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速之客
明凰同淑妃步入後院中時,白府的家仆們已經開始上菜了,皇後并未現身,不知她同兄長白崇虎談過之後,是否已經離去了。
不過,二皇子楚曦卻并未離開,還出人意料地從專為男賓設下的前院筵席,跑到這全是女眷的後院來了。
明凰與淑妃入席時,二皇子正摟着兩名面上含羞似怯的官家小姐,一張同皇後有七八分相似的俊臉上滿是不正經的調笑之意,同皇後平日裏眼底慣常透出的冷冽與高傲可謂是大相徑庭。
“喲!”
二皇子見淑妃來了,頗是不舍地放開了身邊的兩名美人,上前漫不經心地拱了拱手,“蕭嫔——噢,現在應該是淑妃娘娘了,”他朝淑妃眨了眨眼,語氣同面上的表情一般輕佻,“娘娘是最明事理的了,可千萬別開口就将兒臣趕去前院那滿是大老爺們兒的地方。”
淑妃蹙起秀眉,對上二皇子面上的狡黠之色,不由嘆了口氣:“殿下,你既已猜到本宮的意思,便回前院去罷,後院畢竟都是女兒家,其中許多又正待嫁閨中,殿下貿然出現在此處,實為不妥。”
二皇子聞言,委屈地揚了揚眉,回過身一揮手,方才被他摟在懷中的那兩名小姐便一左一右地上前,紅着臉偎在二皇子身側,任憑後者長臂一伸,再度将兩人摟入懷中。
見淑妃面上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二皇子風流倜傥地一笑,口中道:“娘娘可不用為這兩名女子的名節擔心,趙小姐和蘇小姐方才已經同意入我府中為側室了——”
頓了頓,他側過頭暧昧地對着其中一位小姐的耳畔吹了口氣,問道,“二位美人兒,你們自己說,是否如此?”
那兩名小姐雖是表情羞澀,卻立馬乖乖地颔首。
淑妃再度嘆了口氣,不知是出于對二皇子的無奈,還是對這兩名陌生女子的同情。
一直站在她身側沒有開口的明凰倒是頗能理解她此時的心緒。畢竟,眼前這位衣冠楚楚的二皇子可是京城最為出名的風流公子,若說楚辭的風流只是逢場作戲,那麽這二皇子風流倜傥的名聲可就是實打實的了,因着他上面有早已被立為太子多年的大哥,底下又有深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他這個排在中間位置不上不下的老二,處境本是有些尴尬的,不過,他這人卻頗會苦中作樂。
自冠禮後在宮外自行辟府以來,正妃之位還空懸着,他便已娶了好幾房側室養在府中,至于妾侍、貼身侍女之類的,更是頻繁更疊、不勝枚舉。
皇後對這個自我放飛的二兒子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每每想管束楚曦,給他許個正妃讓他徹底安分下來,卻總是被對方以種種千奇百怪的理由推拒。
好在,因為太子曾因她安排的太子妃的事與她鬧過一陣不大不小的別扭,她也就不願再強迫這個二兒子了。
豈料,這二皇子卻是愈發放肆,顯然一副誓奪京城風流公子頭名的架勢,招入府中的人愈來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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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楚曦并未在朝中做事,同楚辭一般,只挂了個親王的虛名,是以,皇帝對他的事也不怎麽上心,偶爾提過幾次,見他态度堅決,便也任他去了。
于是,這位二皇子便在自我放縱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他的那些風流韻事,怕是酒樓裏的說書先生連續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盡。
想來,如果那被南國暗害的彭烨還活着,或許還能同他一起交流些獵豔心得。
而除此之外,對于摘來的鮮花,二皇子還有個十分普遍的态度,那就是喜新厭舊,這周期短則幾天,長也不過一月,所以二皇子府中的癡女怨婦,可謂是整個京城之最。
好在,楚曦本人也對這些側室和侍妾沒有什麽獨占欲,過了新鮮勁兒後,對方若是想離去,他便會放這些人離去,大部分瞄準王妃之位不願離去的,他也好吃好喝地供起來,也算是風流公子界的一朵奇葩了。
而眼下,這位頂着奇葩之名的二皇子,則将眼神移到了淑妃身旁的明凰面上,鳳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興味。
“娘娘,這位是?”
他的口中雖在問淑妃,但眼神卻似釘在了明凰身上,絲毫沒有挪開的意思。
“這是明相的嫡女,明凰。”淑妃簡單介紹,語氣卻有些警惕,“你可別想打她的主意,她是齊王即将過門的王妃。”
“哦?”
