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皇子
貴妃的話可謂是将三皇子的罪名板上釘釘了,當時她同三皇子二人獨處,其中發生了什麽雖無他人知曉,但就結果而言,卻是她落水,三皇子了無蹤影,再加上她的親口指認,三皇子這下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皇帝很快便命人将三皇子帶來了,三皇子的臉色很難看,比之明凰之前在皇後宮外撞見他時,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參見父皇、母後。”
他簡單地朝帝後二人行禮,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他平身。
“離兒,”皇帝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卻格外柔和,連語氣也沒了之前那般憤怒,“今日你可是私下同貴妃見面了?”
這問話的對象要是換一個人,對方怕是要立馬跪下請罪,在後宮與皇帝嫔妃單獨相處,這就是被安上個淫亂宮闱的罪名也無可指摘。
然而,三皇子楚離只是皺了皺眉,漫不經心地反問:“那又如何?”
從他跟皇帝說話的口氣便可看出,三皇子的确如傳言中那般,深受皇帝寵愛。
當今膝下有三位皇子,對外的說法是皆為皇後所出,當然,除了柳妃所生的三皇子外,其餘二人的确是皇後親子,而比楚辭還要大上兩歲的皇長子,則在皇帝登基之初,便被立為了太子。
太子與二皇子皆是一及冠便搬出了宮外,唯有這深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眼見已要至及冠之年,皇帝卻絕口不提讓他搬出宮另建府邸的事,是以,三皇子至今仍舊居于宮中,他的性子又頗為我行我素,與後妃見面也絲毫不避嫌。
“離兒,”皇帝對于三皇子的态度絲毫不生氣,似是已經習慣了,他溫言道,“你同貴妃見面所謂何事?”
對于皇帝展現出的這罕見的柔情的一面,在場的明凰不由得暗暗驚訝,果然,是因為三皇子是柳妃所生的緣故麽?
這樣的寵信,在宮中,對三皇子本身而言恐怕未必是好事。
明凰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皇後,對方面上的神色淡淡的,偶爾掃過三皇子時,眸中的疏離之意便不住浮現。
當然,對于一個并非自己所生、還格外受皇帝恩寵的皇子,對她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十分具有威脅性的敵人了,皇後又向來是高傲的性子,怎麽可能對三皇子有好臉色呢?
而三皇子更是進殿以來從頭到尾就沒看過皇後一眼,甚至在行禮時,動作也是格外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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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他并不想掩飾自己和皇後“母子不和”的關系。
而面對皇帝的詢問,三皇子只是言簡意赅地回答:“我替鳳池宮的一名宮女歸還貴妃落下的東西。”
“……”
這話就有些讓人難以相信了,堂堂一名皇子怎麽會成了跑腿的?還是為一介宮女跑腿。
豈料,衆人皆懷疑三皇子話中真實性的時候,躺在床榻上的貴妃娘娘開口了,她居然印證了三皇子的說辭。
“陛下,三皇子一開始的确是将臣妾落下的釵子送還給了臣妾,那支金釵是陛下禦賜的,臣妾很喜歡,當初不見的時候還以為是被賊人偷了去……”
她這話就在暗諷一旁的皇後了,自己掉了的金釵被皇後宮中的宮女撿到,倒是“湊巧”得很。
頓了頓,貴妃面上的表情轉為酸楚,她的雙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配上本就因為身體緣故而格外蒼白的臉頰,真真透出股柔柳扶風、我見猶憐的風情來。
明凰簡直都想為她的精彩演技而鼓掌了。
“陛下……”她含淚委屈道,“臣妾沒想到的是,三皇子居然趁将金釵遞給臣妾之機,狠心地一掌将臣妾推進了水池中!害得……害得臣妾肚中的龍兒也……”兩行清淚沿着她的面頰滑下,她似是悲不自勝,連聲音都在顫抖,“陛下……臣妾求你,定要為臣妾和臣妾肚中冤死的龍兒做主啊!”
她精彩的表演顯然打動了不少人,在場的宮女們接連啜泣起來,皇帝也将手搭在她掌心中,輕言安撫。
然而,不買賬的也大有人在。
三皇子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出言譏諷道:“你這狐媚賤人倒擅長編故事。”
“離兒!”
他這話說得實在太難聽,這回,連皇帝也不得不加重了語氣,斥道,“怎能對貴妃如此無禮!”
三皇子對皇帝的訓斥無動于衷,只徑直丢下一句:“她如何落水,與我無關。”
說完,他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态度可謂十分嚣張。
然而,皇帝與皇後二人面上皆無驚訝之色,尤其是皇帝,只搖了搖頭,眼中流露出幾分無奈。
見狀,明凰同蕭嫔對視了一眼,後者走上前,溫婉地開口建議:“陛下,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落水一事說不定另有隐情,只是如今貴妃娘娘才滑了胎,怕是需要好生休養一番,此事不如明日再查,陛下認為如何?”
