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險局
“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明凰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和驚惶，沉聲道，“若是沖我而來，就放了衍兒，我跟你們走。”
“明凰！”
身側的白司南明顯不贊同她沖動的決定，可明凰只是定定看着那名挾持明衍的蒙面人，被用匕首架住脖子的明衍身體不住顫抖，瞳孔裏滿是難以抑制的恐懼，只是眼淚被他強忍着，倔強地包在眼眶裏，遲遲不肯滑落。
“……衍兒……”
明凰難捺心中的惶恐，對方既已拿捏住她最大的軟肋，除去妥協，她別無他法，她絕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明衍出事！
“明小姐，我等奉主上的命令前來恭請你随我等走一遭，還望你多多配合，否則，我這手一抖，你這小寶貝的性命就難說了。”
挾制着明衍的蒙面人緩緩開口，聲音雖特意壓低了，但仍舊能聽得出，這并非是男人的聲音。
明凰心下暗驚，仔細打量起對方，這才發現那身黑衣掩蓋下的身段的确凹凸有致，這群蒙面刺客竟是女子所扮！
“你們的主人是誰？”
明凰深吸了口氣，斂去面上的驚慌之色，佯作鎮定地道，“既是邀請，如此行事也未免太過失禮了吧？”
那似是領頭的蒙面女子冷哼一聲，毫不客氣地回道：“明小姐将我手下幹将一劍刺死，似乎也不是什麽待客之道。”
明凰見無法從她口中套出更多消息，只得放棄了這個打算，轉而道：“你放了衍兒，我跟你們走。”
蒙面女子審視了她片刻，開口道：“把你的劍放下，外袍脫下，雙手舉過頭頂，慢慢走過來，直到我喊停。”
對方倒是想的周全，是怕她袖子裏還藏着銀針吧。
明凰點了點頭，緩慢地脫下自己的外袍，又順從對方的意思，雙手高舉，就在她欲邁步上前時，身旁的白司南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急聲道：“對方來歷不明，你不可就這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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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對他搖了搖頭：“無論如何，我不可能讓衍兒出事，你——”
她正準備囑咐白司南找機會離開，對面的蒙面女子卻驟然打斷了她。
“哦呀，差點兒把白少将軍忘了，白少将軍既然送上門來，也就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蒙面女子打了個響指，那兩名挨了銀針的同夥早已靠內力沖破了束縛，此時，她們迅速上前，将白司南反手制住。
“……你這是何意？”
明凰抿唇道，“難不成你家主人還請了征遠将軍不成？他可是皇親國戚、朝廷重臣，你們的主人看來有些膽大包天了。”
“哼，”對面傳來一聲嗤笑，“主人的事就不勞明小姐費心了，明小姐還是快些過來吧，免得我手下一個不穩，讓令公子見血可就不好了。”
明凰不再試圖同她說話，按照她的指示緩步上前，心下卻飛快轉動着，她對來人的身份，已有了大致推斷。
她一步一步向蒙面女子靠近，到了兩三步開外的地方，對方謹慎地開口，讓她停下腳步。
明凰順從她的指令，嘴裏卻放柔了語氣，對眼眶裏包着淚珠子的明衍道：“衍兒不用害怕，阿娘不會讓你有事的，你要聽阿娘的話。”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時不時轉到地上。
因着脖子被架住，明衍不敢點頭，只得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明凰唇邊露出了笑容，她對蒙面女子道：“這位女俠，我已經按你的要求做了，可以把衍兒放了麽？”
對方并不回答她，反而從腰間摸出一袋粉末，扔給明凰，示意她服下。
“這是軟骨散，”對方冷冷開口，“你服下後，我便放了你兒子。”
明凰接過以後，二話不說，徑直仰頭服下。
“這下可以了麽？”
她抹了抹唇，目光從屋脊上掠過。
“你過來——”
那人示意她走近，她往前踏出兩步，對方猛地伸手抓住她，匕首也離開了明衍的脖子，朝她的方向襲來。
明凰眼明手快地一把推開明衍，然後驀地蹲身，伸腿一掃便将對方掀翻在地。
身後的三名黑衣人見此變故，劍步一邁，齊齊湧上前，便欲朝明凰撲來。
明凰并不着急，她将明衍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前，不欲他目睹接下來血腥的場面。
而後，她靈活地伸手奪過蒙面首領手上的匕首，反手一紮，對方的唇邊驀地湧出鮮血，将黑色的面巾也浸透了。
“……你……藥……怎麽……”
躺在地上的女子艱難地喘息着，些許渙散的瞳孔裏透出明明白白的震驚。
“哦？你是想問軟骨散怎麽沒起作用麽？”
明凰朝她揚了揚唇，提起左邊的衣袖一揮，霎時，黃色的粉末淅淅瀝瀝地散落在地面上。
“抱歉，我根本就沒吞進嘴裏。”
明凰眼見對方眸中的震驚化為了不甘和悔恨，但并未持續多久，她的瞳孔就徹底渙散了去。
明凰沒再看這個膽敢用明衍來威脅她的刺客一眼，徑直抱起明衍，從容地退到寝房門口，觀起戰來。
而就在同時，一抹黑影從屋脊上飛下，剩下三名蒙面人驚詫之餘，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黑影一挑一刺，其中兩人瞬間便命喪他劍下。
而剩下的一人，不待黑影出手，便被白司南一劍刺穿心髒，同樣沒逃脫死亡的命運。
見蒙面人皆被擊殺，黑影——也就是及時趕回的逐風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當時趕到時，便覺院內氣氛同平日相去甚遠。出于謹慎，他沒有立即現身，反倒躲藏了起來，暗中觀察庭院裏的情況。
