娘娘和淑妃娘娘，可謂是一個嬌媚如國色牡丹，一個清雅如出水芙蓉。”
見明衍面上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而一旁的環月早已捂唇輕笑了起來，明凰仍舊一臉正色，繼續對明衍道，“不過，這些都不是你這個年紀應該關心，什麽是美，什麽是醜，都要待你長大了以後去自己分辨，有的人貌美如花，卻心如蛇蠍，有的人貌若鹽女，心底卻純潔無暇。衍兒，待什麽時候你領悟了這番話，你便算是懂事了。”
明凰自己說這番話的時候也有些感慨，平日裏很多時候她都無法陪在明衍身側，明衍就像是一塊未被人開鑿的璞玉，而這樣的璞玉若是沾染上了污濁之色……
這樣的發展是她絕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在對明衍的調皮性子包容之時，她也必須做好明衍成長路上的引路人。
明凰自己雖與好人兩個字差之千裏，但她卻希望着，自己的兒子能成為一個在這紛亂複雜的世界中仍舊能保持初心的人。
而千萬不要像她一般，早已将那東西掩埋在連自己都無從尋覓的地方了。
聽了她的話，明衍的目光裏透出幾分顯而易見的懵懂來，美的人怎麽又會醜？醜的人其實也能變美？……
他用自己的小腦袋瓜胡亂猜測着。
雖然的确對明凰的話中之意不怎麽明白，但男孩子與生俱來的挑戰欲讓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我總有一天會弄明白的！”明衍握起拳頭，一副小男子漢的模樣。
明凰并不言語，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将一盤剛上桌的如意卷推到他面前，柔聲道：“快趁熱吃吧。”
明衍眼睛一亮，興奮地卷起袖子，當即便埋首在了豐盛的食物堆裏。
明凰望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眸中的溫柔笑意更盛。
同時，她再一次在心底默默發誓，無論以後發生什麽，她定會守護好明衍，不會讓這個自小便飽受瘀毒折磨的孩子，再受到任何傷害。
用過午膳，明衍并沒有消停下來，他拉着明凰的衣角撒嬌，非要讓好不容易到王府來看望他一趟的明凰帶他去京城熱鬧的街道上逛上一逛。
“自從搬來王府，我還沒出去玩兒過呢！”
他這般抱怨。
的确如此，出于安全方面的考慮，在增派人手看護王府的同時，楚辭也親自對明衍下了禁足令，讓他忍耐一段時間，短時間內不可邁出王府。
當然，他同時也給明衍帶去了不少小孩子喜歡的有趣玩意兒，哄得明衍立馬心花怒放，當即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不得不說，楚辭在哄小孩子方面，的确很有一套。
這道禁足令自然也被傳達給了王府的侍衛，于是，當明衍那股新鮮勁兒過了，想要出府玩耍時，自然遭到了守衛的嚴正拒絕，以及環月與逐風的婉言勸說。
這時，明衍終于想起來自己在那天面對楚辭時究竟應下了怎樣的不平等條約，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而且，他自覺年紀雖小，但男子漢就當言出必行。于是，被自家父王禁足在王府裏的明衍就這樣度過了将近一周的時日。
這下，終于盼來了明凰，他怎麽會讓好不容易可以出府的機會眼睜睜地溜走呢？
面對明衍使出渾身解數的撒嬌賣萌，明凰自然是節節敗退。
她實在敵不過明衍的狗狗眼，于是，便招來逐風同他仔細商量了一番。
黑衣青年雖不甚贊同明凰的決定，尤其是在明凰提出讓五名侍衛喬裝混入人群中時，他不由得皺起了眉。
“有你貼身跟着，我手中又有流光劍，哪怕事發再突然，也能臨時應付，”明凰沉吟道，“如今宮中形勢不明，現下不過帶衍兒出門一趟，不必搞得太過風聲鶴唳，否則要防範的人沒出手，卻引起上頭那位警覺，對齊王的處境就是有害無益了。”
逐風聽完她這番分析，頓時有些詞窮，此事既牽連到王爺，明凰所言也十分有理，他的确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于是，他只能默默颔首答應，內心提醒自己待會兒一定要随時保持警惕，萬不可讓如此善解人意的王妃以及小王爺出事。
京城裏的大街小巷在白日裏永遠是如此充滿生氣，街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明衍興奮地拉着明凰在熱鬧的人群中穿行，明凰也任由他去，以逐風的腳程牢牢跟緊二人自是不成問題，不過可就苦了環月了，她的個子本就不高，在人群中愈發顯得嬌小玲珑，當她好不容易撥開眼前看雜耍的人堆，從中擠出來時，擡眼一看，明凰三人的身影卻已然消失無蹤。
環月急急地四下打量，想要出聲喊小姐，但她微弱的聲音又轉瞬便淹沒在吵鬧的人群中。環月早已習慣伴于明凰身旁，此刻卻獨自一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只覺心下從未如此慌亂過，她無意識地捏緊裙角，無助的眸子中眼看就要淌下淚來。
就在這時，一名衣着華貴的白衣公子走到她身邊，他的眉目間透出一股清冷之意，但卻并不妨礙五官的深邃英俊。
他緩步走到環月面前，冰冷的面容上緩緩綻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
環月有些怔愣地看着他，隐隐覺得他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究竟在哪兒見過他。
來人朝她伸出右手，掩在長袍下的手指透出一股奇異的蒼白之色。
“和明小姐走散了麽？來吧，我帶你去找她。”
他的聲音冷冽如玉石，卻又夾雜着一絲讓人無法拒絕的蠱惑之意，環月望着他面上的淡笑，如同被魔怔般，愣愣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