二皇子的眸子的興味不減,“她就是将皇叔迷得神魂颠倒的明凰?上次太後大壽的時候就想見見了,可惜本王當時身在南方。不想,今日卻有幸得見,啧啧,如此看來,皇叔果然眼光了得呀。”
明凰抽了抽嘴角,對于二皇子口中的“神魂颠倒”表示深切懷疑,她十分好奇這個統共就沒從楚辭嘴裏提及超過兩次的二皇子殿下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殿下過譽。”
明凰垂頭朝嬉皮笑臉的楚曦行禮,再如何纨绔這也是個皇子殿下,在大庭廣衆之下她并不願意被人抓住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作為把柄。
二皇子見狀揚起眉毛,正欲開口說話,卻被一旁的淑妃打斷了。
“好了,筵席也要開始了,殿下既不願意回前院去,那便請多注意自己的舉止罷。”
淑妃說完,便執了明凰的手,徑直轉身離去。
被留在原地的二皇子唇邊仍舊噙着他那抹叱咤情場的風流淺笑,他并不因淑妃的刻意打斷而生氣,畢竟那是楚辭的人,他也沒有打算真的去搶上一搶,或許過過嘴瘾調戲幾句便夠了,不知為何,對于那位只比自己長一歲的皇叔,對方眼底風輕雲淡的笑意卻總讓他有些說不出的懼意。
——罷了。
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許,随即,他轉身摟住兩名新收的側室,回到原先的座位上,不一會兒,他便沉浸在了美人兒身上淺淡卻好聞的胭脂味兒中。
不過,常言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明凰與淑妃這才剛坐下,便聽得前院的方向似有吵鬧聲傳來。
一開始,明凰以為是白家的仆役做錯了事被訓斥,可接下來,這陣突如其來的喧嘩愈鬧愈大,在場衆人皆注意到了,面面相觑了片刻後,不由得把目光投到了在場地位最高的淑妃身上。
至于沉浸在美人兒懷中的二皇子,一致被衆人忽視了。
淑妃則同明凰對視了一眼,此刻,前院的吵鬧聲仍舊在繼續,她同明凰一道站起身來,朝下首諸位小姐夫人道:“各位且稍安勿躁,本宮同明小姐前去看看情況。”
下首衆人自是紛紛行禮稱喏。
淑妃朝明凰點了點頭,随後二人便一道往前院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前院,那争吵聲便愈發大了。
明凰在聽清其中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時。面上不由得愣了愣。
“怎麽了?”
淑妃疑惑地看向不自覺蹙起眉的明凰。
“那個聲音……聽上去像是殷寒飛的。”
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淑妃則有些不明所以,雖然她聽過新科狀元殷寒飛的名號,但顯然她并不知道殷寒飛怎麽會跑來白府,還同人在白府內争吵起來了。
“殷寒飛和香玉之間……”
明凰略一沉吟,便将殷寒飛與白香玉之間的關系告知了淑妃。
“……原來如此。”
淑妃颔首,正在這時,一聲近乎怒吼的“滾出去!”從前方傳來,淑妃與明凰對視了一眼,皆邁步走了上去。
只見挂滿白綢的正廳前,一身喪服的殷寒飛正被兩名白府侍衛架着,他的面前站着一臉冷厲的白崇虎,而剛才那道怒罵,正是從白崇虎口中吐出的。
“……白将軍,”淑妃走上前,略微蹙起秀眉,“這是怎麽了?連後院的女眷都聽到響動了。”
“淑妃娘娘,”白崇虎回身朝她抱拳,面色卻仍舊有些難看,“不想驚動娘娘了,請娘娘恕罪。”
淑妃伸手虛扶一把,彎起唇角,柔聲道:“白将軍客氣了。”
随後,她轉向被白府侍衛制住的殷寒飛,故作遲疑地道,“這是……去年的新科狀元殷公子罷?”
殷寒飛面上全是毫不掩飾的失神和悲痛。
白崇虎冷哼一聲,寒聲斥道:“這小子混進我白府不說,還妄想竊走玉兒的遺物!如此不守規矩的狂徒,怎配得上狀元之名!不過一介濫污之流!”
他這話罵得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面,而殷寒飛卻毫無表情,只牢牢握緊手中的玉佩,任憑左右的人如何搶奪逼迫,他也沒有絲毫松手的意思。
這實屬白家的家事,饒是淑妃也不好開口勸阻。
就在這時,一道含笑的溫潤嗓音從門外傳來。
“将軍何必如此激動,今日乃白小姐下葬之日,如若場面鬧得如此不痛快,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息罷。”
在場的衆人皆是一驚,尤其是明凰和淑妃二人,皆錯愕地看向門口。
只見一身素色錦袍的楚辭笑吟吟地踏步而來,他的身側跟着太子和白司南二人。
“……齊王殿下。”
白崇虎朝他一抱拳,眸中的怒色總算收斂了些許,“不料王爺也來參加小女的殡禮,臣有失遠迎了。”
“将軍客氣,”楚辭搭上他的手臂,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似是不經意地掃過明凰之處,不過他口中卻對着白崇虎徑直道,“将軍可願移步詳談?”
白崇虎自是不好拒絕,他轉頭示意兩名侍衛看好殷寒飛,便随楚辭一道進了裏間。
而留在正廳內的,除去殷寒飛與押着他的兩名侍衛,還有明凰與淑妃外,便是方才随楚辭一道進來的白司南以及太子殿下了。
太子此人名諱修,明凰曾在太後壽宴上遠遠地見過一面。他身為帝後長子,地位自是極為尊崇,雖論起輩份來他是楚辭的侄兒,可實際上他比楚辭還要年長三歲。
若說二皇子楚曦模樣肖似皇後,三皇子則繼承了柳妃的容貌,那麽這位太子殿下的長相就同燕國皇帝如出一轍了。
然而,與皇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政治手腕相比,太子殿下在這方面就要稚嫩上許多,比起一國儲君,他更像是一位氣質溫和的讀書人,衆所周知,太子殿下的脾氣極好,在朝政權力方面也一向不争不搶,只将自己份內的工作完成好便是。
這樣無欲無求的态度,對一介朝臣而言,或許是令人滿意的,可楚修身為當朝太子,雖看似地位穩固,可身後卻有一個深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在旁窺伺,無怪乎皇後會如此急着出手了。
畢竟,一個沒有野心的太子,若無人保駕護航,在險惡的宮廷鬥争中,恐怕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