随即，他便目睹了蒙面人挾持明衍，威脅明凰喝下軟骨散的一幕。
因着明衍被對方作為人質，逐風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按捺下心中的焦躁，繼續隐藏起來，尋覓合适的出手機會。
就在此時，明凰似是不經意地擡頭，掃了他藏身的位置一眼，逐風一驚，随即反應過來，在明凰突然出手制住蒙面人的同時，腳下一點，猛地飛身拔劍，躍入庭中。
“你來的很及時，”明凰對他露出笑容，抱着明衍的雙臂情不自禁地收緊，“若不是發現了你，我還不敢輕易行動。”
逐風也覺慶幸，他不過離開片刻，王妃與小王爺竟就差點出事，別說王爺知道了會如何罰他，若是王妃與小王爺有個萬一，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王妃，你和小王爺可有受傷？”
他急急開口。
明凰搖了搖頭，剛想說什麽，埋在她懷裏不被允許轉過身的明衍一個勁兒地掙紮起來。
明凰無奈，擡頭對逐風和白司南道：“我們進屋說。”
原本在屋內照顧明衍的環月已被放倒，此刻正癱倒在地上，雙眼緊閉。
明凰探查了一下她的脈搏，發現她只是陷入了昏睡，并無大礙，不由得松了口氣，将她挪到了床榻上。
逐風已經查探過那幾名蒙面人的屍身，對方身上沒有遺留下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什。
白司南頗有些後悔地嘆道：“早知如此，便該留一名活口……我明日便将此事呈報給陛下，雖不知對方目的為何，口中的主上又是誰，但定不能再讓你陷入今日的危險境遇！”
明凰卻蹙起眉，否決了他的建議：“征遠将軍，此事還望你切勿急着上奏，對方來歷不明，有可能是南國、北國派來的，也有可能是燕國內部的某人想針對我或是齊王，所以，在查清對方底細前，還請征遠将軍勿要公開洩露此事，以免打草驚蛇。”
白司南聽了她這番話，自是颔首贊同，他方才關心則亂，思慮不周，而明凰在經歷了這樣一番突如其來的暗殺後，竟還能如此鎮定，白司南愈發對她刮目相看，連她口中吐出的話都愈來愈令人信服。
“關于對方身份的問題……”明凰凝眉思索，“逐風既然沒在對方身上查到半分線索，說明對方在隐藏身份方面怕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即便留下活口，對這樣訓練有素的死士而言，怕也不大可能從她們口中問出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明凰陷入了沉思，幾乎是喃喃自語起來，“……她們的幕後或許是一個人，或許是一個組織，目前的線索有限，只能大概猜測罷了。”
“她們能如此順利地潛伏在相府，甚至對我的身份也一清二楚，并且還打算将我也一并帶走……”白司南轉頭對上明凰的眼眸，面容在屋內搖曳的燭火中顯出幾分肅然來，“聯系最近這段時日京中發生的變故，我推斷，就算隐于幕後的是北國或南國的人，但燕國國內必定有他們的眼線在為之策應。”
“……将軍此言很有道理，”明凰朝他颔首，目光如炬，“這名內應在燕國的地位應該還不低，且頗有手段，我懷疑上次香玉的事也是他們在幕後操縱。”
“……玉兒的事？”白司南皺眉。
“不錯，将軍可還記得，當時彭烨之所以會失去理智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宮中偏殿淩辱香玉，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被人下了春藥。雖然後來陛下平息了此事，彭烨中春藥的事便也被一道掩了過去，但是這個引發後來一系列事情包括将軍被迫入獄的誘因，并不該被如此忽略了。”
白司南與逐風二人皆聽得認真，面上的表情十分嚴肅，明凰端起案幾上的熱茶抿了一口，心下思量了片刻，擡眸繼續道，“以如今這般的情況，我也不瞞将軍了，實則，百花宴當日，中春藥的，不止彭烨一人。”
“！！”
白司南猝然一驚，卻見明凰面上一片沉靜之色，他不由得愈發震驚，心下已是猜到七分了。
明凰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測。
“逐風應也知曉此事，當日在百花宴上，我也不慎中了春藥，後來多虧齊王身邊人的幫助，終是及時得解，并未釀成如彭烨那般的禍事。不過——”
她的目光轉向白司南，微蹙的秀眉間透出幾分顯而易見的凝重，“我懷疑，當時對方其實是沖我來的，只是因四處沒尋到我，才選了香玉作替代。真要說起來，我——也算是造成香玉不幸的助推手之一吧。”
“這不關你的事！”
白司南有些激動地打斷了她，白香玉的事對他而言實難釋懷，尤其是在得知幕後竟另有兇手的情況下，他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嘶啞地問，“下藥的人，有線索嗎？”
明凰同逐風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憾然道：“齊王曾介入秘密調查此事，可線索被解決得很幹淨，但如今看來，應該同這批潛入相府的蒙面人有關系——他們很有可能受同一人、或是同一團體指使……”明凰頓了頓，瞳孔中透出幾分深思之色來，“不過，他們既然能隐蔽得如此之好，那就愈發印證了你之前的猜測，他們不僅在燕國有內應掩護，而且這個內應的地位還不低，所以才能将一系列事掩蓋得如此完美……”
這一番話引來了對面兩人的贊同，一直保持沉默的逐風突然開口道：“王爺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雖然線索幾乎被掐斷了，但此事幾乎可以肯定，是南國派來的人連同宮中內應一道做下的。”
明凰并不驚訝，緩緩朝他點了點頭：“果然，對方一開始便将彭烨作為目标，看來南國真正的目的，是駐守燕南邊境的彭将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