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水
“我記得……華懿貴妃後來是死在了戰場上？”
明凰回憶起曾經在酒樓打探消息時，聽到的關于華懿貴妃的下落的各式各樣的故事版本。
當時五皇子繼位幾年後，燕國再度對南國出兵，因着失了端王，燕國又有白、彭兩位嶄露頭角，南國邊關一時陷入了危急之中。
就在皇帝派去的将領紛紛铩羽而歸之際，已在深宮待了許久的華懿貴妃突然向皇帝請命，要求皇帝準許自己前往邊關，守住端王曾經的封地。
經過一段時間的拉鋸戰，皇帝終于妥協了，華懿貴妃如願重披戰袍，帶領端王舊部，在邊關與燕國軍隊擺開陣勢。
在這場為後人所津津樂道的戰役中，兩方先是你來我往，互有勝負，後來，華懿貴妃以身為餌，設下埋伏，終是引得燕國軍隊上鈎，兩軍在狹長的山谷中激烈交戰，最終燕軍主力潰敗，而華懿貴妃也因胸口中箭，傷勢過重，當場便去了。
當然，在民間流傳的各種版本中，大部分都說華懿貴妃其實并未死去，有的說她被藥王谷的神醫所救，有的說受傷一事其實是她故意設的局，既然已打退燕軍，保住端王曾經的領地，她便功成身退，放出身死的消息，實則隐姓埋名，周游各地去了。
總之，大家各自發揮想象力，說什麽的都有。
華懿貴妃并未當場斃命，這的确是事實，但被掩埋的真相比衆人所能設想到的最糟糕的情況，還要殘酷。
“華懿貴妃她，被當時身為燕軍主帥的陛下捉住了，”蕭嫔嘆息了一聲，目露悲切之色，“後來陛下繼位，便将她藏于後宮之中，她并無封號，周圍服侍的宮女太監都稱她為柳妃娘娘。陛下為了防止她逃跑，還派人挑斷了她的手筋和腳筋……”
明凰悚然一驚，那位看上去大部分時候脾氣都還算溫和的皇帝，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不過，她随即便想到了那晚楚辭發狂時，坐于東廂廂房內的那抹明黃身影，不由得搖了搖頭，哂然一笑。
“據說，如今陛下膝下的三皇子便是由柳妃所出，”蕭嫔低聲道，“只不過柳妃生産三皇子時大出血而亡，三皇子便養在了皇後娘娘名下，而柳妃生前所居的宣柳宮也就此封閉起來，伺候過她的太監宮女，全部被陛下秘密處理了。”
“……”
這的确是燕國皇宮的驚天秘事了，有誰料到，當年名震天下的将軍皇妃，竟被敵國皇帝擄了去，藏于後宮之中不說，還為之誕下了子嗣？
無怪乎傳言陛下膝下的三名皇子雖同為皇後所出，但三皇子卻一直不得皇後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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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凰想起之前在皇後宮外撞到她的錦衣公子，看他一臉毫不掩飾的陰沉煞氣，想必，這位三皇子對于自己的身世，也是知曉的吧？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蕭嫔突然語重心長地開口，表情分外嚴肅。
“明凰，此事我說予你聽，最重要的便是想告誡你，這深宮之中的秘密往往超乎你所想，就算有齊王庇佑，但在宮中行事時，凡事都要多長一個心眼，切勿輕信他人。”
同第一次見面留下的單純善良的印象比起來，顯然眼前這個目光凝重又心思缜密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蕭嫔。
“多謝娘娘提點。”明凰真誠地道謝，想必對方在宮中為齊王檔暗探的這兩年，也是經歷了不少暗箭，才會說出這樣一番感悟來吧。
“對了，”明凰抿了抿唇，将略微沉重的話題擱到一邊，含笑道，“娘娘可知，皇後娘娘此番招我進宮，所為何事？”
蕭嫔轉了轉眼珠，沉吟片刻，語氣有些猶豫地回道：“大概是為了征遠将軍的事吧？”
“征遠将軍的事？”
明凰有些疑惑，白司南才剛因彭烨的事情被放出刑部大牢，怎麽轉眼又在皇後面前牽扯上自己了？
莫不是他對皇後說了什麽？
蕭嫔的話肯定了她的猜測。
“今日一早，征遠将軍入宮陪皇後說話，皇後當時曾向他提起成親的事來，卻被征遠将軍徑直拒絕了。據說，他當時直言自己鐘情于你，只要你一日沒正式嫁入齊王府，他便一日不會死心。”
這消息讓明凰目瞪口呆，白司南這是害她呢還是害她呢還是害她呢！？
難怪皇後要毫不客氣地給她一個下馬威了，等會兒，在皇後面前，她怕是只有挨訓的待遇了。
這白司南還真是會給她找麻煩，明凰氣極反笑，心裏默默下定決心今後再不同白家扯上絲毫瓜葛！
明凰與蕭嫔二人又在亭中坐了會兒，皇後那邊還沒消息傳來，她們便打算一道去尋在附近散步的貴妃。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蕭嫔的貼身侍女跑來，驚慌失措地道：“娘娘，明小姐，不好了，貴妃娘娘溺水了！”
“怎麽會！？”
蕭嫔大吃一驚，連忙起身，對明凰說，“我這就去看看情況，貴妃懷着龍種，馬虎不得，你——”