蕭嫔的一番話很好地給了皇帝一個臺階下,皇帝自是颔首答應,安撫了貴妃幾句後,他便攜皇後起身離開,欲與皇後好生商讨此事,畢竟後宮的事都是皇後在經手處理。
不過,就在他快要步出寝殿時,站在角落裏的明凰引起了他的注意。
皇帝朝她晗了颔首,表情和緩:“今日多虧明小姐将貴妃及時救起,否則貴妃現下恐怕生死未蔔了。過幾日南邊有幾顆琉璃珠子上貢宮中,朕便讓人送去相府吧,權當是給明小姐和皇弟的婚事添個彩頭。”
明凰連忙行禮:“如此貴重的賞賜,臣女不敢當,救貴妃娘娘乃是份內之事,陛下實在客氣了。”
皇帝對于她的态度還算滿意,便也不再堅持,反而随口同她攀談起來:“明小姐今日是為何進宮?朕可是已經将皇弟遣回府中了。”
明凰看了皇後一眼,勾唇道:“不瞞陛下,臣女此次進宮同齊王無關,實乃皇後娘娘親召。”
“哦?”皇帝轉頭看了皇後一眼,不鹹不淡地問,“皇後召明小姐入宮所謂何事?”
皇後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她自是不可能對皇帝說出白司南的事,只好道:“臣妾頗為欣賞明小姐在玉兒被害一事中的表現,加之如今玉兒去了,明小姐又同玉兒是閨中舊友,臣妾便想着讓明小姐入宮來陪臣妾說說話。”
……這借口還真的編得冠冕堂皇,明凰啧舌。不過,對如今的狀況,她算是頗為滿意了,至少,今次皇後是沒空來繼續找她的麻煩了。
“皇後有心了。”皇帝的語氣有些捉摸不透,也不知他對皇後的話信了幾分。
“明小姐若是無事,便早些回府吧,免得皇弟跑來朕這宮中要人。”
他朝明凰溫和一笑,一雙鷹眸卻宛若深潭,波瀾不驚。
明凰自是應下,她同蕭嫔一道站在原地,目送帝後二人離去的身影。
接着,二人同躺在榻上的貴妃簡單寒暄了幾句,便很快步出了這寝殿。
“明凰,”行至無人窺探的角落,蕭嫔輕聲開口,語氣躊躇,“你說,貴妃的事,真是三皇子下的手麽?”
明凰停下腳步,回頭看她,眸中透出些深思之色。
“娘娘,“她的語氣很是意味深長,“真相如何,真的重要麽?娘娘久居宮中,定是比我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蕭嫔渾身一震,若有所悟:“你是說——”
“噓,”明凰舉起一根手指擱在唇畔,朝她眨了眨眼,“娘娘可有聽過一句話,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娘娘只要安心做這得利的漁翁便可。”
這話讓蕭嫔面上緩緩露出笑容來,她對明凰點了點頭,兩人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款款提步而去。
此時,在已荒廢得快要媲美冷宮的宣柳宮中,一抹雪白的身影徑直推門而入。
“……你怎麽來了?”
靠在窗邊閉目養神的錦袍公子皺了皺眉,不怎麽情願地睜開眼。
“殿下,”來人似是對他的态度頗為不滿,“此事你太過莽撞了。”
“我說了這件事與我無關!”錦袍公子眉間陰沉,“我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種事來!——”
頓了頓,他随即冷笑一聲,“再說,即便真是我做的,也輪不着你來訓斥我!慕、容、國、師!”
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吐出來人的身份。
慕容夜微一蹙眉,語氣一如既往地冰冷,“殿下還請注意言行舉止。”
“哈!?”錦袍公子——即三皇子殿下毫不掩飾地嗤笑起來,他走過來,一把揪住慕容夜的領口,瞳孔裏滿是陰霾。
“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他厲聲喝道,“不過是個從小便被抛棄的野種,還真以為能左右得了我!?”
慕容夜垂下眼簾,掩住眸中飛快閃過的恨意,他平靜地開口糾正對方:“不是左右,我怎會妄圖左右三皇子殿下?你我二人,不過互相利用罷了。”
三皇子微微一愣,随即陰鸷地笑起來,原本如畫的眉目驀地扭曲了。
“你說得不錯,”他陡然放開了慕容夜,喃喃道,“利用……不過是利用而已……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慕容夜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領口,沒有理會他不着邊際的胡話,徑直道:“既然,殿下說自己同此事無關,那現下最重要的,便是要主動将嫌疑撇開。”
三皇子很快回過神來,朝他不耐地揮手:“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我自會處理。”
慕容夜打量了他片刻,終是颔首:“事情迫在眉睫,我可不希望再出什麽岔子了。”
三皇子“嗯”了一聲,見慕容夜已經轉過身,打算離開,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口:“對了,你怕是不知道,你中意的那個明凰,今天我在鳳池宮外撞見了。”
他沒有進一步補充說明的是,這個“撞見”,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撞見。
三皇子這番話,果然讓慕容夜停住了腳步。
他回過身,皺眉道:“她今日怎會進宮?”
“誰知道?”
三皇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貴妃似乎就是被她救了的,還真是救了個禍害。”
慕容夜沉吟了片刻,并未言語。
可三皇子面上卻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口中道:“慕容國師,你還真是能忍啊,我若是你,早就出手從齊王那裏搶人了,這對你來說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慕容夜掃了他一眼,深邃的瞳孔中閃過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此事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他淡淡道,随即理了理衣袖,徑直轉身離去。
三皇子盯着他那抹谪仙似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眸中迸發出駭人的陰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