“我跟你一起。”
明凰朝她颔首，蕭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微笑，轉頭對前來禀報的侍女道：“快，帶路。”
二人快步跟在侍女身後，不一會兒，便瞧見了清可見底的浮碧池上，有一抹大紅的身影在池水中艱難地撲騰掙紮，那形貌赫然便是貴妃娘娘。
“你們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救人！”
蕭嫔厲聲訓斥守在岸邊的幾名宮女。
其中一名服侍貴妃的宮女看上去急得快哭了，她連聲道：“這池子深，奴婢們都不會凫水，弄玉姐姐去叫宮裏的侍衛了——”
“還要等侍衛叫來，貴妃娘娘撐得到那個時候麽！？”
蕭嫔看上去同樣十分着急，畢竟她與貴妃一道來的，若身懷龍種的貴妃出了差錯，她想必脫不了幹系。
就在她說話間，池子裏的貴妃掙紮的幅度愈來愈小，看樣子就快耗盡力氣，往下沉了。
事不宜遲，明凰只來得及脫了罩衫，便深吸口氣，猛地一頭紮進了眼前的池子裏。
蕭嫔的驚呼從身後傳來，明凰也沒時間同她解釋，若要論這凫水的功夫，她是很有自信的，在穿越前的現代，她曾經在休假時加入過洛杉矶當地的私人游泳俱樂部，更遑論，如今她還有內力傍身，在水裏動作起來愈發輕盈敏捷。
明凰快速游到貴妃身邊，伸手一把抓住貴妃往下墜的身體，将對方負在自己背上，雙手環過肩頭，迅速游回岸邊。
蕭嫔和一衆宮女趕忙上前搭手，小心翼翼地挪動已經陷入昏迷的貴妃，讓對方的身體舒展開來，平躺于地上。
明凰也不顧自己身上濕淋淋的，便蹲下來查看貴妃的情況。
既然已經決定救人，那麽自然要救到底，也當是助蕭嫔和她背後的楚辭一把。
貴妃原本嬌豔的面容現下只餘一片蒼白 明凰一邊伸手掐住她的人中，一邊毫不在意地掰開她的唇，徑直開始渡氣。
身旁傳來宮女們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不過明凰倒不覺得有什麽，醫者救命為重，況且她也不是男子，就算皇帝在眼前，也用不着忸怩回避。
不一會兒，貴妃的嘴裏便開始往外吐水，明凰按壓了一會兒她的胸口，見她開始咳嗽起來，便知問題不大了。
只不過——
她的目光轉向貴妃濕透的下裳，那裏雖有紅裙遮掩，但赤色的血跡仍舊在不斷擴大，看來，貴妃肚中的龍種，多半是保不住了。
太醫和侍衛來的很快，還有得知消息趕來的帝後二人。貴妃被轉移到了就近的皇後寝宮中，但在場的衆人都被憤怒的皇帝勒令不許離開，定要将害貴妃流産的兇手揪出來才肯罷休。
跟在貴妃身邊的宮女将當時事發的過程一一道來，據她所說，當時貴妃的興致頗高，在浮碧池畔走了一圈後，便有些餓了，喚了身邊的兩名侍女去自己宮中取些點心來。
而後，浮碧池東面走來一人，那人說有事要同貴妃私下談談，貴妃便屏退了剩下的宮女。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當手在外面的宮女聽到貴妃驚呼時，才發現了不對勁，她們趕忙上前，只見貴妃獨自一人在池水中艱難掙紮，而那名同貴妃談話的男子已然不見了蹤影。
“那人是誰！？”
皇帝甩袖怒視說話的宮女。
對方一個哆嗦，顫聲道：“……是、是三皇子殿下！”
這話一出，連原本憤怒的皇帝都驚愕地愣在了原地，但随即，他又厲聲喝道：“胡言亂語！你究竟受了何人的指使！？還不速速老實交代！污蔑皇子乃是欺君之罪！你這狗奴才當得起！？”
皇帝已經有些氣不擇言了，足見他心頭湧上的怒火有多厲害。
被他斥責的宮女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眸中泛淚，嘴裏連連道：“陛下饒命！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誣陷三皇子啊！！當時要求同娘娘私下談話的的确是三皇子殿下！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其他姐妹，她們當時都在貴妃娘娘身邊！”
她的話音一落，其餘的幾名宮女也跪了下來，連聲附和：“的确是三皇子殿下！婢子們不敢有半點欺瞞！”
見此情景，明凰同蕭嫔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
這三皇子沒事去害貴妃做什麽？
若是擔心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且不說如今連男女都未知，就算生出來是名小皇子，以年齡和身份而論，也遠遠不會對三皇子構成威脅，他還不如先同兩名兄長鬥出個勝負再說。
皇帝顯然也是如此做想的，所以他才會大發雷霆，認定出言的宮女是在污蔑三皇子。
然而，出乎衆人意料的是，此時悠悠轉醒的貴妃娘娘，拉住坐于榻畔的皇帝的龍袍，眸中水光潋滟，面上一片悲戚之色。
“陛下，你定要為臣妾做主啊！”她委屈而悲憤地開口，聲音嘶啞，“是三皇子！是三皇子殿下将臣妾推入水中的！”
